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叶云兰。大家欢迎!”
掌声从四处响起,云兰转过头,看看周围的孩子,陶醉于被这簇拥的暖意,心里想着:原来这就是上课的感觉,感觉幸福得我都快晕了,真是好极了!
掌声落下,细嗦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冒出:“她是云木的妹妹。”
“哦,这丫头来读书?”
“那怎么不去隔壁先生夫人的教室,那里更适合大字不识的……”
“你怎么知道她大字不识?说不定人家比你厉害呐!哈哈哈!“
……
“咳——”先生清了清嗓门:“自古向来有巾帼不让须眉,你们这些先行者,莫落了下风,道阻且长,景行行止!”
“是——”
先生拾掇了一下讲台上散架的书,接着说:“我们先来复习一下昨天学习的诗——《大林寺桃花》。”
先生用教尺比着昨日黑板上写的诗,带着摇头晃脑的孩子们一起朗读。
云兰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记忆着字形。先生看了她的模样很是满意,心里愈发有了信心。
“好了,接下来我点同学起来背诵。”
“纪书铭。”
书铭站起来,背过身,同学们抬着头看着他,从下往上的视角看来,他的轮廓那样棱角分明。“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很好!孺子可教也,抑扬顿挫,解其意,解其然!”教尺击掌,先生视线定向后排:“夏林!怎么这么迟!”
同学们纷纷转身,哄堂大笑。只见夏林猫着腰,动作停在空中,听着笑声顿时失了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嘎嘎地笑着。
云兰被眼前这个少年逗得捧腹,眼睛里载满了星星,书铭看得入神。
“快坐好!下课来找我。”
他连忙点头哈腰,坐到了最后的位子上。
“等等,起来背一下昨天教的古诗。”
“什么故事?”他不假思索。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先生恨铁不成钢地叹气,用教尺朝黑板一指。
“哦哦哦,没忘,记着呢!”他一边转过身,一边朝着夏宇挤眉弄眼。
他努力听着提醒,摇头晃脑:“人间四月黄辉尽——山寺桃花是牲口——”
眼看着先生脸气的通红,众人只能强忍着笑到发抖,唯有书铭不屑地勾起右边的嘴角,似乎一切都是意料之中。
“好了好了!放学给我留下来,看我不收拾你!”
此时云兰举起了手:“先生,我来试一试!“
“哦?“
“先生教的用心,云兰不敢懈怠。“
这话让先生哈哈大笑,袖子一挥:“来!”
云兰站起身来,有模有样地背完,紧随着便是震耳的掌声。这热烈的掌声给了云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就像山谷里的铃兰,被风咯吱地浑身松软。
教室里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云兰身上,夏林先是一惊,后视线转移到旁边的书铭身上,只见平日不苟言笑的书铭也笑得这样开怀,更重要的是,他这样不苟言笑的人,怎么坐在黄毛丫头旁边!
他旋即觉得这个丫头与从前看到的样子不一样,她聪明,大胆,又光芒四射。
下半堂课,先生给每张桌子分发了一页课本,让同学们自行抄写。每个桌子坐着两三个孩子,八个桌子,前排的整整齐齐,后排歪歪扭扭,长板凳犬牙一般,在孩子们的屁股下发出扭动的呲呼。
云兰认真地趴在桌上,用手指一个一个扫视,努力地回想信上看到的字,在这一页纸上寻找他们的踪迹。
“在找什么?”云木托着下巴,忍俊不禁。
“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云兰思索着。
“哦?看来你还认识不少字?”书铭背靠着桌子,一手伏在桌上,饶有兴趣地看着。
云木探头等待答案。
“记不得了。“云兰下巴抵着交叠的双手。
书铭来了精神:“没事,记不得了我教你。咱们重新学吧!“
云兰眼睛骨碌一转,心想:也好,先学着,回去再仔细看看信上的字形!
“好!“
书铭拿出手抄本,放到两人中间,“手伸过来。”
他握着云兰温热的手,有板有眼地念一个字,写一个字。
云兰也少了往常的浮躁,学得很是认真。
云木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似乎更像兄妹两,心里不由有点酸意,便自顾自写着。
书铭也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但总是很少在一起,形单影只——他讨厌女孩子们的扮家家,纯粹无中生有、无理取闹!但是在云兰身上看不到这样的傻气,要玩跳房子,她是跳得最快的,要说跳皮筋,她是跳得最高的,要弹弹珠,她是泥地里赢得最多的……
她的脑筋骨碌一转,没有她想不出来的主意。纪家姐妹有一个毽子,孩子们都争着抢着想凑上去玩。云兰见半天轮不上自个儿,便揣摩着自己做一个,要做便做,而且要做一个更漂亮、更大的!于是她守了一天的鹅,将它们往窄缝里赶,跟在后面收集洁白的羽毛,又用装盐巴的塑料,裹在羽毛根部,穿过田里挖出来的铜钱上,用打火机轻轻烧灼。塑料很快融化,又迅速将羽毛屁股压在地上,塑料扁平成块。这个毽子毛色洁白,造型舒展,轻轻一踢,飞得比鸡毛的更高,迅速成了孩子们新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