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小手儿荡来荡去走在前边,身后一丈远的地方,小男孩沉默不语,小女孩怎么走,他就跟着怎么走。
从这边走到那边,不多时,已然靠近那个没有亭子的大湖。小眼睛猛眨几下湖中看去,小女孩眼到之处黑白两半,上方深宇沉云,如黑幽一布遮住整个天穹,下方雾色渺然,碧野粉红远去,仅剩逐渐隐没的一方湖水。辽辽天地,黑云白雾交接的那一线天,风动之间上下沉浮。
小女孩一时兴致扬扬,停下脚步。嘴里哼哼叫叫,好不快乐。
小男孩低头跟在身后,见她停下脚步,也跟着停下脚步。抬头向小女孩望去,昂头间却目光一凝,片刻后,他竟然摇了摇头。小女孩回头斜望过来,正巧碰上他的目光,嘴角勾出一个弧度,道:“你看什么?”
小男孩的脸蛋扑通一下润红了起来。
小女孩扑哧一笑,道:“嘿嘿。”
小男孩一阵发愣,把头转开,尽力避开她的眼睛,道:“哦。”
小女孩喝道:“喂,认识这么久了,什么名字啊?”
男孩又是一怔。
低头搔脑半天,低声道:“不是说过了么,没有名字。”
小女孩挑眼道:“无名,对,就叫无名了。”
“无名?”男孩迷惑道:“这是我的名字?”
“对呀,你以后就叫无名了。”小女孩猛然间想起什么,向大湖远处看去一眼,嘿嘿一笑便拉起小男孩的左手匆忙跑开。小男孩一怔,但回过神时,已然随那小女孩身到湖中有亭子的大湖。
湖岸边安置有一围石栏,一棵古老大树高大攀天,遮住大片区域。
小女孩拉着小男孩跑到石栏一旁,松手便迅速扑了过去。她将双手搁在石栏上,见状,小男孩后退两步,低头一言不语。
一眼看去湖中荷花朵朵,将这个世界装饰得如梦一般芬艳绝伦,小女孩望着望着,渐渐入神。风儿轻轻吹过,撩起小女孩肩上几缕鬓发,香气袭鼻,男孩静静站在她的背后,闻到如此独特的少女香气,一时之间竟也入了神。
一段幽凝琴音传了开去,荡起空间之中一片涟漪。
远方有山脉绵延数千里,巍峨高耸,直入云端。大山古林之中,浓雾缭绕,四野荒茫,更县幽丽鬼奇。
这里古林深处,也有一个湖,不过是小湖。
湖水清澈如镜,湖中水草纷生成丛,另外也有一条小溪穿过小湖。
浅水流淌,流向另一边的古林深处,缓缓消失在黑暗之中。
小湖一边,树下暗黯无光,几棵不知道有多老的古松静静生长在那,遮挡了前方视野。高高苍穹阴沉飒飒,群林而幽幽缥缈。此刻天光从枝叶间漏了下来,撒落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一个女子缓步走在道上。此刻她身披着黑色的长袍,背负一个巨大的木制剑匣,那剑匣幽黒幽黑,看起来颇为神秘。
她慢慢地走着,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竟是邪鳞。
一边走着,她好像丝毫没有注意四周一切。片刻后,她忽然一愣,缓缓抬起头来,却见前面恰巧有一棵高大的古松挡在路中央,那古松尤为粗壮,树干估计有两丈宽,树皮也奇厚粗大。而且针叶碧青,多到几乎遮住了天空,其之高可想而知。
邪鳞的脸很俊丽,但有些苍白,竟是带着几分憔悴之色。只见她忧虑了一会,半响后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慢慢走到那古松前面,一个转身便背靠那宽大的树干,侧身倚了上去。
天,好黑暗。
古林里枝叶覆天,黑得更深。
微风稍动,远远就从林间传出沙沙叶动之声,钻入耳里亦似细细的溪水流音,别有一番滋耳。远处小树左右晃动,小草乱丛内一阵阵骚动,在黑暗中几如鬼影婆娑,絮魔乱舞。
邪鳞毫不理会这些,她沉默了起来,一会儿后又昂头向天空上望了几眼,几缕天光透过古松枝叶射下落到她的脸上,其中有点寒凉,天光寒气穿过皮肤刺进了骨里,隐有酸麻。她沉声闷响一声,便低下头,然后慢慢闭上双目。
这时垂在腰间的一手,徐徐伸出,指向前方,紧接着只闻前方林间风啸声忽起,只稍眨眼间,但见那风啸声传出的地方弱弱的暗光一闪,暗光迅速地从那里激射而出,那蓝光刹那间便已落到了她手上。
待蓝光散去,掌心上多了一样东西。一片叶子。
一片长长的叶子,很翠碧,也很青绿。
想必这是前方林间其他古树的叶子吧,这里都是古松,显然没有这种叶子。她是闭着双眼的,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认识这种叶子的模样,或是随便摘取,总之那叶子到了她手掌心里,她连看都没看一下便伸出另一个手,张开叶子轻轻放在嘴唇上,口里吐气竟是吹起了曲子。
细长的曲音悠长绵绵,声韵柔柔地向森林深处飘去。
曲子幽零,很是凄凉。
她整个人倚着树干,吹得特别沉醉,憔悴的脸庞苍白之色越重。不知从何时起,她的背后慢慢传来沙沙之声,那声音掺挟在乐曲之中,听来极为细腻。
原来是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而邪鳞也是吹得越来越急促,乐音愈响,凄凉之声大肆泛滥在森林的里面。一段冲潮过后,她的身子霍然抖了抖,双手一松自然坠回了腰间,倒是留在嘴唇上的那叶子,被她深呼吸猛然吐气一吹,飞了出去,在空中一边翻转着徐徐下落,最后掉到了地上。
而就在这时,她背后的那轻轻的脚步声也是霍然一停,再也没有了声音。
邪鳞没有回头,似乎已经知道来人是谁。她的目光一侧望向一边的小湖,眼中困乏之色更重。
“参见幽后娘娘。”
片刻之后,她的背后传出一阵好似脚步挪动发出的细碎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