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蓝额头贴着玻璃，出神的看着窗外密集的雨帘，闪电时不时划过夜空，一切景物都被染上了一层亮丽的银蓝色，又很快归于黑暗之中。
发丝被轻轻触碰，她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猛然转头一看，只见欧阳琪的表情一变，换成一副赖皮的样子，握住她一缕头发一扯。头皮传来微微的刺痛，她叫了一声，睁大了眼睛瞪着他：“你做什么？”
欧阳琪抬了抬下巴：“把裤子挽起来。”
向海蓝迟疑了下，伸手挽起裤管，被裤脚遮盖的白皙的玉足和纤巧的足踝露了出来，然后是漂亮的小腿。布料摩擦到了伤口，她疼得一皱眉，轻轻抽了口气，欧阳琪蹲下？身，把酒精等东西都放在一边，拨开她的手，替她轻轻撩起裤子，温热的指尖接触到她微凉的皮肤，温度让她一颤，脸更红了，抱紧了膝盖。
感受到她有些惶恐的目光，欧阳琪抬起头，一边伸手拿棉签一边对她冷笑：“放心，你现在看起来像个大麻袋，谁想动你啊。”
伤口被水冲得发白，皮肉翻开，四周都是半干的血迹。欧阳琪一皱眉，另一只手拿起酒精瓶，对她说道：“要不要给你拿根筷子咬着？涂药会很疼啊。”
向海蓝摇了摇头，看着自己的伤口，眼睛又是一酸，啪嗒一声，一滴泪落在伤口上，疼得她咬了下嘴唇。欧阳琪轻轻叹了口气：“自己在伤口上洒盐水，向海蓝你真是个人才。你给我忍着啊，疼也不许乱抓人！”
棉签蘸满了酒精，扫在她伤口上。她抓紧了一边的抱枕，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欧阳琪看了她一眼，眸光益发深沉，却不好问原因，一边给她处理伤口一边发火：“哭哭哭，娇气包，受伤了还来淋雨泡水！活该！还敢打人……”
向海蓝伤口火辣辣的疼，太阳穴也一下一下跳得厉害，隔了半天才有力气回嘴：“你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
“得，捡了个什么人回来啊，流浪猫也好歹要喵两声感谢，你呢？”他换了根棉签清洗伤口周围的血迹，见向海蓝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怒视他，便稍稍用力在伤口上一压，她果然痛得闭上眼，不再瞪人。
他替她轻轻包好伤口，拉下裤管，抬头看着她的脸。不同于刚才的惨白，现在她的面颊呈现一种病态的潮红，嘴唇却微微有些发白。他抬手摸了下她的额头，站起身去拿了药，倒了热水给她：“吃药，别在我家倒下了，别人还以为欺负你了呢……”
她吃了药把杯子放在一边，继续发怔。
欧阳琪坐到她旁边，在她身后塞了个靠垫，她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模糊：“你怎么会来……”
欧阳琪笑了笑，指了指窗户：“我这是二楼，你像个野鬼一样在我窗户下晃来晃去的……早知道好心没好报，我该让你在底下杵那儿，你就是个活的引雷装置，这样的雷雨天，说不定啥时候就轰隆一声……”
一声巨雷此时响起，向海蓝被震得颤了下，欧阳琪伸手，在她脸颊附近停下，往上移了移，碰了碰她的额头：“唔，还是那么烫。”
她昏昏沉沉抱着一个抱枕，靠在玻璃上半睡半醒，欧阳琪的脚步声远去，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抱枕被抽走，一个凉凉的圆圆的东西被塞到她怀里。她睁开迷蒙的眼一看，入目是一片深绿，不由怔了下，不解其意：“你给我个西瓜做什么？”
“快速退烧的法子啊。”
“啊？”
欧阳琪又在她旁边坐下，笑眯眯道：“我记得以前看贾平凹的朋友写他的往事。他有一次发烧，又是在乡下，只能坐那种板板车去医院，路上遇到卖西瓜的，他们就买了个西瓜要他抱着，结果到了医院，西瓜热了，贾平凹的烧也退了……”
向海蓝虽然心中郁郁，闻言也不由得笑了笑，把西瓜抱紧了一些。欧阳琪忙道：“别这样挤，这瓜皮薄，你太用力要裂开的，到处是果汁，你来给我收拾？”
向海蓝含泪笑了笑，抬眼看着面前那张带着坏笑的俊脸，道：“欧阳琪，你这人……”
“我咋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有时候那么好，有时候又让人恨不得把你扔海里去……看不透……”
欧阳琪微微眯起眼睛：“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别管，你就是个没有良心的女人！”
“什么？”
“我好心好意来慰问你，结果连续挨两巴掌，然后你撒泼耍赖到了我家，我把你伺候得这么好，你连声谢都没有，还说想把我扔海里。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嗯？”
向海蓝沉默了一会儿，道：“上次在琴行你……你……反正被人拍了照，被他知道了！”
欧阳琪怔了下，抬眼看着她：“你们因为这个吵架？”
向海蓝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欧阳琪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好了，我马上给他打电话，说是我不知好歹调戏良家妇女，你宁死不从，别哭了，好不好？这么晚了，回去吧，都是当妈的人了，别玩雨中离家出走那一套。”
向海蓝一下想起若瑜这两个字，心狠狠一疼，抓着衣服下摆拼命摇头：“我不，我不回去。”
“那你就赖在我这儿了？”欧阳琪挑起眉毛，凑近她笑道，“我倒是无所谓，老板的老婆在家睡觉，传出去人人都说我牛叉，而你呢？阮世昭呢？有没有想过后果？”他停了停，又道，“还想和他过下去，就别闹别扭了，知道吗？”
向海蓝不答，心跳声清晰地回荡在耳中，噗通，噗通，越来越快，她仿佛还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痛楚随着血液一点点蔓延到全身。
还要和阮世昭一起吗？她第一次对婚姻产生了逃离的想法，阮世昭那张脸浮现在脑海里，那样熟悉，又那样陌生，还有儿子，那是她的儿子，还是阮世昭的一个纪念品呢？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目光落到腕上，那一抹湛蓝刺得她眼睛一疼，泪水一下又涌了出来，溅到宝石上，碎裂开来。她深深呼吸着，捋下镯子放在手心呆呆看着。
欧阳琪盯着她掌心的蓝宝石镯子道：“这可是好东西，你拿下来干什么？喂，你！”
她忽然站起来打开窗子把镯子往外一抛。欧阳琪往外看，只能看到雨雾之下模糊的路灯还有植物的轮廓。他回过头一皱眉，刚想说话，风向一变，雨水被吹进房里。他连忙关上窗户，瞪着她道：“你疯了？”
向海蓝喘着气，缓缓坐下来，眼神空空的。欧阳琪叹了口气，弯腰拾起滚在一旁的西瓜，去了一趟厨房，很快又回来，一只手托着一半西瓜，还有两支勺子。他塞给向海蓝一半，说道：“有力气扔东西了，看来确实没那么烧了，话说，我这个西瓜都被你捂热了……你吃点西瓜继续哭，这么久眼泪就没停过，等会儿没有发烧烧死，说不定会脱水死去。”
向海蓝一句话都说不出，捧着微热的西瓜发愣。
欧阳琪吃一口西瓜说她一句：“你说你有必要吗？当妈的人了心理年龄这么小，现在初中生吵架也不见得要扔东西烧日记，你还疯了一样把这么好的东西扔了。你实在讨厌那玩意，折现去捐希望工程也好啊，竟然拿出去砸花花草草，知不知道浪费是可耻的？”
“多大个人了，平时在公司里耀武扬威的做出女王的样子，结果和你男人一吵架就跑雨里哭，还穿白裙子，你挺文艺的呢！知不知道文艺和2B只有一线之隔？”
见她不说话不动作，就怔怔流眼泪，欧阳琪看得心里发慌，抢过她手里的西瓜，挖了一勺递到她嘴边：“我求你了，别哭了好不好，我不说你了，吃点东西吧，看你脸色这么差。”
她抬手抹了下眼泪，伸手拿过西瓜：“我自己来。”
欧阳琪舒了口气，看着她一口一口吃东西，目光投向窗外，雨小了不少，外面的一切显得清晰了不少，看了很久，他刚想收回目光，却看到一个人如无头苍蝇一般的在楼下徘徊，定睛一看，眼神骤然深邃起来。
他低头一看，只见向海蓝捧着吃了一半的西瓜，靠在玻璃上，竟然睡着了。他轻轻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伸手轻轻覆在她的额头，温度已经没刚才高，他稍稍放了心。
她哭得太久，睡得很沉，他的动作她都感受不到。他轻轻把她抱到沙发上，从卧室里取来夏被覆在她身上。她的头发遮了一半脸，他轻轻拨开，看着她光滑脸颊上的淡淡红晕，散漫的神态一点点消失。
他伸手轻轻抚上去，低头，在她眼皮上浅浅一吻，柔声道：“睡一觉，什么都会好的。”
留恋的看了一会儿，他站起身，拿了伞，往窗外一瞥，走出家门，嘴边挂了一缕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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