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开始吧,一个不留。”
“你不说我也知道……”
惊叫声、求饶声、刀剑碰撞声……不久后,一切又归为平静。
秦鸣最近烦透了。
身为解剖爱好者,遇到这么多的尸体他本该高兴;但最近运来的“货”也太多了不是么?长安又不是战场,杀人狂也该有个限度吧?这么连续作案是急着被抓到凌迟么?
看着那始终如一的切口、一个个死不瞑目的人头,秦鸣的心情愈发阴郁:凶手肯定是故意把死者的眼皮给扒开的,让他们死后也要睁着眼,这特么是什么变态的恶趣味……不安的焦躁感让他失手摔碎了一个心爱的水壶。
一封信忽然从门缝中塞进,滑落到地上。秦鸣如看见救命稻草般小跑着捡起后拆开,里面的血红的两个大字和那不知意味的符号令他的不安到了极点:
速离!
离?我还能到哪里去?终于连这块小屋子都要待不下去了么?秦鸣苦笑着。只要离开延晨县,那个如附骨之疽的仇家马上就会盯上自己;上次是他运气好躲过一劫才能在这里隐居至今,现在还能去哪儿?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然后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一队捕快鱼贯而入秦鸣的小屋,为首者秦鸣认识,延晨县刘捕头,大名鼎鼎的草包废物,靠着贿赂爬上了这个位置,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刘捕头一脸嫌弃地巡视了一遍屋子,然后向门外谄媚笑道:“莫大人,里面请!”
一个穿着一袭火红官服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笑道:“这就是刘捕快说的很厉害的仵作?莫某今日见识了,这住的也不怎么样嘛。”
秦鸣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了:赤袍如火,焚尽敌血——毫无疑问面前这男子是宁王的暗卫!可这案子再大也得归刑部管,莫非……宁王准备把手伸到刑部了?那可是赵王的地盘啊。
一想到宁王,秦鸣的脸色不由得白了一分。
“莫大人见笑了。”刘捕头的老脸笑得愈发像朵菊花,连莫大人叫错了他的职位也不在意——平常谁要是叫错了,他可是要大发雷霆。“延晨县还是太偏远了些,这仵作虽然没什么特长,但还算勤劳,所以也就这么用着了。”
秦鸣低着头缩在角落里不吭声。
“哦?大瀚可不留无用之人啊。”莫大人作着官腔,“那些无用的废物只会浪费资源,趁早清理便是。”
“大人说得极是,但这老仵作是个哑巴,县令大人看他可怜才给了他这职位。”刘捕头道。
“嗯,毕竟法无情人有义嘛。”莫大人拍了拍刘捕头的肩膀,“好好干,不要辜负皇上对你们的栽培!”
刘捕快立刻受宠若惊地跪下:“谢大人!”
秦鸣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谢的,只是焦躁的心越发不安了起来。
“让我来看看你口中的仵作长什么样子……”莫大人说着便走到了秦鸣面前,“抬头,让本官看看!”
你是个狗屁的官,区区宁王的狗罢了。秦鸣不得已只得抬头。自进门起他就尽量不与这暗卫对视,所以都没看清这莫大人长什么样子;当他对上莫大人那似笑非笑地脸时,秦鸣的心立刻如晴天霹雳般抖了一下:面前这人,认识他!
“哦?没想到是熟人啊;秦鸣,我们真是好久不见。”莫大人阴阳怪气道。
刘捕头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这这这……您居然认识他?”
“可不是嘛?他可是给我家主子惹了不少麻烦呢。”莫大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秦鸣冷哼一声,一阵嘶哑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莫彦,真是好久不见。”
“你不是哑巴?”刘捕头人都傻了。
“是腹语,对吧?”莫彦笑道,“真是为难你了——来人,将此人给我拿下!”
顿时一队捕快就把秦鸣狠狠地拿麻绳捆住,逼着他不得不半跪于地。
“呵呵,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想查个案子居然能钓出你这条鱼来,真是天助我也。”莫彦沾沾自喜道。
“真可惜啊,你带不走他了。”慵懒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一个短发少年走入门内,似笑非笑道,“起码今天你带不走。”
“什么意思?”莫彦看着这发型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少年,心中却未起任何轻视:天子脚下是非多,连一个平凡如秦鸣的普通人都能逼得王爷通缉,小心谨慎些总没错。
“嗯,看来你还有点脑子。”短发少年从内衫中摸出一张文告递给莫彦,“看看吧。”
莫彦狐疑地接过了文告,越看眼睛瞪得越大:“你是国学堂的人!”
“嘘,小点声,我只是个普通学生而已。”短发少年笑道,“你这么张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什么大人物呢。”
莫彦的脸色愈发阴沉了:面前这个少年是长安国学堂的学生,而国学堂收的是什么人?那都是拥有逆天力量的修士!这年纪轻轻的后生这么小就踏进了那个玄奥的世界,背后很难说没有大势力的支持;而且他进的还是国学堂,是自创立始就扬言足以媲美山门的国学堂,虽然和山门的“友好交流”中从来都处于下风,但国学堂屡败屡战的精神一直令其余门派望而生畏。在山门为护国神宗的压力下还能进国学堂求学的,大多都是天赋异禀的贵族子弟,这少年绝对是大家族的班底,或者说直接就是皇室!
一想到最后那个可能,莫彦就感到头疼了:秦鸣要是事发,他就不是头疼而是根本没头了!在一旁虎视眈眈已久的赵家到时候肯定也会狠狠在宁王身上狠狠咬上一口,伤筋动骨都算轻的,宁王这个人都可能成为历史——当今圣上虽然年纪轻还不到三十岁,手可是不一般的黑。多少不顺从的前朝亲王都死由他的暗翼一手操办的各种“意外”中,而他只要假惺惺地在叔叔们的葬礼上红个眼圈就行了,连哭都带哭的。
“嗯?看完了么?”短发少年不耐烦了,“你是不识字还是怎么的?看完就带着这群狗赶紧滚!”
“这……”莫彦有些犹豫。短发少年是绝对不能惹,可任由他带走也不是事啊;万一他真的是皇家的人,这可是……实在不行,就把他灭口了!莫彦面露狠色。
修士并不是无敌的,他们是可以使用灵术,调动天地元气从而改天换地;但随着封神时代的结束,修士与天地之间的联系便稀薄了很多,顶尖的凡人武者也是可以与之抗衡的——恰巧,莫彦就是个武道宗师。按年龄看他年纪和那些白发苍苍的大师们年轻很多,但莫彦练的功法特殊,所以威力不容小觑——不错,他练的就是童子功……
“欸,怎么这么麻烦?”短发少年无奈地走上前来,到莫彦的耳边轻声说道:“小竹林的人还等着呢,你动作快些。”
莫彦的心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过:小竹林可是王爷招待密客的地方,只有少数心腹知道;难道这少年竟是……他看向短发少年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而少年也冲他眨着眼,这提示也太特么明目张胆了,再不懂他莫彦就是白痴了!
“所有人,走!”莫彦也是个行事果决之人,立刻摔着人就离开了。短发少年看着这么一大帮子人离开,莫彦最后一个离去,临走时特意在少年面前轻声说:“您是哪个门的?”
“苍。”少年轻轻地动了动嘴唇。
莫彦心中再无疑惑,毫不拖泥带水地彻底离去了。
所有人都走了,秦鸣立刻激动地说道:“多谢主上救命之恩!”
“行了,我看得懂手语,你这腹语听着怪吓人的,还是收起来吧。”短发少年。
早上那封信是您写的?秦鸣道。
“不错,是我。可惜还是晚了些。”短发少年叹了口气道,“这次救你不少假身份都暴露不能用了,早知道上次就该等你回来。”说罢他苦恼地摇摇头。
其实……您可以舍弃我的,我的事您全知道不是么?
“我说你们烦不烦啊?老是说什么牺牲啊真是烦死了,尽量避免不必要的伤亡是办事的第一准则你们都忘了么?”少年忽然就激动了起来,“死了就什么也没了,懂?”
第一准则是这个?我怎么记得是一切行动听指挥啊。秦鸣疑惑不解道。
“我刚编的,今晚就加上去。”少年脸上一副“不服来战”的样子。
秦鸣:……
说到底还是孩子啊。他在心里默默念道。
“走吧,莫彦不是傻瓜,等他收到消息再拐回来就麻烦了,恐怕要见血。”少年理了理袍子,示意秦鸣跟他走。“行李什么的一会儿自己去三儿那拿,这里的东西就别收拾了,没那个时间。”
秦鸣只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裹就匆匆离去了。短发少年看着他走远后,从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一边打起火来一边心疼地嘟囔:“当初我怎么就忘记带火柴了呢……可惜我这都彭的打火机啊,可值不少钱嘞。”
他把打火机扔进木柜,头也不回地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