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府离乌府倒是不远,行了两条街便也到了。胡一刚停下马陌陌便迫不及待的伸出头,见着乌木鎏金匾额上书,高兴地掀开帘子跳了起来,喜笑颜开得嚷道:“娘子,娘子,咱们到家啦!”随着上下跳连车厢也跳动起来,纵使皇甫轻离有心事也被弄的没好气,赶忙拉紧陌陌的手深怕她没个规矩。
门口小厮见着是胡一,知是自家娘子回来了,便大开正门搬来车凳。里头的小厮听着传话纷纷忙开了,招呼着排成排,欢迎娘子回来。皇甫轻离刚跨出车厢,心情忽然开朗起来,憋在狭小的空间当真憋屈,现觉得这广袤无垠的天与灰瓦瑞角兽都是这般好看。
“娘子安好。”两旁的小厮婢子低头行礼,皇甫轻离这才回过神来,拿着帕巾遮着轻轻应了声,便在陌陌的搀扶下下了车。双脚踩在雪地沙沙作响,每一步仿佛都是礼炮轰鸣声般,这种踏实感许久未见了。进了大门缓步穿过前庭,不知为何心弦渐渐紧绷起来,忐忑与思念逐渐攀上心头,走到门口脱下外裘一头扎进正堂,迎面看到自家爹爹从后堂进来,顿时心中被思念占据,眼泪冲破眼眶夺目而出。
“爹爹!”皇甫轻离提起裙边小跑过去,皇甫少伯见女儿飞奔过来,顿时喜笑颜开,顾不得威仪张开双臂将女子抱着,心酸着:“阿离啊,你可回来了。”
“是了,爹爹。”皇甫轻离虽不满自家爹爹事事为自己做主安排,但血浓于水,小半年未见一时所有烦恼皆抛脑后,只想同他撒娇。
皇甫少伯拍着女儿肩膀,松开女儿见她梨花带雨,心头亦是感慨万千,家中子女数人,却唯独这嫡出女儿任性,也唯独这女儿最的自己心意。皇甫少伯伸手将女儿眼角的泪花拭去,拉着她手走到正堂太师椅坐下,说道:“阿离啊,这几个月过得好不好?胡一他们伺候的尽不尽心?”
皇甫轻离看爹爹关心自己,拿着巾帕遮着眼睛红着脸,小声应着。
“你啊,家里就数你最任性,为了躲相亲,何必借着去越州扫墓的由头,离家这么久,你知不知道爹爹与你娘亲担心的很啊。”皇甫少伯见女儿安好,想着女儿大了心事不由得自己,任性的跑到越州去,顿时来了气,忍不住责怪。
皇甫轻离晃着皇甫少伯的手,撒娇道:“谁让爹安排与乌祉祁那厮相看,两家相熟这么久,他是什么人女儿难道不晓得吗?才不要哩。”
“那孩子是有些荒唐,却也是有能力之人,嫁出去你也是正妻,哪怕他纳些姬妾也是正常。”皇甫少伯眉头一皱,两家是世交也是知根知底,若是能成儿女亲家,对双方百利而无一害,偏偏自家女儿嫌弃。
皇甫轻离撒开手,气鼓鼓坐到旁默默的不说话。
这时陌陌端着茶托小心翼翼的走来,从托上拿起盏茶放到皇甫少伯旁,欠身道:“阿郎,请饮茶。”
“嗯。”皇甫少伯见皇甫轻离闹情绪,顿时心里有些不舍,刚拿起的茶盏轻放下,对着陌陌道:“今日也倦了,你扶娘子回去歇息。”
“是。”陌陌欠身应道,慢慢后退到皇甫轻离旁,趁皇甫少伯喝茶的功夫,扯了扯她衣角,使了眼色。皇甫轻离也不想回来第一天便与父亲吵架,起身欠身道:“女儿告退。”陌陌心里舒了口气,一手拿着茶托一手扶着皇甫轻离回后院闺房。
一进房门便看见几个奴婢将娘子的行李悉数拿了进来,皇甫轻离脱下外裘缓缓走到凳子旁坐下,对着个问道:“车里的花瓶可是取来了?”
“娘子,可是那只白玉瓷瓶?”婢子放下手中包裹过来欠了欠身,回话道。
“不错。”皇甫轻离点点头,“你去取来,放在妆匣旁。”
婢子点点头,告了声退便去取了。
陌陌放下手中茶托,看了眼自家娘子,没好气道:“娘子,方才好端端与阿郎提起,真真吓死我了。”
“啊呀,哪知道爹爹见着我还没说几句便提及乌祉祁那混蛋。”一想起乌祉祁顿时来了气,直接站了起来对着陌陌道:“你也知道那家伙秉性,天天花天酒地游戏甜水巷儿的人,若是嫁给他岂不是天天要应付那些姬妾小姐,他精力充沛可我还嫌累得慌。”说罢放下锡奴走到床边,将自己贴身包裹解开,开始理着物什。
“娘子,若是乌家郎君不喜欢,可以看看其他,方才听瑶瑶说过两天相国寺有赏梅诗会,想来各家闺秀与郎君皆会凑个热闹,不如咱们拉着莎莎娘子一同去,一则好相看相看,二则你两散散心,别总闷闷的。”陌陌也过来,蹲下身跪坐在羊绒地毯上,将要去浆洗的衣物折好。
“咯吱。”一声门扉,方才的婢子端着白玉瓷瓶过来,问道:“娘子,可是这瓶儿?”
陌陌放下手中衣物起身,看着不错点点头,指着右边道:“是了,放妆匣边,这几日记得给花勤换水。”婢子点点头,过去放下后欠了欠身便告退了。
皇甫轻离看过去,外头的光透过窗纸打在曼珠沙华上,昏黄的光与明艳的红交织,如同点燃的火把般,神思也随着渐渐远去。陌陌看着皇甫轻离出神,知道又在想人了,叹了口气抱起衣物,蹑手蹑脚的出门去了。
乌府,乌羽莎顺着回廊走到正堂,进门便看到自家爹爹与哥哥坐着谈话,还未说话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流,快步上前给乌震请安。
乌震听下人禀报女儿回来了,心下正高兴,听着声音便看见乌羽莎朝自己飞扑过来,激动的立马起身,大步流星上前握住乌羽莎的手:“女儿,我的女儿可算回来了!”说着保住女儿,松开后又问:“快,让爹看看瘦没瘦。”看着女儿面容憔悴红着眼眶,顿时心疼的:“怎这样瘦,是不是下人没伺候好?”
乌羽莎流着泪摇摇头:“爹爹,女儿很好,您好吗?”
“好好好。”乌震甚是高兴,连连说道,拉着女儿的手走到椅子旁,呵着下人上甜酒茶。乌祉祁叠坐在椅子上,看着嫡亲妹子,笑道:“这样大的人还哭,都快成小花猫了。”
乌羽莎瞪了眼,小心的拿巾帕拭去眼泪,幽幽道:“怪不得阿离姐不要你,这般泼皮无赖儿,谁还愿意做我嫂嫂。”乌震坐回座,摇摇头道:“我与皇甫少伯幼时相识,两家也多走动,原想阿离这丫头不错,配与你哥最相宜,却不想人家一气跑去越州。”说罢看着乌祉祁。
左右两道视线盯着让他很难受,尴尬的咳了声,忽然想到什么,道:“莎莎妹儿急着让爹爹与我等着,可是有事?”两人听小蛮禀告,便到前厅,奈何许久未见一时竟忘了事。
乌羽莎忽然起身走到乌震面前欠身,道:“爹爹,哥儿,且听我把事道来。”说罢便将旅途上的事细细讲了遍,乌震听着脸色发黑,眉宇微皱,乌祉祁面不改色,细细一想,对着外头叫到:“陈管事。”
进来个管事模样人,抱拳朝三人问安后弯着腰侯到乌祉祁旁。
“你且去检查下与莎莎一同回来男子的行囊,再去将爹爹官服取来。”乌祉祁喝了口茶,又道:“人可安置妥当?”
“回公子话,人已安置在西厢房,小的也安排两婢子服侍,暂时无虞。”乌震听罢点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莎莎啊,你莫担心,既是救命之人,咱们定想办法好生医治,你莫为此着急伤身。”说着起身将女儿扶好,又道:“爹爹先与你姑母通个气,好请宫中太医来,祁儿,你先带莎莎回去歇息。”
乌祉祁看了眼,点点头明白,起身告了声退,便带着乌羽莎回后院。
“妹儿,过几日那相国寺有诗会,哥带你去散散心吧。”乌祉祁替乌羽莎整了整外裘,似笑非笑道。
乌羽莎眼底心事重重,摇了摇头。“知你想着那郎君,你放心,哥向你保证,无论如何都会治好他。”
“大夫道他髌骨粉碎,即便是宫中太医,顶多性命无虞,往后怕是跛了。”乌羽莎何尝不知,想着哥也是关心自己,便笑了笑,又道:“多谢哥。”
“无须,哥真有办法,待我找着那高人行踪,定能让他完好如初。”乌祉祁眼底浮现个人,宠溺的摸着乌羽莎的头,道:“妹子长大了,有责任心了。”
“哥,当真?”乌羽莎听得无疑高兴,一下子抱住自家大哥:“哥对我最好了。”说罢笑着拉起乌祉祁的手往厢房去。
乌祉祁知道她关心便由着她,刚到西厢走廊,便看见陈管事过来,问道:“可有发现?”
陈管事点点头双手将份文书递上,低着头回道:“那位郎君马上行囊中有此物,按着所书是越州的试子。”
“哦?越州?”乌祉祁听得越州眼前突然一亮,打开文书细细看去,点点头又合起,对着乌羽莎道:“妹,你先进去看看他,哥有些事吩咐陈管事。”乌羽莎看他神色严肃,点点头欠了身便先去厢房。
“陈管事,吩咐暗一去越州查件事。”乌祉祁说着示意陈管事附耳过来,小声说罢,示意他离去。
“指不定是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