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漫漫觉得今晚的夜实在是太漫长了。
孤独的一轮弯月挂在天上,繁星隐匿,凉薄的风轻轻的吹乱了娇嫩的花朵,无情又温柔。
可是再温柔的风也抚不平陆漫漫内心的绝望与惶恐,她耳边回响起阿执说的话:
“我让宜玄都去打听了其它药师院子里的消息,他说,其他药师并没有给他们的药人取血,而且你知道吗,来药师府的药人,凡是死了的,一半都是从陆修远的院子里抬出去的。”
“陆漫漫,我怀疑陆修远知道国师在做些什么,而且很可能是他的帮凶。”
“我们对上了国师,也就意味着,你迟早会与陆修远为敌。”
陆漫漫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曾经那个看起来冷漠但内心十分温柔的少年会做这样的事情。她想起阿执曾经问过她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被埋在沙漠里近千年,苏醒后想的仍旧是帮助陆修远,当时陆漫漫不知道该如何人回答,现在仍旧不知道。她脑海里唯一清晰的,是那年柳絮纷飞,少年如白玉般清俊的笑脸与那一句玩笑似的“你归我了”,是之后的时光里,日日夜夜相伴时他的温柔以待。他们之间好似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就是这如清水般平淡的陪伴,缠的陆漫漫脱不了身。被困在沙漠的日子很长、很苦,不昏睡时,陆修远留给她的回忆成了唯一的甜。
陆漫漫何尝不知道陆修远对她其实并无男女之情,她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孤独日子里抱团取暖的工具,但那又如何呢,她一个妖精罢了,他终归是对她好的。
陆漫漫不想与陆修远为敌,就连拯救这方世界的选择,一半也是为了他,她又怎么舍得站在他的对立面呢。可她该怎么办,不管救或不救,都成了一条死胡同,陆修远的下场都好不了。
陆漫漫很痛苦,她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无边黑暗,突然就想这么死去好了,步步难,步步错,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只是....只是想帮帮他啊。
阿执躺在陆漫漫的魂海里,自然感觉到了她混乱的心绪。
突然,阿执暗道一声不好,抬手挥出一道光稳固住了陆漫漫的魂魄,并迅速与陆漫漫的灵魂调换了过来,将陆漫漫放进自己的魂海中。
好险,差一点,差一点就让这个小妖精给自陨了。
阿执内视,看着自己魂海中,因为魂魄受损陷入沉睡的陆漫漫,不知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大概是恼怒居多的。刚刚要是真的让陆漫漫就这么魂落了,阿执就会被直接暴露在这里的世界规则之下,虽然阿执不怕,但肯定会造成很多麻烦。阿执有点后悔接了陆漫漫这一单,这个小妖精半点契约精神都没有。还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真是没出息!阿执嘴上虽然在骂着陆漫漫,但还是调动出自己的魂力蕴养着陆漫漫的灵魂。她有点肉疼,这下亏大了,这还什么都没赚到呢就赔进去了这么多。
阿执关上窗子,回到床榻把自己卷进被子中,心里气呼呼地暗恨,今天她吃的亏,明天必让那个国师跟陆修远百倍还回来。陆漫漫既然面对不了,那就让她来。
盛夏的天亮的早,月亮还挂着呢,朝阳就已经慢慢升起了。
宜玄都给阿执盛了碗粥,放下说:“你昨晚睡得可是晚,在愁国师的事儿吗,不要急,你不是说过吗,这事急不来。”
阿执没有动筷,想来国师府也不能给药人准备什么好饭菜,她说:“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迟早要死的,还是早点死的好,省的碍眼。”
宜玄都有点惊讶,声音起了个调的打趣说:“哎呦,这是怎么了,睡个觉脾气还睡出来了呢。”
阿执睨了一眼宜玄都不说话,满脸写着不要惹我四个大字。
宜玄都喝了一口粥后也无甚胃口地放下了筷子,他问阿执:“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阿执半眯着眼,面无表情地问:“怎么样才能见得到国师?我得先见见他,探探他的实力如何,才能确定接下来该怎么走。”
宜玄都想了想说:“这其实不难,国师虽然一般不露面,但每月的晦日各院都会选送一批合格的药人送进国师的药园中。”
“晦日?那不就是后日了。”阿执问。
宜玄都点点头,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你那天让我去打听我们院药师的事,他可是有什么不对?”
阿执冷笑一声:“他很有可能是国师的人。”
“什么意思?这国师府哪个不是国师的人。”宜玄都不解的问。
阿执解释说:“我是说,他跟别的人不一样,他很可能知道国师在做什么,而且在帮他做掩护。”
宜玄都惊讶,他是真的不明白,他们这些人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世界都被毁掉了,一切都没了他们还能做什么。
“对了,你知道国师府的人都是按照衣服纹路颜色来区分的吧?”阿执问宜玄都。
宜玄都点点头说:“这事我知道,蓝纹的是侍卫,管国师府的治安,褐纹的是药侍,主要是作为药师的仆人打打下手,而药师就是绿纹了,其他的一般奴仆都是黑色的纹路。”
“那银纹呢?国师府难道没有穿银纹的人吗?”阿执皱着眉问道。
“你是说国师大人?国师府只有国师的衣服是银色纹路,据说国师大人格外偏爱白、银等色,所以只有他是银色纹路。”
阿执听到宜玄都的答案也不惊讶,她早就有这钟猜测了,宜玄都的话只是印证了她的想法。其实这样也好,既然答应了给陆漫漫报仇她就没打算食言,即使那只小妖精差点坑了她一把,现在确定他俩是一个人了,大仇小仇也就可以一块报了。
自从那天取完血以后,陆修远就再也没出现过了,除了每天一碗的固元汤也没让他们吃什么乱七八糟的药,固元汤里也没放什么有害的东西,但就是这样才更让阿执警惕。陆修远的院子可是死人最多的,要说接下来没有什么猫腻的事发生阿执可不信。
阿执有预感,晦日那天肯定有什么大惊喜在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