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晨光穿过残破发黑的窗户纸淡淡的投射在地上,反射回来的些许光亮,可以微微看到阴暗的房角里,蜷缩着一个瘦弱的身影,
吱呀——,斑驳脱漆的宫门被送饭的宫人缓缓推开,放下捂着鼻子的手,从食盒里拿出两个馒头,向那个瘦弱的身影丢去。馒头划了个好看的弧度,打在她的身上,顺着她厚厚的锦绣华服滚落到她手指边,触及她指甲缝里插着的银针后停了下来,都说十指连心,这一个触碰痛到心头,将陷入昏迷的她痛醒,嘶哑的呼痛声像野兽的低吼,从地面传来,渐渐地只剩下抽气。
她抖着右手用掌心压住左手食指的银针深吸一口气猛的一下拔出来银针。一瞬间疼痛再次让她贴回地面低低喘息,深深喘息调整了好久才能拔下一个指甲缝中得银针,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将针从指缝中拔出动作,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她以掌心撑着地面,佝偻着挪动身体,每一次挪动都牵着着手指的伤口,在地面拖出十道血痕。
她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因疼痛咬破的嘴唇,鲜血晕染着唇纹,为她疲惫的眉目带了艳色。她掀开厚重的华服,找到一块干净的薄纱裙摆,费力的撕下了一片,正准备将这块裙摆撕成布条包扎手指时,宫门被大力踹开,一群侍卫冲进来,将她像破布袋一样,从房角拖了出去,因为拔针濡湿的衣襟在满是脚印地上拖出一道净道。拖行的侍卫压根不在乎她的感受,狠狠的将她的膝盖撞在门槛上,随后将她丢在杂草枯黄的院中。
“奉天承运:为贺新后册封,特赐废后苏氏千丝引。”宣旨太监假笑着停顿了一下。然后居高临下藐视匍匐于地的女子,朱红的华服秀着朵朵盛放的金色牡丹,可惜已经被血污和泥土污染,一团一团大面积的污渍,再也看不到牡丹的雍容华贵,宛如这个地上的女人低贱如尘。
两个侍卫架起她的胳膊,一个三品女官端着白瓷碗向她走来,她眯起眼睛逆着光,将来人看清楚,原来不过是她,最初自己从浣衣局将她带回做了毓秀宫的洒扫宫女,可是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她的“好妹妹”勾搭到一起的,自己被废入冷宫全拜此人所赐,看她如今的服饰已经混上三品了吗?
“新后?”虽然已经猜到了是谁,但还是不甘的问出了口。端着白瓷碗的三品女官冷笑一声:“自然苏相家嫡出二小姐——苏妤,苏后貌美心善,更是为颐钧国诞下未来储君。”
这一句苏后真是讽刺,她自嘲的微微摇了摇头,突然身后的侍卫狠狠的揪着她散乱的发髻,迫使她抬起头,女官逼近捏住她形销骨立的脸颊,她的力气早已在拔指中针时用完,任由女官将碗中的千丝引灌入她的口中,温柔微带腥甜的液体缓缓流入喉头,缓解了喉咙的干燥不适,女官灌得有些急,她被呛到咳了几声,将最后一口药从嘴角咳落。
侍卫松开她,她像断了线的木偶瘫在地上不断喘着气,仿若下一秒就要断气了。皮下从骨头里透出一丝又一丝的疼痛,痛得她冷汗淋漓,却也无力动弹。恍惚间,她的思绪偏远回到了,她入主毓秀宫的第一天,也是她被打入冷宫的第一天。
她坐在主殿正位上等着其他宫的妃子前来行礼,她有些许紧张,再次整理了一下裙摆。她刚登上皇位的夫君-暄帝带着一大群侍卫浩浩汤汤的逼入她的宫中。将她废入冷宫,原因是她送去的糕点掺了鸩毒,被文淑太后和畅元长公主食用,双双毙命。
刚入这冷宫她也曾闹过哭过,求见高高在上的帝王要向他申冤,但等来的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刑罚,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渐渐她不再叫喊,一是被灌下伤了喉咙的药物,再者大约是心已死。
“昨日的封后大典真是盛大呀!暄帝真是宠爱新后苏妤”她听到那个厌恶至极的名字回过神。眼神无法聚焦。只能努力用耳朵去听
“据说新苏后可是颐钧国第一美人。那件凤凰于飞的皇后冠服穿在她身上更是烨烨生辉。同是苏家女儿。啧啧!”说着,撇了一眼地上的女子。
“啧,你说的这位,她是一年前被暄帝亲口宣旨废入冷宫的贱人。而新苏后可是当朝宰相苏旭杰的嫡出二小姐--苏妤。再说……若是你,你能接受一个谋害你母亲以及妹妹的凶手同床共枕?”
“照你这么说,苏家两个女儿前后都嫁给了……”最后那句话停在了舌尖。
“这你就不知道了,新苏后和暄帝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若非这个贱人横插一脚,搞出这么多事,两人也不必蹉跎这么久,才能终成眷属。”
听着这些话,她舌底千丝戏后味的苦涩蔓延至全身。苟延残喘活了一年,她等来的却是他身旁已有新人陪伴,而自己只有一碗千丝引,至死他也不愿来见自己一面。
一团乌云聚在冷宫上方,轰隆一声巨雷,还在围观等她死去的宫人便做了群鸟散去。豆大的雨点打落在地板。厚重的华服紧紧贴在地上像张被蹂躏残破的宣纸,被雨水随时打散,紫红色的血丝布满她的全身,仿若被一张蛛网紧紧裹在她一年未见过阳光惨白的肌肤上。最后的最后,她解脱般的笑了。
宇文暄,今生我最后悔参加宫宴,遇上你便一见钟情,无可救药爱上你,义无反顾嫁给你。
若有来世,愿你我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