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欢歌笑语酒醇人团圆,睡罢回笼觉大郎思量起南海之事,原先冥府到菩萨西方极乐世界道场倒是方便,施法几刻钟便到达,眼下大郎没有金身不能飞遁只好寻人间入口,但人世间菩萨供奉地儿还需让积庆打探打探再动身,再说尚有件事大郎记挂着披帛中那恶童怨灵,若是菩萨定有办法化解戾气,这样也好托黑白无常带着他们去投胎。
积庆五郎昨夜高兴喝不少酒,这头睡大半日也醒转过来,积庆睡醒煮醒酒汤食于两人,喝罢倒茶闲坐下来便问询,积庆没读过多少书,支支吾吾也不清楚,五郎道:“这书中有云,菩萨居光明山沧海南,山上的花草树木常有光明,按世人道在那中山洲普陀山。”
“中山洲普陀山?”大郎食指叩桌,呢喃低语。
“这中山洲我倒晓得,顺着官道到鄞州东走明州,出了海便是,这普陀山估摸着就在海岛中。”积庆未曾到过只能猜想,又说:“不过这里明州三百多里远,大哥你脚程再快,去也要三四天哩。”
“不错。”五郎说着起身绕着桌转,看看大郎又看看积庆,道:“这样,你去马市买匹良驹代步,应该快些到。”
乍一听觉得可行,大郎想自己不可能总是飞,骑马省时省力的确不错,点点头赞同。五郎稍稍蹙眉,说:“那如此,积庆陪大哥去城中马市,这马匹买卖皆要登记造册,大哥身份不明不白,你帮着处理,况,指不定还能行些方便。”
积庆没问题,大郎不懂凡间规矩依五郎所言,这刚过晌午,现下去晚上便能回,这样明早就可以出发,事不宜迟大郎拿了画卷便与积庆进城买马。
下午正是日头毒的时候,两人怕暑气走的也慢,大郎方瞧五郎担忧着,问着积庆,积庆慢悠悠同大郎讲:“这大哥不清楚也自然,越州的马匹生意皆是宋家,他怕宋家难为你,唤我同去手续快些,二来总有几分情面。”
怪不得方才心事重重,大郎了然,积庆执袖子扇风驱暑热,说:“这马匹不同柴米油,每一匹都要登记造册,尤其战时,私下买卖都要判罪,等下还需去府衙备案,再者买了马还有鞍鞭要采买呢。”
“看着威风,还着实麻烦。”听积庆介绍,大郎觉得繁琐,幸亏五郎周到随大郎同来,不然折腾起来怕是今日时辰不够。两人走着也无趣,积庆顺带着把路线也同大郎讲,越州地理位置北通杭州湖州南连鄞州,东靠南海西天目山脉连黄山,大郎之前也听五郎说过,这次身有责任故格外仔细。
越城马市位于城南,还未走进便能味道马粪牲畜味,见草棚相连嘶鸣声不绝,积庆介绍着:“马市生意是宋家三爷掌管,不同阿郎,三爷和蔼大度,不曾苛待工人伙计,对宋家子弟颇是照顾,尤其是庶出弟子。”
两人进门大郎好奇看着,凡间素有南船北马之说,几代下来战事需要南方马场兴起,这马种类也逐渐多起,大郎不懂只能看着合眼缘的。积庆东张西望,眼前一亮拉着大郎往茅屋走去。
“兴子哥。”大郎眼睛还停留在马上,听积庆喊人,转头过来,看到棚下坐着个管事模样人记录些什么。那人听见有人喊,抬头看积庆过来,放下毛笔笑着起身,道:“小庆子,许久不见了。”看两人熟络,积庆同大郎介绍到:“大哥儿,这是同期卖身到宋家,人家运气好,被三爷挑着学了这马市生意,现在都是管事哩。”
大郎看他年纪不大,行事派头有些持重,能被委以管事,想来能力出挑,兴旺笑着挠挠后脑,对大郎道:“这位郎君好是面生。”
“这位是五哥儿友人,明日打算远行,带着来马市挑挑,想着你在让你帮着掌掌眼。”积庆介绍着,兴旺听着行礼,大郎点头回应,道:“无需客气,同积庆一道唤我大哥即可。”
“郎君客气了。”兴旺怕失礼,又看积庆点头示意,便也不拘束了,“那就应大哥儿好意。”
大郎笑着,转身看几排马厩中马匹,道:“兴子,能帮我挑着耐力好些的马否?”
兴旺往桌上名目账册上压好纸镇,绕过桌引领几人往马厩中走去,介绍着:“这些马皆是最近培育的良驹,日行一二百里,再厉害不超二百五十里,那也是万里挑一啦。”说着拍拍几匹枣红色马儿,大郎看那些马眼睛圆亮,黑长睫毛盯着看倒是神俊,慢步上前伸手摸着,马儿仿佛喜欢大郎身上味,伸舌头舔舐,看得兴旺啧啧称奇。
“马通灵性,鲜有如此待人的,看来大哥儿很招他们喜欢罢。”马一般警戒,不会随意让人抚摸更何况与人亲昵了。大郎看着眼前一亮,一匹毛色红亮模样俊朗马闪动眼睛看着大郎,不时嘶鸣好似叫着将它带回般,合着大郎眼缘,同兴旺道:“这匹倒是好看。”
“是了,大哥儿要不试骑看看?”兴旺看他喜欢,便去拿马鞍,牵出马套好装备,说:“大哥你先上前摸摸,马儿若不反抗再骑上去,且要当心,这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
大郎听完,走进马看着它眼睛一片安静,伸手轻轻摸着马鬃毛,马闭起眼睛享受一般,马蹄拨弄沙土跃跃欲试,大郎翻身上马,牵动缰绳示意,马轻嘶一声撒腿飞奔,脸上风儿如剑梭,暑气渐渐被稀释,看周遭景色飞快转变,心情也一下子好起来。沿着马场跑了两圈,驾着马回到马厩旁,翻身下马,揉着自己屁股道:“这马不错,许是头回骑,震的生疼。”
积庆同兴旺相视一笑,道:“头回都是如此,这马倒是喜欢大哥儿呢。”大郎牵着马到水池便,马低头饮水身子凑近大郎磨蹭,积庆看着大郎喜欢,道:“那便这匹,兴子哥,可要算便宜些。”
“好,大哥儿马鞍配具可要?”
“自然。”
“好,那便算十五贯,稍后我备好案,帮你交到府衙,省的跑一趟。”
这价钱不贵,寻常马二十贯,更有甚者几百,积庆掏着钱,让兴旺把马掌检查仔细,鞍具皆要上品。兴旺轻车熟路写好字据,积庆签字画押,因用着宋湉身份,倒是省去很多麻烦,且还不用自己跑。
“兴子哥,今日怎得就你一管事,也不见三爷哩?”积庆见今日马市掌事三爷不在,管事亦只有兴旺,连客人皆不见,好奇问询。
兴旺听完面露尴尬,唤积庆过来些,小声讲到:“你不晓得?今日宋家丁家阿郎在府衙闹着呢,昨日丑寅时,宅中闹贼,护院在二娘屋中抓着丁家郎君私会之事,两人睡在绣榻上不着片缕,那二娘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丁家郎君腰间,眼下全城百姓拥挤府衙看热闹,哪还有人买马呢。”
“什么,真假的?二娘怎么同丁家郎君...”积庆以为自己听错,惊讶的忘记欲说什么。兴旺看他震惊,遮掩着点头,还小声说:“可不是,这顶顶丑事,宋家阿郎们皆在府衙求知州大人定罪,你们若是不赶时间,可以去看看热闹。”
积庆心下记起十四那日三人追着丁霸进了苎萝馆,怎么半夜丁霸出现在宋宅二娘屋内,转头看着旁大郎,见他一副了然模样,心领神会,这边收好字据,三人出了草棚,同兴旺道了谢便告辞。
大郎牵着马看积庆欲言又止,知道他想问,只说:“是不是奇怪那日明明尾随着进苎萝馆却去了宋家,那日丁霸抢的便是书蝶,见他龌龊,助他一臂之力啰。”说着翻身上了马,拎起积庆衣领将他带上马,说着坐稳驾着马往城内行去。
果真同兴旺说道,进到城内万人空巷,依积庆指路骑马往府衙,还未到看乌压压人头攒动,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不少人搬来长凳梯子,趴在墙头看热闹,大郎见状,将马栓到衙前牌坊,搂过积庆说道闭眼轻声飞上牌坊,稳稳坐到上头栏杆,落座便觉得屁股火热,啊呀啊呀两人叫唤着。
牌坊离府衙六七丈远,却离得高望的最清楚,两人揉着屁股,大郎怕积庆摔下去特地搂抱着紧些。瞧见丁霸宋家二娘低头跪在衙院中,宋家二娘掩面哭泣,丁霸一脸木讷死死盯着地上沙子出神,细看两人脸上身上不少掌印伤口,红肿着不少出血,做这等丑事自然少不了毒打。丁赞宋哲威两人跪在屋檐下,旁跪着几男子,应是两家宗亲,剩余看不见,想必屋内定是知州。
积庆道:“这二娘原名柳清溪,是湖州过来投奔亲眷的,后遇到阿郎纳入府中,生有一位郎君二位娘子,这下即便不死,那三位估计也要边缘化。”素来女子贞洁为大,娘亲不贞子女再受疼爱家族也会心生厌恶。
大郎从画中翻出水果递与积庆,看着院内几人争吵,听得宋哲威说:“丁赞,此事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口口声声到这混账留宿苎萝馆,怎么出现在我们宋家,难不成我后宅是苎萝馆不成?”
“我们小厮皆是人证,跟着轩圣进的苎萝馆,方才馆中龟奴不也明明白白说了。”丁赞情绪激动,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暴起,双目瞪大说话中带出不少唾沫。
“那我院中的是何人,你作何解释?”丁霸亦是如此,那日晚护院来禀告,自己还不信,直到抓到两人相拥睡在一起,这越州堂堂宋家当家被人戴了绿帽,谁人受得了。
“你们二人莫要争吵了,昨日同今日吵了两天还不够吗?”衙内知州发话,语气中满是疲惫无奈。这两家都是越州数一数二的,不同生意上纷争,关系到家门清白,一时间难以判定,若是都判了猪笼,这家死个妾室,丁家则是嫡子,弄不好腥风血雨的。
“大哥,你说会如何?”听他们吵了会,积庆问着当事人。
大郎啃着果子,眨着眼说:“这宋柳氏必死无疑,丁霸应该发配充军,再索要一笔赔偿,若是弄死,对宋哲威全然没有好处,更是被丁赞死死记住,他又不傻这笔买卖最是划算,连带丁家声誉一落千丈,四家排序估计要颠倒。”
“丁家手中酒楼当铺生意估计被宋家蚕食,而且记不记得那日咱们出城你教训那仙人,知州心底定想着你站咱们这的,丁赞就是想反扑还得掂量掂量自己哩。”积庆人小心却不小,大郎倒是小瞧他,竟然还想到这层。
“那只有宋哲威心里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两人来来回回说的我也烦,要不回去。”两人看了半时辰,两家博弈的自己都嫌烦,看天色也没空陪他们耗。
左右好戏都看过了,事情来龙去脉自己也清楚,积庆也不像晒着太阳看两人互喷唾沫星子。大郎搂着积庆轻身落到地上,坐的久脚都有些发麻。两人翻身上马,奔驰着往竹林村赶。
这马倒是比自己赶路强多,才两时辰便进了村,积庆将门皆打开,牵着马进到院中,院内鸡看到高大的马咕咕咕的叫唤,五郎听见声音从窗里探看便高兴的抛下书出来。大郎眼光极好,挑的马颜色鲜亮精神十足,看着五郎也不害怕,静静站在那。五郎倒是不稀奇,就是觉得这马好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遍,道:“这马倒是不错,大哥儿,取名否?”
“还未曾呢。”大郎一时还没想好,看五郎这样道:“你来取个,让我看看你肚中墨水。”
“枣红如火炭,神俊潇洒,倒是同大哥一样,初见时一身火红,那不如叫赤兔,传闻中三国时期关公坐下赤兔马日行千里夜走八百,大哥同吕布关公般皆是好汉,也配得起你不是。”
“倒也有趣,也好,唤着也顺口,就叫你赤兔罢。”大郎摸着鬃毛,同马讲到,马如灵通,嘶叫着用头蹭这大郎,十分亲昵。大郎卸下赤兔身上马鞍,领着它到山泉水边喝水,积庆想起屋内还有些南瓜萝卜,一同端出来喂它,赤兔性子缓和也不怕生,凑上来嚼着吃了起来。
安顿好赤兔三人便洗手进屋,积庆往厨房准备茶点,大郎同五郎进书房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