吕稚名摇摇头,语气更加坚定了;追寻理想固然重要,但看着珺琦两人他不能不将自己曾经的影子重叠在他们身上。
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追寻着理想一路跑到涼安去求学,几年如一日地不着家;直到最后,想再见父母一面都成了奢望。
就在三人互不退让地各执己见的时候,炕上的老人开口了:
“让他们去吧。”
屋子里瞬间变得寂静无比,只有卧室里的鼾声还在不规则地响着,显得那声音分外响亮。
三个人都看向了老镌。
“原本只是你我二人的约定,却因为老朽的自私束缚了他们。现在,约定已经达成,我的一生也快结束了。孩子们不应当再被锁在我身边了。我家这两小子,还请吕先生费心了。”说这话时,老人的双眼——哪怕是已经失明的那只——好像都清澈了起来,荡漾着微波。
就这样,两兄弟最终还是踏上了和吕稚名同行的道路。而等到他们日后再回到浚洲的时候,确实没有再见到他们的爷爷,这一别就成了永别。但这些都是后话,这里不说也罢。
且说眼下,珺琦两兄弟找好了一帮弟兄,一起参与到吕稚名的航行中;其后,吕稚名又从家中的佣人中选了几个厨子,考虑到水手里有几个女性,又特意带了几个侍女,把她们都安排在船上单独的一个舱里。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依旧是要雇佣几个佣兵来保护这一船人的安全。
仅仅是离开涼安几日路程就能遇到强盗,这前方的道路更不必说。
而如今既然钱财已不是问题,那么雇佣一批最为强力的打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此时的仲广王国各部门中,有一个叫做“军部”的机关,专门负责管理和训练军队;而同时他们也提供像有钱人出租佣兵的服务。
所有佣兵都需要先通过“才吏部”的审核记录,之后才能持证上岗,正式成为政府官方的佣兵。
当然,也有许多无证或是拿着伪证的佣兵,俗称“野佣”或“散佣”;他们的费用会更低廉,但是相对而言也就更不保险,大多是强盗劫匪出身。
而佣兵也分诸多等级,会随着任务完成的质和量予以提升。
达到一定程度后,就可能会被转调到军部的其他部门,成为百夫长或是更高级别的官职,正式编入朝廷的体制。
佣兵的等级有四种:退豺、擒狼、伏虎、屠龙;在退豺之下则都是没有等级的。
于是,吕稚名率先来到了浚洲的官衙,请求他们提供佣兵。
在浚洲这个级别的城市,是不会有常驻的屠龙兵的;最多也不过是有一两个伏虎而已。
此时又恰逢其中一人正在外护送一波商人,因此能够应征的伏虎只有一个。
于是吕稚名便立马签下,让那人几日后到吕宅去报道。
他又继续雇佣了几名擒狼,组成了一个小小的佣兵团。
由于佣兵很少住在官衙内部,所以一般而言在雇佣的时候雇主都见不到佣兵本人,只能看到相关的信息。而佣兵更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选择雇主。
若是擒狼、退豺级别的佣兵,倒是能够从军部那里自行接取任务,但是像伏虎以上的级别则多是会被雇主直接指定,就像吕稚名这样。
他虽然不知道这位人称“赤手”、名叫“斐捷”的伏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两天后的上午,吕稚名还在书库读书,便听到楼下有人叫门。
他从窗口探头望去,越过吕宅的朱漆大门,只见一双耳朵支棱着,还在不时转动。
原来是诺构来了。他立马走下楼去,恰逢毕达打开大门接客。
然而门外却走进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身材高大的诺构,他肩上扛着用布包裹好的搡刀,上面挂着一个大大的行囊;另外还换上了一身靛蓝色右衽上衣,搭配着白纱内衬,上衣袖口依旧是束口的,袖口和领口镶着金边,但颜色都较暗,不很显眼。下身依旧是他来时所穿的民族服饰“阿帛驾魄衣”,只是显然已经清洗过了。想来这浚洲恐怕是没有人卖这个。
而另一个和诺构一起进门来的人,则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性,身材并不高大,约有一米六十多的身高,和诺构站在一起尤其显得娇小;但是那装扮和神情却与身材截然不同。
只见她身着黑色左衽布衣,下身也是一身黑色裤子,裤脚用棉布绑着,脚着一双平底布鞋,也是黑色;腰间束着深灰色束腰,还佩有一小块玉环,束腰下面垂有一段蔽膝,长至膝盖。整体装束十分贴身,显现出她极好的身材。
她的腰间仅插有一对铁尺,并无刀具;袖口也是收束的,双手戴着手套,可以看到手套一直连到袖口内部,应当是和上衣一体的。
她一头黑发高高束起,成一股粗辫自然垂在脑后;皮肤虽然白皙却不及木荣白得令人惊异,一双深棕色的眼睛和其他仲广人看起来都一般无二。
而此人的五官又是生得十分精巧:一双剑眉架在杏核眼上,眼尾上提,颇为神气;鼻子和嘴巴也颇为小巧,颇有几分姿色。
毕达向吕稚名微微颔首道:“先生,此人便是伏虎‘赤手’斐捷。”
那女人待他说完,便上前一步拱起双手呈对拳之势,向吕稚名说道:“鄙人斐捷,承蒙先生钦点,定将护送先生无恙至目的之地。今特来拜会。”
说罢,她将双手翻转并打开,把两只手掌朝向了吕稚名。这是习武之人对于初次见面的人示好时较为有礼貌的一种做法,在仲广地区的礼节中,对拳是为了表示尊敬,而张开双手展示掌心则是为了向对方显示自己双手没有暗器,是一种礼节性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