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叶钧送回医院之前,唐羽决定给他做个全身大扫除。她特意去超市买了手动的刮胡刀和刮胡膏。
这个是她突发奇想这么做的。以前每天早上,唐羽都是用电动的剃须刀给叶钧刮胡子,简单普通。今天她想换一种方式,这种方式可以更加让唐羽感到自己对叶钧的那种小心翼翼的爱。那种怕伤害的心惊肉跳,是唐羽想体验的,在决定送回医院的那一刻,这种想法的爱是非常强烈的。
唐羽给叶钧洁面后,在脸上涂满刮胡膏,慢慢的揉搓着,等待白色的沫沫护满整个胡须区。拿起刀片,唐羽先在自己的胳膊上试了试,结果一条条红血丝印上来,有些麻,有些疼。这些让唐羽更加兴奋,竟迫不及待的换上刀片,手有些抖,颤颤的移上叶钧安静而洁白的脸上,小心翼翼的游走起来。当刀片划过他的肌肤,唐羽感觉自己的手抖动的更加厉害了,想镇定下来,强耐着,一下,一下,轻轻的,慢慢的,颤抖着将白色泡沫连同细细的青色胡茬刮了下来。叶钧的脸变得更加光滑和干净,泛一点青涩。
整个过程让唐羽很享受,似乎这是自己最后能给他的特殊的一份爱,那般小心,那般上心,就像是让刀片划过自己的右心房,擦着边缘,剔除异物。
刚给叶钧做完整个大扫除,艾焱的电话翩然而至,说已经到楼下了。
这件事,唐羽没有告诉常晓雪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主动告诉他们,即使本是个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也不想主动说出来。也许真的是心存芥蒂了吧。
“我来背。”艾焱抢过叶钧,认真的对唐羽说。这般认真的神情,只在那一次见过。
“你虽然是个大个子,但这细胳膊细腿的,行不行啊?”唐羽嘲笑道。
“说别的吧,怎么着也比你劲儿大。都收拾好了吗?”艾焱说。
“恩,好了,走吧!”唐羽说完,艾焱就背着叶钧出去了。
唐羽在锁门之前,又进屋看了看空荡荡的出租屋,每一处都曾经留下自己的身影,孤独而快乐。厨房内,自己在大声唱着五月天的《恋爱ing》,做着自己研发的菜式,惬意安宁;卧室中,夜夜与叶钧同眠,抱着他伟岸的身躯,独自说着绵绵的情话,撒个娇卖个萌,幸福满溢;客厅里,与看望的朋友同吃同聊,时而放歌,时而吵闹,感叹这就是生活;还有自己窝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码字,卡文的时候,上各种论坛灌水,有感觉的时候,思如泉涌,啪啦啪啦的敲击着键盘,为生活敲写故事。这个小屋,是属于自己和叶钧的,这是第一个,但不希望是最后一个。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一如往昔,快而稳健。车内的艾焱却和从前大不一样,他竟然在哼着歌曲。这是唐羽第一次听他唱歌,唱的是曹格的《梁山伯与茱丽叶》,很欢快的一首歌曲。
看来这次他真的挺高兴的,唐羽心想,嘴角不觉挂上了微笑。
“……我爱你,你是我的茱莉叶……山伯……哎,唐羽,你笑什么呢?是我唱歌太难听了吗?不会吧,都说我是情歌王子呢!”艾焱唱着唱着从后视镜里看到唐羽在笑,不觉有些脸红,以为唐羽在笑自己。
“切,情歌王子?我看是青蛙王子才对吧!呵呵!”唐羽开玩笑说。
“青蛙王子也会爱上白雪公主的。”艾焱边说边朝后看了看唐羽。本来只是话赶话,顺嘴的玩笑话,可两人不觉都有些尴尬,都以为对方可能会想起以前在一起时的种种,即使很短暂,却有无尽的思念一直在蔓延,蔓延到心底,很深很深,深到自己都看不到了。
静默没有多久就被艾焱打破了。
“那天……那个男人是谁?你一直没有回答我,你知道,这和我有关系。”
和你有关系?是因为叶钧还是因为我?唐羽不敢想下去,怕心底有块地方扯得生疼。
“是我以前的同学。”
“来找你干嘛?我那天听到你要做他女朋友,是吗?”
听到这个,唐羽的火儿一下子就上来了:“我什么时候要做他女朋友了?你哪只耳朵听见了?我的这些私事不用你管吧,焱大少爷?”
“你发什么火儿啊?要不怎么说你嫁不出去呢,天天对着这个吼,那个吼,能不能淑女点?能不能?”艾焱丝毫不退缩,反而数落起唐羽来了,见唐羽没有跳起来大骂自己,于是不怕死的继续说:“那天我看见他追在你身后要你做他的女朋友,还说什么只要答应一定出版什么的,到底怎么回事?”
唐羽瞪了他一眼,搂了搂身边的叶钧,掏出纸巾给叶钧擦擦汗,接着又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干完这些,唐羽准备开骂,“我靠”还没说出去,手机响了,只能将那些话活生生的咽回去,艮在嗓子眼里。
陌生的号码,还不是本地的,谁呢?
“喂?”
“我要结婚了!我要结婚了!我终于要结婚了!”电话里噼里啪啦传来这么三句震撼人心的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可其中掺入了丝丝悲伤的情绪。这些话对于别人倒是没什么,可对于二十六岁待嫁的唐羽来讲,这是扎心的话啊,更何况加上刚才艾焱那句“怪不得你嫁不出去”,心里更是憋气,不由全都发泄出来。
“你TM是个神经病吧?疯人院不没收手机的么?”唐羽没好气的说,看到前面开车的艾焱在偷笑,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唐羽你胡说什么啊?脑袋被驴踢了吧?”对方感到很奇怪,莫名其妙的遭到一顿臭骂,很委屈。
“啊?呃……”听到自己的名字,唐羽马上噤声,仔细听了听对方的声音,辨别出来了,是纪琳琳。
“死鬼!琳儿哥你换号码都不跟姐们儿说一声,这么久都不联系,要不是你要结婚,向我要份子钱,我看你还得呆上个十年八载才想起我吧?”
“怎么会啊?说真的,刚来这,特别忙,我们那老总,都不拿我们当人看,拿我们当牲口使,天天加班,回去还得给那个臭小子做饭,忙得我两头见不着太阳。”纪琳琳在电话那头诉着苦,可嘴里却含着蜜一样,这样的诉苦,听起来倒是幸福的味道。
“那你也不能忘了老姐们吧?啊,哈哈!你所谓的臭小子,不会是那个臭小子吧?”唐羽憋着坏说,自己说着说着就兀自的笑了。
“嗨,除了那小子还能有谁啊?”琳琳有些不好意思。
“你真嫁给那个‘王母娘娘’啦?”唐羽故作惊讶,心里笑开了花了。唐羽说的那个“王母娘娘”是纪琳琳的前男友,是在蒋毅刚前面的那个,因为举止神态很娘,又很霸道,小心眼,所以唐羽和常晓雪暗地里给他起个外号叫王母娘娘。
“去死!是俺家滴蒋毅刚啦!”
“哟哟哟,瞧这个美的!终于修成正果啦?恭喜恭喜啊!”唐羽说。
“你终于说了句人话!”一个磁性的男声穿进耳帘。
“死琳琳,你竟然开外音?!”唐羽笑骂道,却并不真正恼怒:“小刚子,你买了房、买了车了吗就敢娶我们家琳琳?”
唐羽的话让电波的那头沉默了许久,久得让唐羽有些不耐烦了。终于在唐羽爆炸之前,琳琳开口了,像是很怕责骂,很怕嘲笑,很怕讥讽,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似的,说了出来:“我有了,不想打掉。”
“啊?”唐羽有些懵了,可马上反应过来了,赔笑道:“这样不是更好,正应了咱老师那句话‘结了婚,捎带脚把孩子生了’,哈哈哈,你们倒是挺利索,省时省力!很赶时髦哇!”
这时的纪琳琳和蒋毅刚是很需要人来肯定他们的。当他们决定要奉子成婚的时候,一定遭到很多人的质疑和否定,甚至还有几多戏谑和嘲弄,他们的心背负了很大的压力,毕竟大家都还不够OPEN,都还很保守,社会上也对这样的事有很多批驳之声。所以,作为她和他的好朋友,能做的是帮他们释放压力,给予肯定和鼓励,帮助他们面对生活,祝福他们走下去,走完一生。
“哈哈哈哈哈,唐羽你可真会说话。”话筒的那头传来蒋毅刚尴尬的笑声,也许唐羽的那番话让他们听来倒像是嘲讽。这也无可厚非,站在不同的角度,当然会有不同的看法,不必苛责些什么。
“哪天啊?我跟常晓雪、彭闫峰提前去,帮你们筹划婚礼,得隆重些。”唐羽闭口不再提孩子的事。
“不用提早,你们26号来吧,我们……不打算办婚礼了,领个证,请你们几个吃个饭意思意思就行了。”琳琳说,说的很勉强。
结婚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一辈子的大事,也许女人就是为了一次婚礼而生,为了婚姻而来。不举行婚礼不穿婚纱,会成为女人生命中的一大憾事,到老了想起来,会苍茫泪下,悔恨自己为什么不重视自己人生的那一次,唯一的一次。不办婚礼对于琳琳会有多大的伤害和隐藏的痛,这对于学过爱情心理学和婚姻心理学的她们不难想象得到,也不难预测由此可能会带来的恶果,所以,唐羽坚持反对。
“不行,不办婚礼怎么成?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钱这方面你不要多想,你们只要布置你们租下的新房就可以,剩下的交给我来办。”
“唐羽,你别这样,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们真的没有那么多钱去办,再说,你的钱还要给叶钧治病的,婚礼等我们有钱了再办一样的,我还是可以穿婚纱还是可以说那句‘我愿意’的,真的!”琳琳急忙说道,眼角泛出泪花,不知是感动于唐羽的帮助还是那句“我愿意”。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你以后……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要你幸福。”唐羽缓缓说道。
说到最后,琳琳还是没有同意举办婚礼。她是个好姑娘,她在为自己未来的丈夫考虑,为了他的尊严和为了他们的生活而考虑,这是爱情的伟大之处,也是女人的伟大之处。
挂断了电话,正好也到了医院门口,已经有医生和护士在门口守护了。艾焱并没有要打开车门要下车的意思,他转过身,问:“蒋毅刚要结婚啦?”
“恩。和纪琳琳。”
“不办婚礼吗?”
“不办。”
“奉子成婚?”
“听到了还问!”唐羽没好气的瞪着艾焱。
医生和护士已经走到车门口了,就等着开门接待病患了,有些护士把手插在兜里,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了。
“开门吧,大家等了好久了。”唐羽催道。
当把叶钧安顿好,唐羽向医生交代了叶钧的近况,跟护士交代了叶钧的作息时间、习惯等等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走到医院门口,唐羽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又跑到护士办公室,拿出一个小本子,上面详细记录了叶钧的各种习惯和喜好,还有一些照顾他的心得,把它给了护士,让她好好看看。护士小姐笑着看着唐羽,眼中满是感动。可唐羽又不放心的一一交代了一遍,直到看到护士小姐的笑有些僵,有些不耐烦,甚至变成了厌恶才不得不闭嘴离开了。
回到车上唐羽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是抛弃了叶钧一样。刚刚有这样的想法,唐羽就急忙甩甩头,想把这种不良的想法甩走,甩出脑海。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艾焱很认真的说。
“什么问题?”唐羽纳闷的问。
“那个要你做他女朋友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艾焱一字一顿的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呃……艾焱,你不要得寸进尺,我把你弟弟按照你的意愿放到了你的医院里,我的好坏我的私事不会影响你医院的照顾了吧?所以,请不要再干预我的私事,这是最后一次警告。”唐羽生气的说。
“我也只想你能幸福。”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