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西是从书院里特意请了假回来看阿姐陈绮罗的,现在见到阿姐没有事情了,明日一早是要回书院里的。
第二日寅时,天还没有亮,陈绮罗就起床了,梳洗毕,领着丫鬟春草和画墨去了小厨房。
陈绮罗来到小厨房,厨娘夏妈妈已经候在这里了,昨日她已经知道陈绮罗要来跟自己学做糕点,早已经预备下了材料。
看见陈绮罗主仆三人来了,迎了上来,笑着说道:“小姐想吃什么,告诉老奴一声就行了,何必还要自己受累。”
陈绮罗也笑道:“我一时心血来潮,倒累了你在这里久候了,阿西最喜欢吃甜食,我想自己亲自动手,做些糕点给他带到书院去吃,总比外面买的味道能强些。”
“不是老奴夸口,老奴做出来的糕点,他们外面的铺子,这辈子是别想着能追赶得上老奴的糕点的口味了”,夏妈妈一句话把大伙都逗笑了。
夏妈妈亲手示范,指导,陈绮罗主仆三人全部都动起手来,糕点做好了,天已经大亮了。
三人离了厨房,陈绮罗脚步匆匆的往陈凌西的院子里走去,春草和画墨在后面每人手上拎着了一个食盒。
陈凌西已经用过了早膳,正要去各处院子里辞行呢,看见陈绮罗来了,他爽朗的笑问道:“阿姐,你怎么来了。”
陈绮罗走过去,说道:“我过来看看你可是都收拾妥当了,不要掉三落四的,还得废功夫回来拿。”
“没有什么好带着的,就是再拿上几件春天穿的衣裳,阿姐放心吧,水生都弄妥妥的了,他心细着呢。”
陈绮罗让春草和画墨把手上拎着的食盒放到桌子上去。
春草放好了,说道:“小姐惦记公子今日就要回书院,昨儿一夜都没有睡好,今天天还没有亮就起来了,这是小姐亲手和厨娘学着做的糕点,满满的两大食盒子呢。
“阿姐,你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的脸色还不好,不好好的休息,还给我做糕点做什么?”陈凌西一脸的不赞同。
陈绮罗笑笑,说道:“放心吧,我没有事情的,反正也睡醒了,索性到厨房里,和夏妈妈学着做了一些玫瑰饼、桂花糕,你带到书院里好去吃。”
她前世早死是因为她不想再活下去,她那个时候冬夜穿了单薄的衣衫去屋子外面挨冻,春草请了大夫来,给她熬了药服侍她吃了药,她到了晚上再出去冻自己,如此反复,才成了不治之症,这一世吗,她要活得好好的,也要把阿西护得好好的,自然是不能轻易言死。
“阿姐,这些糕点你让厨娘做就成了,不要劳累着自己,再说做这么多,我哪里吃的完。”
陈绮罗走到他身边,伸手把陈凌西衣服上的褶皱抚平,对他微微笑道:“你不用担心我,在外面只管照顾好你自己,这些糕点你自然是吃不完的,我多做了一些,你拿去给你的夫子,还有你的同窗们一些,也请他们尝一尝,不是什么好东西,图个心意罢了。”
陈凌西看着陈绮罗半晌没有说话。
陈绮罗笑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可是还有什么不妥?”
“没有,”陈凌西扭过头去,看着窗子外面,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想娘亲了,倘若娘亲还活着,她是不是也会和阿姐现在样样,对我悉心照顾”。
陈绮罗也慢慢的敛住了笑容,慢慢的说道:“倘若娘亲还在,她照顾我们,一定会比我照顾你照顾的更好的。”
陈凌西懊恼自己提起了已经去世的母亲,徒惹阿姐伤感,一时想补救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陈绮罗倒是很快的就从感伤里走了出来,说道:“走吧,去和祖母和父亲辞行去吧,不要晚了,误了回书院上课的时辰。”
陈凌西挠了挠头,说道:“我自己一个人去就成了,阿姐你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陈绮罗失笑,说道:“都什么时辰了,我还睡?走吧,我已经多日不曾给祖母请安了,你去辞行,我正好过去请安。”
陈家是世袭的忠勇侯,陈洵的祖父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勇士,为大齐国开疆辟土,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封为忠勇侯,沿袭至今,现在陈家的忠勇侯是陈绮罗的爹爹陈洵。
现今,陈绮罗的祖父已经去世多年,祖母陈老夫人尚健在。
陈家并没有分家,陈洵还有一个弟弟,叫做陈彻。
府里分东西两院,东院大些,住着陈老夫人,陈洵,陈绮罗和弟弟陈凌西。
西院偏小,住着陈绮罗二叔陈彻一家,陈绮罗还有一个姑姑,嫁给了镇江守备,如今随夫君在任上,已经多年不曾回过京城了。
早晨的朝霞渐渐散去,天空中还残余了几道霞光,没有风,院子里的花木静静的,似乎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只懒懒的舒展着,沐浴着温暖的阳光。
陈绮罗和陈凌西行走在小径上,春草和画墨跟随在他们的的身后。
水生要先把东西拿上马车,他直接在府门口候着陈凌西就行了,故此没有跟过来。
来到陈老夫人的松鹤堂的时候,就有穿着翠色比肩马甲的丫鬟进去通报,另有丫鬟迎了上来,然后听见里面说“老夫人让进去呢”,方才领了他们姐弟两人进了陈老夫人的厅堂。
陈老夫人每日早起,此刻正坐在松鹤堂里喝茶,听闻陈绮罗也来了,眉头微皱,端茶杯的手顿了顿,才淡声问道:“这么一大清早的,她来做什么?”
丫鬟白芍就恭声答道:“是和公子一起来的,公子来给您辞行,大小姐来给您请安。”
陈老夫人端着茶杯低头略略沉思了一下,说道:“你昨日说她不绝食了?”
“是,大小姐昨日就开始进食了,听说是想通了。”
陈老夫人点了一回头,陈绮罗姐弟两人已经进了屋子,陈老夫人换上笑脸,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对孙儿。
陈老夫人穿着刻银丝万字福云纹锦缎衣裳,体态略胖,头发花白,梳的一丝不乱,生了一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样子。
陈绮罗上前盈盈下拜,说道:“请祖母安。”
陈老夫人慈祥笑道:“起来吧,你身子不好,不好好休养着,倒是急着来给我请安了。”
陈绮罗微微垂头,说道:“绮罗谢过祖母关心,绮罗已经好多了,自然要来给祖母请安的。”
陈老夫人笑着点头,说道:“好,好。”
陈凌西站在姐姐身旁,等待阿姐给祖母请安完了,才开口说道:“祖母,阿西来给你辞行。”
陈老夫人说道:“昨天才从书院回来,怎么不多住两日,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陈凌西说道:“书院里的功课耽误不得。”
“嗯,好,阿西长大了,懂事了,知道以课业为主了。”
陈凌西挠了挠头,有些害羞,他是不习惯被人夸奖的。
“阿西,你在书院里要认真读书,叫小厮照顾好你的饮食起居,读书要紧,可也不要太累了自己,可辞过你的爹爹了?”陈老夫人嘱咐了一回。
“还没有呢,先到祖母这里来了。”陈凌西回道。
“你去辞别你爹爹去吧,不要耽搁了,就去吧。”陈老夫人吩咐道。
陈凌西应了一声“是,”给祖母行了礼,之后看了陈绮罗一眼,目光有丝恋恋不舍之意。
陈绮罗柔声说道:“你去吧,一切务必保重。”
“嗯,”陈凌西答应了,转身出去了。
陈绮罗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不见了,才回过头来。
“你先坐吧,”陈老夫人说道,:“今儿你来得早了,且等一等你的婶娘、妹妹吧。”
陈绮罗二叔娶的是工部尚书苏源的长女苏巧云,两人生了一个女儿,叫做陈绮梅,今年十五岁,苏巧云生了陈绮梅以后,一直无所出,三年前才给陈彻纳了一个妾,去年这个叫做夏姨娘的妾,给她二叔添了一个公子,当时,二叔一家喜庆的很,这位新添的小公子是寄养在嫡母,也就是陈绮罗的二婶娘苏巧云的名下的,听说苏巧云也是极喜爱异常的。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苏巧云携了陈绮梅款款而来,向陈老夫人请安问好。
陈绮梅生了一双玲珑大眼,扑闪不住,给陈老夫人请了安,就上前搂住祖母的手臂,坐在了祖母的身旁。
苏巧云柔柔弱弱的,个子不高,性格却算不得温柔,如今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得体,形容端庄。
陈绮罗的母亲早死,陈洵一直没有再娶,候府里没有女主人,陈老夫人年老不再理事,现在就是陈绮罗的二婶娘苏巧云管家。
苏巧云见了女儿如此,低声叱了一句,“端庄些,越大越没有个样子了。”
陈绮梅听了,不由乖乖的坐好,她的母亲外表柔弱,看着像是极温柔的妇人,陈绮梅却自小就害怕她,她的爹爹生得高大孔武有力,她却从来没有怕过爹爹。
陈老夫人一手摩挲着陈绮梅,笑着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在我身边就是一个小人儿,你吓她做什么,一家人,哪里那么些的规矩,没的都弄得生分了。”
苏巧云笑笑说道:“母亲不要惯坏了她。”
陈绮罗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眨了眨眼睛,看着她们其乐融融的,唇角挂了一丝笑意。
苏巧云问道:“阿罗,听说你前几日病了,现在可是都好了?”
她的二婶娘是个妙人,把话的重音放在了“都好了”三字上,陈绮罗微微一笑,说道:“谢二婶娘关心,我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