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让我去国学院上学?”王越不可思议道,“山门和国学院势不两立你是不知道么?”
“你不说谁知道你是山门来的啊。”狱卒不以为然道,“除非你像个猩猩一样见人就说‘我来自昆仑’,不然谁闲着没事干查你身份啊?”
“以我的修为,肯定是进道渊阁的;而道渊阁作为瀚朝国家修士的预备储藏仓,你觉得户部的人不会调查所有学生的资料么?”王越道,“我上山的时候,非鱼峰的人也查了我的家底——所幸我没什么好查的,于是很轻松便成为了山门弟子。”
“欸?作为天下第一宗门昆仑的察验不该很严格的么?”狱卒奇怪道,“这和我印象里的山门不符啊——就不怕有奸细混进去么?那就不是自傲而是自大了啊。”
“不是这样的。”王越难得地情绪低落下来,黯然道:“我是孤儿,山门的泊长老把我捡上了山。”
场面一下子尴尬了起来,狱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言十七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小撮王越的头发塞到他的手里:“还给你!”小姑娘一副忍痛割爱的样子令王越哭笑不得:“你到底拔了我多少头发啊?”
“你好了?那我收回去了。”言十七又把王越手中的头发抽了回去,再小心翼翼地放好。
王越:……
“好了,你也不用担心国学院会针对你的身份。这次报名呢,长安的各大世家基本都把一些精英人才送进去了——当然能不能进道渊阁我就不知道了。”狱卒试图活跃一下气氛,
“我和赵家有些关系,你就冒充一下赵氏子弟进去吧。”
“精英?”王越只觉得有些好笑,“写作精英读作纨绔的那种么?”
“也不完全是废物,还是有一些有真材实料的。”狱卒道。
“比如?”
“比如当年的我!”在王越鄙夷的目光下,狱卒补充道:“年轻一辈我有个侄女还是不错的,据说得到了祖传枪魂的认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王越想起来那个逼得裁决动手的少女,点头道:“应该是真的吧。”
“重点是山门这次好像有意和国学院了结这段孽缘。”狱卒故意咳嗽了一声开始划重点,“山门七君子排名第二的李桑隐会来参加今年的开院仪式,并象征性地在道渊阁学习一年时间。这下你不用担心了吧?”
“孽缘这个词你确定可以用在这件事情上么?还有老二会在长安学习?这简直是今年我听过的最搞笑的笑话了。”王越回想起那个一天到晚在自家洞府长吁短叹要出去玩不要修炼的某个全才,“祈祷他不要把道渊阁给拆了。”
他倒是不担心老二在国学院把自己认出来并押回山门:七君子里王越和李嗓隐的关系最好,两个人都不爱修炼热爱生活,偷奸耍滑无所不能。只是王越没有拜师,韩弃言也只算他的半个师傅,再加上他是泊长老收养的,在山门基本属于横着走;相比之下李桑隐比较悲惨,他摊上了一个比较严格的师父——从掌管戒律的听雨峰出品,必属精品。
王越忽然想起了一直被遗忘在某个角落里的胡仙人和林白:这么一来,长安岂不是汇集了三个山门七君子还有一位长老?这是巧合还是人为的安排?一想到那几道接连的灭门惨案,他便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这些天秦叔怎么样了,勘验的工作都结束了么?
“行吧,就先这样好了。”王越最终也没有察觉到有哪里不妥,“什么时候去国学院?”
“后天。”狱卒道。
“看来我这次闭关还真是够久的啊。”王越喃喃道。作为竞争对手,山门对国学院调查得可是十分详细:非特殊情况下(特殊情况大部分都是花钱走后门的),国学院会在初秋开始招生,三年一次。
“石雕哥哥要去上学?我也要去。”言十七一听王越要走,急了:“我也要去上学!”
“行啊,我记得道渊阁是可以有陪读的吧?”王越细细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坏笑便攀上了他的嘴角:熟悉王越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在给人挖坑时的标准表情;而这次的受害对象显然就是国学院了……
作为一名山门弟子,我不送一份“大礼”给国学院真是不好意思进道渊阁的大门啊!王越笑得愈发猖狂,直令得言十七汗毛竖起:“那十七就给石雕哥哥当陪读了?”
“不。”王越意味声长地说道,“是我给你当陪读。”
“哈?”
“都到齐了?”肃静的大堂里,短发少年慢悠悠地落坐在主位上,打着哈欠道:“说说吧,这个月有什么特别的?”
“少主,这个月共进账……”一个老者连忙上前说道,却被短发少年拂手打断:“这种琐事我听得都快出老茧了,能说点有意思的事么?”
即便是他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底下的人也完全没有任何厌恶,反而更加恭敬:他们有的以前是死囚、是被诬陷的兵卒、是落魄的行商、是不得志的文人……面前的这个少年仿佛有一种神气的力量帮他们全部聚集起来,有怨抱怨,有仇报仇。那股与当下流行的市侩风气格格不入的豪爽与出色的领导力让他们选择誓死追随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少年。
人渐渐多了的时候,大家就提议让少年取个帮会名;短发少年转着眼珠子想了想,开玩笑道:“不如就叫天地会?”
于是就叫天地会了,人们一提这名字就觉得有一股豪气泛上心头:真不愧是少主啊,这么霸气的名字说取就取出来了!
其实一开始他们是称短发少年为“主人”的,短发少年觉得不太好听;突然他想起了某个跳舞风骚的西服男子,脑袋一抽道:“实在不行就叫我少主吧!”
众人立刻大为惊讶:眼前的这位领导者居然还有父母?那得是多厉害的人物才能生出这样的儿子啊!
“报告少主,最近言宅的争夺已经到了尾声了,言过山应该能成为新的家主。”一个中年人上前一步道。
“闹剧终于结束了啊,话说言七太太呢?”短发少年问道。
“不太清楚,有人说曾在皇城附近看到过她带着女儿出现过。”中年人到。
“皇城?”短发少年想了想,没理出头绪,“算了,就当那人看错了吧。”
“要不要我带人去查?”中年人问道。
“不用,这场闹剧就到此为止吧。”短发少年疲惫地拍了拍手,示意这场会议即将结束,“之后的一段日子我会到国学院进修,没什么事就不要来烦了。有什么事情老秦会处理的。”
“啊?”众人大惊,看向从幕后缓缓走出的秦鸣。“这……”
“少主,我等知道秦老追随您最久。”先前报账的白发老者急忙道,“可这么大的事……终归有些不成体统啊。要不……请您的父亲出山来镇着也好啊!”
“我父亲?”短发少年脸上罕见地显现出一丝落寞,轻声道:“也许我永远也见不到他们了……”
“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了!爷要去享受愉快的校园生活啦!”下一刻他便不耐烦地大手一挥,整个人就消失在众人眼前,只留下空荡荡的回声:“谁不听话我就抽空宰了谁哦!”
天地会私下调侃排名第一:少主的玩笑有时候不仅仅是玩笑,随时做好玩笑变成现实的准备。
众人齐齐打了个冷战,秦鸣更是苦笑得脸都绿了:少主,你还真是给了我一个大难题啊……
年轻的皇帝看着面前穿着华服在御书房地上打滚撒泼的少女,只觉得今日太医配的肝疼药该加倍吃了:“洛漪啊,你能不能不要闹了?你这样皇兄还怎么批改奏章啊?”
“那就别批了!”少女跃上皇帝的膝盖,狠狠地拉了拉皇帝的衣领:“活该你被那些老头子们唠叨死!”
“别闹了……”皇帝艰难地又批了一道奏章,实属高难度动作,“你不是老是抱怨朋友少么?让你去国学院读书也是为了你好啊,皇兄又不会害你。”
“胡说!我才不要去那里关着呢!”少女气鼓鼓地鼓起了香腮,“皇兄肯定是有了孩子就忘了小漪啦!哼,臭男人!”
“……小祖宗,我忘了我的后宫也不会忘了你啊。”皇帝暗暗决定要给公主换个女官了,听听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啊。“这样,我让小六和你一起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少女心满意足地跳了下来踩在了皇帝的玉足上,疼得皇帝额头上直冒冷汗。“该吃饭了,皇兄再见!”少女毛手毛脚地走之前不小心倒翻了墨砚,宣告了皇帝一个上午的努力全部白费。此时的六皇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他爹卖给他姑姑了,在秋高气爽的日子里狠狠地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