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嗬…”
地上持续抽搐的二人喘息着,以残躯撑地,艰难抬起头来。
月光清冷,鲜血刺鼻。
先前因数人打斗而迸发出的查克拉气场,此刻也带动起了微风,使得这一小片深林的树枝开始摇曳起舞,婆娑如魍魉。
黑暗尽头,几道身影徐徐现身。
仍是那四人,只不过此时才显露出真容。
这四人里,其中有三人身着暗黄色连体卫袍,脸上覆盖的是暗部专属面具。
虽是看不清尊容,无法揣测出他们面具下的表情,但这三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来的查克拉气场和冰凉的杀意,就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只不过…相比起这几人中为首男子的狰狞面目,这三人的装扮在月光下就反而显得比较柔和了。
黑色皮衣作披风,墨色头巾掩噩梦,双手很自然地插兜,此情此景,这为首男子神色里流露出的凶恶眼光,甚至比他脸上的显眼刀疤更为可怖。
这行人不急不缓,如同带着地狱的审判册薄,来到仆地二人的面前。
而当看清来者的真实面容之后,刹那间,这倒地二人的瞳孔立即爆裂般放大,恐惧得甚至忘记了以喘息来苟命,也忘记了此刻自己的身体,是需要抽搐的。
“开…开什么玩笑……”
“风切…天降盖…以及雷缚之术,这是‘灯’小组倾巢而出了么……”
“更夸张的是,没想到连您也亲自出动了呢,伊…伊比喜大人……”
“咳哇~”
口中鲜血喷涌溢出,阻止了这人继续出声。
“下手好像有点重了啊。”
“是的呢,看样子已经来不及拷问了。”
“没办法,其余人可以不值一提,但这两人毕竟同是暗部出身,不得不直接制服。”
“伊比喜大人,这种情况,您看还有必要将他们带回审讯部吗?”只言片语交流后,三人中戴着鹤嘴面具的暗部出声问到。
“不了,尸体带回去即可,但在此之前……”
伊比喜冷着脸上前一步,俯下身来对着倒地的其中一人继续说道:
“我已经很久没让人感受过痛楚了,想必你曾经作为暗部的一员,对我的手段也有所耳闻吧?”
闻言,被盘问的男子神情一怔,脸色瞬时扭曲。
“伊…伊比喜大人,您要问什么请尽管问吧,事到如今我也别无所求了……但我唯有一个心愿,看在曾经同门的份上,不知大人…可否应允。”
男人的声音悲怆。
四周,血雾在黯月的刺激下格外呛鼻。
伊比喜沉默着,稍加思索。
片刻后……
“说来听听。”
得到伊比喜允许后,倒地男子立即开始吐露心声。
“能否…请大人给我一个痛快,此外…能否将我葬在木叶村内,哪怕不能拥有墓碑,哪怕是葬在死亡之森……”
“这个要求太过分了!”
未等伊比喜作出回应,身后便有人抢答。
“在你决心成为叛忍的那一刻起,你便彻底失去了木叶的庇护,待你死去后,你仍会被剥夺掉忍者的身份,名字会被永久记录进入罪犯录册,哪里还有资格拥有全尸,甚至还要求安葬?还要求葬在木叶?伊比喜大人,这人太失礼了!”
“……”
“让他先把话说完。”
伊比喜持续盯着倒地男子,冷静出声。
“谢…谢谢。”
倒地男子感激伊比喜之后,又艰难地撇过头,看了看同样倒在身边的同伴。
惊恐的表情早已定格,看上去已凉。
或许…他原本还可以撑住小片刻来交代遗言,只是在看清伊比喜大人尊容的一刹那,失血加上极度恐惧的双重打击,导致他直接嗝屁了。
这其实也不能埋汰他不争气,毕竟伊比喜这个名字,是所有木叶叛忍的噩梦。
或者说,是所有忍者们的噩梦。
眼下,现情况看来,相形之下此刻的他可以说是不幸的,因为他还必须承受着等待死亡的痛苦,无法迅速得到解脱。
但同时他也算是幸运的,毕竟他还有交代遗言的特权,而且还有人愿意聆听他这将死之人的心声,也或许……
“伊比喜大人……”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男子整理好表情,克服面对死亡的恐惧后,认真地看着伊比喜说道:
“我族世代为忍者,规则之类的东西早已融入我体,所以…虽然我知道我刚刚的要求不能被实现,但我也要尝试着突破束缚提出来,我本无意冒犯,也并不是妄图打破规则,只是想开曾经不敢开的口罢了……”
“我曾经历过两次战争,眼前看不见任何一丝光亮,这种前提下,深知命运已被诅咒的我,在生涯末年能感受到那种气息,那种带着真正希望的气息…虽未眼见,我却也无憾了……”
“这就是你选择叛逃的原因?雨之国…或者说是雨隐村,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对你们竟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
眼见时机已熟,伊比喜立即打断他的话,奉上了拷问前奏的程序。
闻言,仆地男子的神情先是一阵矍铄,紧接着又立即化为虚弱。
“伊比喜大人,这…涉及到您想要情报的机密性,所以…请靠近我些吧……”
“呕哇~”
说罢,倒地男子再度喷出一口浓血,迷离的眼神却坚定地游走于伊比喜身后的三人身上,示意伊比喜天机不可泄露。
“他的意识快要失去了。”
三名暗部中,有人提醒道。
“此人精通伪装和刺杀之道,伊比喜大人,万不可大意。”
两名暗部中,又有人出声。
“若是放任他流血死去,伊比喜大人…您的术恐怕也无法顺利施展吧?”
最后一名暗部,建议道。
伊比喜纷纷不为所动,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将死之人,稍加思索又迟疑小片刻,最终还是侧耳贴面,迎了上去。
“现在,你可以说出来了,把你所知道的一切,统统交代吧,我可以免除你接下来的痛苦。”
“唔…”
“谢谢……”
倒地男子如同回光返照般,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着坐起身来。
仿佛这样的姿势,能让他最后再畅所欲言一番,也或许以这样的姿势死去,能最后拼得些许的忍者尊严。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
这男子将口中淤血悉数喷出,垂头靠在了伊比喜肩膀,附在他耳边喘息道:
“雨之国那里…召唤我们的……是自由,一种你从未所见的,真正的自由……”
话音未闭……
男子猛然伸出左手抓住了伊比喜的肩膀!右手瞬时结印,作出了引爆之势!
“不好!”
“伊比喜大人!”
“boom~~!!!”
异象突生!由于距离太近,三名暗部来不及进行救援便只得纷纷瞬身退让!
伊比喜也万万没想到,原本他视为与男子最后交心的对话,会演变成一场有预谋的刺杀,不,这情形应该是同归于尽!
于是在火光四射的一刹那,伊比喜呆滞的脸上总算是作出了表情回应。
他微微一笑,对男子的行为颇为赞赏。
“果然不愧为暗部出身的忍者啊……临死前都要遵守着死不留尸的规则吗?”
“既然没有突破这体制…弥留之际仍是心系木叶村,这样的你,又何必叛逃呢……”
“轰~~!”
起爆符的攻击波仍在持续,深林里再度惊得鸟兽飞走,狼藉一片。
“太惊人了……”
“这家伙,在正式交锋之前,就已经在自己身上隐藏了如此大量的起爆符么?”
“真不愧是有所觉悟之人啊……”
“不知伊比喜大人,如何脱得身?”
“哒!哒!哒!”
爆炸轰鸣结束后,三名暗部重新散落回原地。
“伊比喜大人……”
“不见了呢。”
“这是……粉身碎骨了么?”
三人杵在原地,面对眼前这一片狼藉,呆若木鸡。
“你们的担心多余了。”
“咻!”
从黑暗角落中发出声音后,伊比喜又重新瞬身到三人面前,顺手摘掉了头巾,露出了他最为震慑人心的一面。
“挺烫的呢。”
“……”
三名暗部依旧杵在原地,面具的遮掩使得他们看上去毫无情感波动,仿若一直呆若木鸡。
“在确定对手使出杀手锏之前,重复利用替身之术来为自己争取机会,果然不愧为伊比喜大人啊……”
“是的呢,我们的担心属实多余。”
“只是炸成这样,这些人的肉屑若是要全部收集起来,挺困难的呢。”
“话虽如此,但战场我们还是必须要清理的。”
言语间,其中两名暗部踏前两步,开始在地面的坑洼、在断肢残骸间摸索着,回收忍者护额。
“伊比喜大人,您头上的眼睛一直转动盯着我,令我心生怵惧,能否请您系上头巾呢?”
“……”
伊比喜闻言,缓缓回过身来,面对着身后这一名出声的暗部。
眼光对峙间,他的神色微缩。
“如你所愿。”
短暂迟疑后,伊比喜系上头巾,将眼光撇开,扫视在这名暗部身后散落的尸体上,继续开口道:
“别把心思放在我头顶的风景上了,抓紧时间清理吧,黎明之前我们必须得赶回去。”
“是,大人。”这名暗部立即颔首会意,恭敬的模样让伊比喜也微微点起了头。
然而……
伊比喜刚转过身去,身后就传来异动。
一道刃风贴脸划过。
然后他的感知与视线,就永久停留在了三瞬。
一瞬,天旋地转,数枝树叶与地面虚晃着呈平行线。
一瞬,鲜血四溅,眼前的血雾模糊了自己的视腺。
一瞬,冰凉刺骨,莫名的寒冷席卷全身,使他无法抗拒。
他确实无法抗拒,这或许是因为骨肉分离的原因。
“啪嗒!”
他最后的意识是坠地,一种如同被人制服在地,脸贴黄土的冰凉冷意。
紧接着,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他开始强撑着不让双眼立即紧闭,嘴巴张大极力想要呼吸,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却都感觉不到任何的空气……
下一瞬,听觉也开始模糊,意识失灵后,他脑海里仅剩下了两种声音。
一种是“嗡嗡”声,如同净土的召唤。
另一种是更为贴近自己眼前的声音。
那是他同伴或者说下属发出的声音。
“成功了吗?”
“差点被识破了呢。”
“不,或许他已经识破了,揭掉头巾露出眼睛来监视身后的死角,即为证明。”
“那是为何,他最后会放松警惕?”
“不知道呢。”
“或许是基于同伴之间的信任吧……或许这家伙,不愿意用怀疑的眼光,来看待曾经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人。”
“有点道理,不过终有一日……我们会和他在净土里相遇,到那时具体再问问看吧……”
“走了,收拾好尸体,是时候回去和六代目大人报告了。”
“……”
“若是这世间…疼痛最为平等,为何…此时的我……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楚?”
紧紧闭上双眼前,这是伊比喜说给自己听的最后一句话。
“呼呜……”
深林终于彻底失去了平静,四下的血腥之息,带着冰冷的凉意卷起了风璇,于是黑暗深处,婆娑树影们看上去更加魍魉了。
而在深林更深的尽头,一颗白桦的树冠之巅,可举手探月之处,两个男人长发飘飘,正双手环胸,漠然凝视着眼前的一切。
二人这鄙睨、蔑视所有生灵的姿态,好似在宣告着,他们才是这片黑夜里真正的主角。
“非得以这种方式来处理么?”
其中一人眼光追寻着远去的三名暗部,平静开口道。
“嗬嗬嗬……是的呢,若是你现在贸然出击,直接杀掉世上所有的忍者,并将所有忍村清除掉,届时你也只会是世间人民眼里的头号罪犯而已,是无法塑造他们心中你那神明般地位的呢。”
“……”
“话虽如此,你的计划未免也太过冗长了。”
“呀呀呀……这才刚开始,你就有如此大的怨言了呢,总之,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把某些事先给你捋顺,届时你的大开杀戒就会显得光明正大了呢……”
“而且…话说回来,我本人也非常享受这种感觉,看着这些会动的事物消逝在眼底,你不觉得这会很有趣吗?别忘了这可是我选择协助你的原因之一呢……”
“哼……”
“咻!”
先开口的那名长发男子应声消失,留得一声冷哼覆盖在这黑夜之中。
而余下这名长发男子的脸上,则是满脸笑意。
“嗬嗬嗬……”
“其实话说回来,我比你更加迫不及待了呢……”
“……”
??????
(PS:以下是序章内容,本应在第一章前面,但因内容较突兀、影响新入读者开篇观感,所以我将它转移至此处,各位有兴趣的话可以看看,序章中主角和鸣佐分别表达出的三条观点将贯穿全书。另注:本书时间线为第四次忍战的三年后,人物线情感线不衔接搏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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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鸣佐的祭日典礼「意识流」
??????
残阳似血。
落叶纷飞。
火影岩上,两个站在忍界之巅的男人,衣袂翩翩。
岩下众人数千,男女老少皆混其中,此刻统统以抬头之势,向着岩上二人送来狂热般的仰慕眼神。
从这里俯瞰下去,人群里不再有代表着忍者身份的护额,也没有草编高邦的凉鞋,更没有高领多兜的厚重马甲。
似乎他们已经脱离了那个残酷的忍者时代,远离了那身寓意着痛楚的装扮。
眼下,目光所及的画面中,绯红夕阳的衬映里,能看清的只有整齐的白色束装礼服,绮丽欲滴的红色襟花,以及众人脸上那因肆意高呼而产生的晶莹汗渍。
这一切的一切,都彰显着这个世界目前是多么的……祥和。
“呼……”
安定的情绪在继续蔓延,空气里满是和平的味道。
但,细细分辨下,这种味道似乎仍然夹杂着些许的血腥气息。
且欲真欲假,时远时近,忽隐忽散。
那应该是一种被战争洗礼后,岁月也无法沉淀、遗忘和过滤开来的一种气息,是远去的残酷纷争留下来的一种时代印记,一种包含着亡灵们深切痛楚的印记。
是的,和平的代价,不仅真切而久远,而且没有保质期。
能够苟得一世安稳,将身边所珍视之人守护到最后一刻,这几乎是曾经身处忍者世界,所有人的夙愿了。
“簌簌簌……沙沙沙……”
恍惚间,起风了。
蓦然袭来的凉风使得火影岩上的落叶开始起舞,卷起的纷扬尘土,撩开了其中黑发男子的灰色披风,也扰乱了他那一席略显深沉的刘海,使得那双对应着人群的明澈黑瞳,开始散发着柔和与怀旧的神情。
“……”
“这里的空气,印象中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新,这么富有生机的呢。”
“啊…是啊,不过对我而言,这里的风景一直不曾改变过,只是每次站在这里的年纪不同、层次不同,带给我的感受也都不同而已。”
“是么?那你现在是什么感受?”
“……”
“有种隐忍的疼痛,但更多的,应该还是开心吧,嗯,我想让眼前的这些人,永远保持这样的笑容。”
“你说话好像成熟了不少呢。”
“啊……或许吧,毕竟经历过那么多次的得与失,身边的亲人和朋友也一个接一个地消逝,如今面对眼前的和平与宁静,不止是我,你我都得拼命来守护和珍惜,不是吗?”
语毕,蔚蓝双瞳的主人侧过身,拍了拍黑发男子的肩膀。
血色残阳下,经历了长时间放逐自己来赎罪的修行后,黑发男子的脸颊轮廓依旧是那么棱角分明,但若隐若现新增的一种沧桑感,也使得他的气质看上去比以往更犀利了几分。
“啊……但愿吧,但愿这次和平的期限,能够维持得更加长远一些吧。”沉默小片刻,黑发男子缓缓开口回应。
“怎么听上去有点悲观,这不像是你的风格…此时此刻,难道你的内心还有什么顾虑吗?”
“不,不是顾虑,而是现实。”
黑发男子往前踏出一步,漠然伸出右手,夹住一片起舞的落叶。
似回应,又似自言自语。
“只要忍者的体制和秩序还存在,这个世界就不会有真正的和平,不是吗?”
“唔…这话听上去有点耳熟,好像我老爸也曾经对我这么说过。”
“但,我可不认为那是对忍者一种诅咒之类的东西,因为……我相信未来可期,而且能够活在当下,接受大家对和平的认可,不也算是一种幸运吗?”
语毕,蔚蓝双瞳陷入了憧憬。
闻言,黑发男子陷入了沉默。
“簌簌簌……沙沙沙……”
凉风倏然劲起,地面周围的落叶开始打着旋儿,绕着二人扑腾得更欢了。
“不错的想法,可惜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还是太狭隘了……”
似是灵魂深处传来的声音,空洞而虚无,在二人身后幽然响起。
一刹那,蔚蓝双瞳的主人只觉得身体一僵,下一秒头皮炸裂似的开始发麻,体内的血气也瞬间隔着皮肤开始疯狂地上涌!
但,还没来得及对身后的声音做出紧急应变,他便发现刚刚身体一僵的感觉并不是错觉,自己身体的确在一瞬间,似乎是被一种莫名而来的不可抗力给束缚住了!
“……”
“不能动弹,意识却清醒,这…是定身术么?”
“不,没可能,那种程度的忍术……我不可能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被束缚住!”
“而且直到现在我都感知不到周围任何的查克拉波动,也感知不到身后任何恶意的存在,这种声音……更像是基于我此刻内心的感应,而凭空冒出来的?”
“幻术么?”
“这家伙……会是谁?”
眼角余光撇过去,黑发男子仍保持着手持落叶的姿势,深沉的刘海重新覆盖住了他的脸,以至于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可以肯定的是,此刻他体内也没有任何要爆发查克拉的迹象,看上去他像是和自己一样,也在同一时间,被身后某种力量所束缚住了。
“这家伙也中招了么?”
“开什么玩笑……”
“九喇嘛?九喇嘛!”
“你是谁?”
挣扎着稳住心神后,蔚蓝双瞳一边强行开启内心拥有和九尾特殊联系的精神世界,一边冷静出声,打破眼前的僵局。
“没用的。”
“这个时代,所有归类于异端的力量,都已经被我清除掉了,包括你体内的九尾。”
毫无情感和生气的冷酷声音再次响起,节奏虽不紧不慢,但却给他身心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而这种压迫感,并不像是查克拉散发出来的气场所造成的,此情此景,这更像是一种抵触自己内心灵魂的拷问体验,令人窒息。
“这家伙……”
多次呼唤九尾无果后,蔚蓝双瞳开始屏息宁神,试图利用身体机能的惯性,来凝聚身边的自然能量。
“不用再作挣扎了……作为忍界的至高战力,事已至此,难道你们还没有做好为和平献身的充分觉悟吗?
似嘲讽,似拷问。
“要知道在此之前,所有六道仙人流传在世间的因果,都已经被我斩断。”
“不论是尾兽也好,神器忍具也好,还是佐助的那只眼睛也好,包括以秽土转生为代表的各类禁忌忍术,甚至是忍者世界里所有的血继界限,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些力量,都是累赘,且都是隐患。”
“你不这样认为么?漩涡鸣人?”
“呼……”
风声绕耳盘旋。
很奇怪的感觉,虽然目前自身的处境非常的突兀,但当听到自己名字被呼唤的时候,鸣人体内那准备开始不安分的查克拉,却突然平稳了下来。
眼下,黑白默片的氛围中,他的思维伴随着零碎的记忆开始混乱,周围的空气也似在恍惚中的一刹那被凝结,这种体验感更加令人窒息。
他的内心有些刺痛,眼前一切似真实,却又逐渐迷幻,很微妙的感觉。
然而下一瞬,他的慌张感莫名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场景与心境之间的转换后,一种老朋友之间叙旧的即视感……
于是,在这一瞬间,他终于感应到了什么,抑或是终于明白了什么。
“……”
“啊……这个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你呢,每个人所追求的东西不同,心中的答案都会有所不同吧。”
鸣人开始随心回应。
显然,相比于现实,梦境里的事物人们更容易坦然接受,且不用担心被责备。
就算是被惊醒,也只会有劫后余生的畅快感而已。
“事到如今,你也只能一如既往地给出这么敷衍的回答吗?”
冰冷的声音继续不依不饶。
“那么……换成是你呢?”
音源的角度转换,声调依然。
“宇智波佐助……我曾一度欣赏你的想法,因为这和我目前所做的事或多或少有类似之处,只不过……到头来你也只是斑的一个影子而已。”
“无法看破这虚妄的正义与和平,骄傲的灵魂被禁锢在满是谎言的所谓羁绊里,在这种前提下,你的风,也便只能永远停滞了……”
“如今,继承无数先人遗志的我,将同样会继承你曾经的遗志,我要让我的风,给这世界吹去自由……”
渐渐的,身后的声音开始压抑着颤抖。
“我要让这世界……不再有情感的压抑,不再有对力量压迫的恐惧!不再有因战争而失去至亲的痛哭,不再有流离失所的孤独!所有人不再乞求恩赐,因为他们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所有人不再乞求和平,因为他们将永久拥有和平的权力!啊……赞美我吧!颂扬我吧!清除掉你们二人以后,我所做的一切都将得到历史的认可,以及那神明一般的地位升华!至此我将彻底解放他们的人性,彻底驱散这个世界的阴暗!!”
“~~~”
他的声音扩散开来,开始激荡在整个天空之中,久久作响。
“呜耶~~哈哈哈~~呀~~!”
莫名的,岩下众人却因此开始更加激烈地欢呼,似在统一回应着他的张狂。
再次俯瞰下去,众人逐渐歇斯底里,欣喜的泪渍与汗渍痛快地交织着,构成了一张张幸福模样的扭曲笑脸,此情此景……
仿佛失去这笑容,他们就会自此而失去自由,失去灵魂一般。
落叶继续纷飞。
风声继续盘旋。
黑发男子沉默良久,这一刻,他似乎率先受到了岩下民众情绪的感染,即使他清楚,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而在失去那双曾经蔑视一切生灵存在的眼睛以后,此刻的他,更擅长的是用心来感受世间万物。
所以,他此刻的声音也理应触及灵魂。
“你的风,或许会带给他们这样的笑容,这种景象虽然令人向往,但也只会是暂时的,因为啊……”
“和平终会麻木人们的思想,禁锢他们的灵魂,使他们变得安分,成为如同蝼蚁般的躯壳。”
“殊不知……唯有身体的抗争与心理上的不安,才能给这个世界注入新鲜感,让他们体会到真正活着的味道,而这世间忍者的存在,即为鞭策。”
“你的风也好,曾经我的风也罢,即使轮回着吹遍整个世界,也只能证明我们曾为了自己的执念而努力过,却不能真正意义上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
“那些妄图用自己的思想来给这世界注入能量的人……终将会明白,和平这一词,只会是个体的意识形态而已,因为它的本身,就代表着虚妄,孵化着欲望……痛楚的根源从来就不是人为而出的,忍者的本质也不会因此而改变。”
“呼呜……”
风鸣,人落泪。
鸣人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为什么会落泪。
或许是听了佐助这一番与之前话语相违背的道理,也或许……他才是此刻真正被岩下众人情绪所感染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一次次用你们所谓的正义来蛊惑这个世界,即使忍者们有罪,但这世间的真理,岂是满手沾满血腥与罪恶的人能彻悟的?眼下正是人们开始互相理解的时代……”
“且听我说……”
风声呼啸,身后无情的声音再次适时响起,打断了鸣人的话语。
“若把这世界的人口数量分为十斗……作为忍者的你们,充其量也仅占了十分之一斗,不,准确的说是数十分之一斗。”
“但是鸣人啊……只要这数十分之一的忍者里,出现某一个心怀不轨的异端分子,习得秽土转生之术或者驯服任意一只尾兽,他都将为这个世界的人民带来周而复始的灾难,不是吗?”
“所以,请不要再说出以你们的力量,能阻止往后所有纷争的这些蠢话了,倘若某一天,这个世界的矛盾立场再次激化,木叶村与其余大国同时为敌,而作为忍界联系的纽带,届时的你,又会做出怎样的守护与选择呢?”
“不用怀疑……届时你也是会自私的吧?因为你的人生价值从出生那一刻起早已被定格,区区个体,也就是为了成为火影来为自己正名而已,你心中并无大爱!”
“况且……这世间,正是忍者们制造出了轮回般的罪恶与纷争,在这种前提下,你们还有什么立场来要求所有世间人民,对你们恩赐的短暂和平而感恩戴德?”
“你二人也好,历代五影们也好,又有何资格、有何颜面让世人来拥戴,来仰慕?”
“……”
一语祭出,似戳中心中真实的痛楚一般,使得岩上二人同时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好了,尽情地羞愧吧,忏悔吧……到净土那边去以后,再好好思考我的话吧。”
“时间到了……请二位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吧!这是我为你们二人精心准备的祭日典礼,这些曾经痛苦如今却快乐着的人们,便是今日创世的见证者!”
语毕,一阵受力感传来……岩上二人身体开始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前倾,下一瞬便同时失去了重心,紧接着二人双脚落空,向岩下直倾而去……
“此后,千百年后或将有一天,我们的灵魂终会在净土里相遇,届时我不会奢求你们终于理解过我,但我会把这个世界的后续盛况,传达给你们听……”
身后的声音逐渐远去,逐渐微弱。
而与之对应的,是二人自身的失重感越来越强烈。
那伴随在耳边,扑面而来呼啸的风声,夕阳那洒在半山腰的光线竟如此真实……
“呜耶~~!哈哈哈哈……”
眼见二人同时坠落,一瞬间,岩下众人几乎同时迸发出了高潮般的热烈欢呼,这股浪潮甚至直窜云霄,撕裂了天空!
于是直到此刻,鸣人才终于明白。
仰慕是因为压抑,压抑是源于对力量的恐惧。
拥有这等力量的他和他,且不论正义与否,也无关是非和对错,仅仅是因为存在,便已构成了这世间最大的罪恶。
“……”
“真会是这样的吗?佐助?”
“我也拭目以待呢,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