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刀死在了这间小酒肆。
他的大刀还没来得及真正挥出去一次，就咣当落地。
“喂，刘爷，您最近还是得收敛一点，不然我们也难做...嗯！”
姗姗来迟，一边说话一边抬脚进门的衙役惊讶的站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看血流一地、失去声息的刘大刀，又看看木匠打扮、手持锉刀的于蛋，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出事儿了。
“死人了！死人了！你杀人了！”小灵体在于蛋的脑海里尖叫。
天边的斜阳适时的隐没了最后一抹光线，并没有烘托些许正义氛围的打算。何况，这样的杀人，在于蛋自己心里，也说不上有多少正义的成分。
有的，不过是一腔鸡血和上头的狂怒而已。
小柒在短暂的呆滞后，回过神来，飞快地跑到了于蛋的身边，双手张开，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走，你快走！”
于蛋木楞楞的站在原地，紧握锉刀的手无力的耷拉下来，就仿佛他所有的力量都已经倾泻在地上那个小混混身上了。
于蛋没有动，小柒便伸出手推他，推了两下还没有推动，她的声音已带上了呜咽。
“不要犯傻，你走啊，你走啊，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走...”
“我，我走了，你怎么办。”尽管周围全是刺鼻的血腥味，于蛋依旧用力的挤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容。
小柒说不出话，就抱着于蛋大哭。
只可惜，这并不是琼瑶剧的拍摄现场。小柒还来不及拥抱一会儿，怀里的人就已被几个如临大敌的衙役拉走。
“不要，不要带走他！”她跪下来，对着一脸无奈的衙役磕头，无谓的祈求着怜悯。却只能看见于蛋被带的越来越远。
与刘大刀的大刀咣当落地同步的，是于蛋的锒铛入狱。
大概是因为死者有的关系不错的原因，于蛋一入狱，就进的是死牢。
行刑日期，就在他入狱的一个月后。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
“你往头上泼水，我都会受不了。你要被砍头了，我也没命了。”
“惹谁不好，非要捅人。捅了就捅了，还捅了个祖宗。现在被丢到死牢里头，什么都没有。狱卒都不搭理你。我连翻身的方法都用不出来。”
“我还想着穿越过来，在古代混的风生水起呢。你却给我在这里发疯。你知不知道，你一死，就是一尸两命啊！”
于蛋蜷缩在牢房的一角，安静的听着脑中的那个小灵体在来回窜来窜去，口中说着各种绝望的言语。
对于这个结局，他的确很对不起这个家伙，也不止一次的道过歉。
但如果让他再来一次，他觉得自己依然会选择锉刀的尖头。他无法忍受看见那把砍刀悬在小柒头上的怒火，哪怕按照于旦的说法，砍刀落下的几率微乎其微。
死牢里暗无天日，分配下来充饥的窝头的发放时间也不固定。于蛋很难判断现在的具体时间。
或许过去了十五天，也可能是二十天，也可能明天就是行刑日都或未可知。
或许，只有等到那顿听说会挺丰盛的送行饭摆在面前时，他才能确定。
倒是狱卒来回的行色，给了他一些奇怪的暗示。
他们的行色愈发匆促了，脸上带着的不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而是装上了愈演愈烈的惶恐。
他们在惶恐什么？
于蛋不知道，他趁着分发窝头的时间问上一句，也没有回答。
牢房里腥臭的气息仍在蔓延，最近进入死牢的人越来越多了。整个牢房里就像是一个活死人的坟场，了无声息。
于蛋细细观察他们，总觉得有些奇怪。比起那些一脸匪气、杀人如麻、恶贯满盈的暴徒死囚，这些新进来的人，看上去并无多少肌肉强劲者，反倒是身上的癫狂之气浓重。就好像一批末日狂欢的赌徒。
“外面，发生了什么？”于蛋小心的挪到一个死囚身边。
这个人是昨日新关进来的，之前于蛋牢房里的同伴今天大哭着吃完了送行饭，已经离开了这里。现在想必头颅已和身子分离。
“外面，呵！”那人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叛军要打进来了！”
牢房里昏暗的光线下，于蛋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隐约根据语气猜到他脸上的神情。
疯癫的神情。
“叛军，什么叛军？这里不是帝都长安吗？”
“来自北方的叛军，就，就是那个杂胡安什么禄山的。”
“之前不是说那股叛军已经快要被镇压了吗？”
“朝廷骗了我们。叛军几日前已经攻破了潼关了。潼关！说是有二十万大军镇守的潼关！”那人尖叫了起来。而那群由北方蛮子组成的叛军攻破潼关的消息，也像是一个炸雷一样，让死寂的牢房沸腾起来。
洛阳，潼关是自东北方向进攻长安的两大关隘。东都洛阳位于潼关之前，驻守前卫军。而潼关依仗天险，位于洛阳与长安之间，易守难攻。但一旦攻破，背后就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
潼关再往西百余里，便是长安！
潼关一破，长安沦陷，指日可待。
“那叛军进了城会干什么？”于蛋的脑中猛然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他抓住那个神色癫狂的人，想要继续问下去。
那人没有回答他，但另一个从死牢外传来的声音回应了他。
“会粉碎所有阻止他们步伐的人。”
紧接着，便是轰然一声，死牢之门被撞破。门外士兵林立，为首的是一名身披铁甲的百夫长。刚才的喊声，想必就是来自于他。
“出去吧。没有人再有义务接受无道的领导。冲出去，把所有你们想要的，都夺回来！让那些送你们进入这里的人，都血债血偿！”
此话一出，于蛋身旁的人，已经开始了疯狂的嚎叫。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一个个牢房被打开，一个个想要在城破时最后爽上一把的暴徒失去了最后能控制住他们的枷锁。
“天宝十五年六月安禄山占领长安。占领长安期间，因为叛军大量入侵民宅，抢夺财物，奸淫掳掠，受到了残余官军和民众的抵抗。为了快速击溃防御，控制己方伤亡。叛军释放了城中各大牢狱中的死囚，试图让这些十恶不赦的暴徒清理街巷，让他们完成自相残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