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大，空气也很干，天色已经隐约有些不对了。警卫员小郑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如果再晚一点，只怕要起沙尘暴了，飞机根本无法降落。”
程书墨半闭着眼，靠在后座上，听到他说话，慢慢答道：“天意。”
小郑不解其意，从后镜觑了下他的脸，只见他面带淡淡倦容，嘴唇抿着，看起来虽然没什么情绪，可是他知道，这是程家男人心情不好的标准表情。
小郑于是闭嘴，静静开车。
夜色慢慢的沉了下来，车窗外灯火通明，眼前一阵明一阵暗，车灯如流萤一样不停掠过。程书墨不由得想起岛上的静谧来，不知颜玉的身体到底怎样了，虽然她发短信说自己没事，可是他依然担心。
翻了翻她刚发来的短信，他闭上眼睛，思考着到家的措辞。
车速渐渐慢了下来，然后陷于凝滞。程书墨静静等了等，攥紧了拳。怎么又开始堵车！
实在心烦，他坐直了身子，问道：“爷爷在家，还是在疗养院？”
“在家。”
“我打电话要人接，爷爷有没有说什么话？”
“首长就说，知道了。”
程书墨点了点头：“他现在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还是那样……感觉首长的情绪总是好不起来一样。对了，你才去几天啊，怎么就突然回来了呢？”
“重要的事，一时说不清楚。对了小郑，我估计快结婚了。”
小郑差点一踩油门撞上前面的车，脱口而出：“又要结婚？”
程书墨唇角往上一扬：“又？怎么，我以前结过婚，还是差点结婚？”
小郑知道自己犯了大忌讳，脑门上沁出了汗水，心也乱跳了起来。
“别紧张，嗳，前面车动了，快开快开。”
小郑松了口气，从后镜又看了看程书墨。那张脸上的笑带着几分邪气，路灯一盏一盏往后掠，他的脸时而被染上金色的灯光，时而笼罩在阴影之中，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一对眸子亮得惊人，莫名的让小郑觉得身上有些凉。
程书墨心里那个气啊。瞧瞧，谁都知道，就瞒着他呢！他多大一个人了，在外面也好歹算个混得比较成功的男人，结果自己还被那样的控制着！
好不容易到了小楼之前，他下了车，径直走进门，刘妈迎着，对他低声道：“这可真是突然……部长和夫人都在书房里等着呢。老首长本来也没睡，还是夫人劝了又劝，才吃了药睡觉的。”
程书墨点了点头，将风衣给脱了下来递给她，整了整衣领，往书房走去。
推开门，父母正在说着什么，抬头一看到他，程父皱了皱眉，道：“坐下吧，风风火火的回来，到底想做什么？”
程书墨微微一笑：“爸，妈，你们应该明白的。我想问问，这段时间你们都让我忘记了什么事，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程父没想到他如此直接，和程母对视一眼，说道：“我们是为了你好。”
程书墨直视着程父的双眼，按住心中的火气，说道：“爸，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这个当事人都有权利知道，有权自己决定，为什么你们总是以对我好的名义想方设法控制我？你们觉得是对我好，可是怎么不想想，到底我自己觉得好不好！”
程父钻了下拳，又松开：“当时情况特殊，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多特殊，特殊得要给我洗脑？让我忘记那么重要的事，那么重要的人！”
程母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缓缓说道：“当时你的情况很危险。”
程书墨道：“怎么个危险法？妈，细细说，我听着。”
程父摆了摆手，对程母道：“你这几天忙着学校的事情，也累了，身子也不好，上去先休息吧，我来和他谈。”
程母疲倦的揉了揉眉心道：“锦川，你们两个都冷静些，别再吵起来了，爸才吃了药，经不得打扰。”
程书墨看着父亲桌案上堆积的材料，问道：“爸，这么晚，您还有工作？”
程父手指摩挲了一下纸张：“明天的会议资料。”
程书墨站起身来，走到办公桌面前，淡淡的笑了笑：“爸，既然明天您有重要的事，那今晚我就先不占用您的时间了。”
程父一愣，说道：“小墨，你……”
程书墨凝视着父亲那双见惯风云的深沉双眼：“爸，我很想立刻知道一切，但是因为我理解你的辛苦，我尊重您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官员的身份，还有父亲的威严，所以我愿意耐住性子稍微等一等。我希望，你们也试着理解我，理解一个作为有独立思想，独立人格的成年人的我的想法，并且尊重我的自主权。”
程父说不出话来，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浪潮在翻涌着，眼前的男人态度恭谨，但是整个人散发着坚毅的气息，沉着，果断，再也不像曾经那个只会惹祸的孩子，也不是让人恨铁不成钢的纨绔模样，他成长得那么快，能够和自己并肩而立，气势不输一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掌心溜走，可是心中渐渐被骄傲充盈。
程书墨在他的茶杯加满热水，道了晚安，转身离去，走到门口，他又停住，回头看着父亲说道：“爸，颜玉的档案，是你卡着不让我查的对吧？我想，家里应该有和她相关的东西，想必被你们处理了，还有没有保留下来的？”
程父低下头，拿出笔，在文件上勾画着，沉声说道：“去睡吧，该给你的，自然会给你。”
直到程书墨轻轻掩上了门，他抬起头，看着儿子刚刚站立的地方，淡淡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