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到了中秋,照例我们要在西山喝桂花酒赏月,诸位师兄姐都陆续下山,山上又只剩下三人。
老爹喝醉了,月下舞剑而起。落花纷飞广,琥珀明月光。
我微醺着站起,却不见宁远。月色零落,松影斑驳,徒让人伤感起来。这是我人生中第十五个中秋节,可从未见过母亲,她在天上,可曾想我?大师兄此时到了何处?应已穿过雪山,过了鲛人国吧。
我胡乱想着,就杯又喝了两盅桂花酒。酒中影中,隐见老爹醉躺花间,手抚琴弦。伏羲琴是我母亲的遗物,老爹说此琴威力甚大,非内力深厚者不能修行,否则有反噬之危。
我朦着酒意,老爹言语便记不真切。伏羲琴三尺来长,身如雏凤,五弦临岳,断纹丛生。我将伏羲琴抱入怀中,只觉温润如玉,哪有什么威力,这老头肯定唬我。
我摩挲着琴身,仿佛看见了母亲,她抚着我的头,唤我星辰。她一袭月华长袍,迎着狂风抚琴,风月群星,山川、河流,宫城,村庄,又旋转成那黑白两条大鱼,旋转,旋转,以至于无穷。
妈妈!
我失了神,将伏羲琴架在怀中,学着老爹平日模样,和着母亲琴音乘风而起。
醉眼挑琴,额外顺手。突然地动山摇将我掀空而起,琴音戛然而止。我昏沉着眼,竟已身陷战壕狼烟中。沙石血红,狂沙乱舞,我迎着烈风,厮杀双军猛的冲撞而来。
一个黑衣人猝然杀出,猛的利剑刺来。我身竟退弹不得,突然霹雳震耳,地裂山陷。
我惨叫一声,定睛一看,满山树石坍塌,一片狼藉。
宁远抱着我,抹一把汗水,可算醒了。
风云变幻,乱石飞沙,一个九头虎兽空中猛然窜起,
九个巨头齐声呼啸,顿时狂风暴起。
我急忙揪宁远脸一把。
啊,痛!宁远揉着脸尖叫。
不是梦。什么情况?!
老爹镇定坐下,浩然拨琴而起。琴音之浑厚,犹如庙音晨鼓。
琴音中,云中怪兽甩动着九个巨大脑袋,狂怒中渐渐平静。它蹲身坐下,碎石飞溅,西山压平了一半。天中一道金光连着它和伏羲琴一闪,我捂住眼睛,再一看,怪兽在天际中随云淡淡隐去。老爹俯身收琴,铁青着脸怒目转向我。
我第一次见老爹生这么大的气,酒意霎时醒了大半。
老爹拉起我右腕,中指、无名指、食指依次在我脉搏上诊过。他凝重的看着我,突然放下手,一掌“啪”的击在青石上:“你居然擅动伏羲琴,好大的胆子!”
中秋的花好月圆彻底破灭。我被罚跪庙堂三日,不得饮食。
第一日,我跪得非常认真。宁远偷做了烙饼给我,艰难撑过。
第二日,烙饼事件不幸暴露,宁远被受同罚,四眼绝望相对。
第三日,老爹饿了,他山中存货不过“碧姬烟雪”,茶喝三碗搜枯肠,他竟喝了三日……
终于,我擅动伏羲琴一事在宁远精心布置的丰盛大餐中平息。
我饿了,正预夹起桌上那块晶莹透亮的东坡肉,被长空一声鹰唳打断。我们不约而同抬起头,只见日月神鹰盘旋在不周山天际,爪中似有书信。老爹扬起右臂,那神鹰犹如闪电,劲风般落到他肩上。
老爹取下鹰爪上的羊皮信筒,再一扬臂神鹰又展翅天空。是中原的来信,我和宁远都伸长了脖子。老爹清咳了两声,看着满桌饭菜:“你们都吃饱了吗?”
我和宁远摇摇头。
老爹将信筒放入袖中,拿起筷子:“那我们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