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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6章 人生的绝唱

现场太乱,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即使身经百战的人也很难预防这种突发事件。

当仇天魁他们发现的时候,黑虎已经捂着腰倒在地上,地上一大摊血迹。

几人急忙在乱战中折返。

“去死!”乌依古尔含恨射箭还击,一箭射穿了博达尔额头。

旋即带着流血不止的黑虎继续突破包围。

“黑虎,撑着点!”

普刺巴尔斯开路,仇天魁持陌刀断后,乔达摩.顿悟几人搀扶着黑虎被保护在中间。

黑虎的鲜血顺着裤腿流了一路,一条刺眼的猩红大道随着几人的脚步蜿蜒蔓延,趁此际,乔达摩.顿悟低头看了一眼,博达尔那一斧不但砍开了黑虎的腰腹,还伤到了他的内脏,隐约之间能从恐怖的伤口里看到肠子的颜色。

“黑虎,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能突围!”

乔达摩.顿悟伸手捂着黑虎的伤口,鲜血如同流水一般从指缝间涌出,可他心里清楚,黑虎伤及内脏,已经没救了,即使突围成功,也只不延续了一点黑虎活在这世上的时间而已。

同是月氏走出来的战友,共同抵御吐蕃军队数载,虽然肤色不同,民族不同,但他们两早就有了深厚的兄弟情义,见黑虎重伤,乔达摩.顿悟不免心中悲愤不已。

仇天魁曾问过乔达摩.顿悟这样的人为什么不住在寺庙里,这就是他的答案,因为他无法忍受身边的人死去而自己无动于衷,因为他曾经为此犯了一个无法弥补的错。

保持着对佛的信仰,可求佛救不了人,那就自己亲自把敌人送到佛的身边超度的同时救下自己身边的人。

这就是乔达摩.顿悟的信仰,亦是他顿悟的真谛,因而他才叫做顿悟。

“别管我了!”黑虎紧握唐刀脸色青黑,额头全是密集的冷汗,重伤的疼痛让他神情扭曲,但他依然努力维持着意识,看着身后越来越多杀手让仇天魁疲于应对,道:“我的伤怎么样你跟我一样清楚,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你们突围要紧!”

“我来抵挡身后的杀手们!”黑虎努力的说道。

仇天魁一边战斗,一边观察黑虎,他也看出了黑虎的现状。

“别说这种废话,我不会扔下你独自离开,我可是王成志将军的兵,他的兵绝不会背弃自己的兄弟!”

十年前无法拯救出身入死的兄弟,今天怎么可能放弃黑虎,即使知道黑虎已经油尽灯枯,仇天魁也决定陪他走完最后一程,这才对得起黑虎这个兄弟。

“嘿嘿!!”黑虎突然笑了一下,嘴中流出鲜血,猛然挣脱道:“有这句话就够了!”

“既然你也是王将军的人,那就应该明白,他手下没有孬种,与其看着我苟延残喘流血而亡,倒不如成全我的忠义,让我战死在杀场上!”

说罢!

黑虎撕下一块长布,勒紧腰间的伤口,举起了手中的唐刀。

黑虎的话震撼着在场的人,他那双眼睛中充满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壮士以身殉国,何须马革裹尸!

在这混乱的战场上,这个黑皮肤的人依然坚决在执行王成志的命令,即使明知重伤不治,也依然对自己的身份毫不质疑,视死亡是他身为唐军的骄傲!

“告诉王将军,我没有让他丢脸!”黑虎道,说着,他迈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仇天魁身边。

“我大概了解了你的使命,不要回头,不要辜负了我,也不要辜负了你的兄弟们,走吧!他们还在等着你”

黑虎温柔的露出了他的白牙,咧嘴一笑。

兄弟人生最后一段路,是带着多活一刻,还是信任他,成全他?

男人最后觉悟!

是兄弟当然只能成全他,成全他的忠义,成全他的决心。

“珍重!”

仇天魁挥刀劈死几个不要命,带着不甘从黑虎身边走过,他没有回头,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落下男儿汉的泪水。

“黑虎,忠义祠再见!”乔达摩.顿悟看着黑虎的背影,那独留的身影高大无比,背对着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旋即。

几人在心中与黑虎告别,再一次踏上了离开麦盖提的突围之路。

在他们身后。

看着为钱疯狂的杀手,黑虎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唐刀,嘴角轻轻的笑了。

这是他最后的一战,也是他作为一名军人的绝唱。

“忠义祠留吾名!青烟祭英灵!”

“兄弟们”

“我们来生再见!”

“杀!”

黑虎手持唐刀,怒吼着迎敌而上,那漆黑的身影如有万军同行,在冲杀,在沐浴鲜血,在为仇天魁他们离开争取时间。

这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没有退后一步,因为他在为自己的忠义,国家而战!

说起来,黑虎的身份非常特别,他并不是大唐居民,也不是西域人。

黑虎一开始也没有名字,有的只是一个带着屈辱的奴隶称呼。

他来自遥远大陆的一个小部落,很小的时候,他就被奴隶贩子拐卖到了异国他乡,明明都是人,却被其他人当成牲口一样驱使,受尽苦难与折磨。

黑虎曾经亲眼看到同样年龄的小奴隶因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被活生生打死,尸体像是垃圾一样扔掉,至死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尊严。

这是因为在奴隶主眼中,奴隶根本不算是人,他们都只是一件可以随意买卖丢弃的东西,主人为了用他们换取财物,哪怕这财物只值一头羊,都会把他们再一次出售给下一位奴隶主,因为在奴隶主眼中,奴隶甚至连一头羊都不如。

黑虎也有一个优点,他比其他奴隶更强壮。

这唯一的优点也成了黑虎噩梦,因为他的强壮,他曾一度被扔到毫无人性的死斗场与其他奴隶生死相搏,用性命为奴隶主博取欢心,去赚取那沾满鲜血肮脏的财富。

年复一年的奴隶生活,在死斗场上一次次杀死其他人,曾经一度让黑虎变得麻木不仁。

在那些时候,什么是国家,什么是民族,什么是兄弟,黑虎并不知道,他杀人,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杀,一直都是如此!

直到遇上了王成志,才改变了黑虎的人生。

他被王成志强行从奴隶主那里买了过去!

黑虎以为王成志也像其他奴隶主一样,只是想利用他,只把他当成一件商品,或则一件东西而已。

但事实恰好相反,王成志根本不吃这一套,他买下黑虎因为看中了黑虎的实力,认可黑虎作为一个人与生具有的天赋,并且王成志像对待人一样,没有歧视黑虎,给了黑虎人生第一次属于他自己的选择机会。

独自离开自由的活着,或则成为王成志的兵,用自己的方式寻找荣誉以及活着的真谛!

黑虎当时选择了后者。

因为他没地方去,只是因为如此而已!

可随着黑虎在军中展露头角,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把他当成最可靠的兄弟,称赞他,信任他,与他并肩作战,与他一起沐浴战火,又与他一起把酒言欢,终于找回了黑虎的人性,让他开始喜欢上了身边这些兄弟们。

往事历历在目。

黑虎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庄重的日子。

“作战神勇,勇猛如虎,你今后就叫做黑虎,黑虎骁骑斥候队就是你的了!”

在万众瞩目的军营中,王成志手捧黑虎专用的战甲与唐刀,庄重的说道。

穿上战甲,黑虎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这笑容是如此温柔。

尽管黑虎不知道长安在哪,也不知道高宗陛下长什么样,可他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就是大唐的子民,是这个国家的一员。

这一刻。

荣誉感!

归属感!

信仰!

这些东西做了一辈子奴隶的黑虎从来没有过,但现在他有了!

给他这种感觉的正是王成志!

是大唐!

是与他一起沐浴鲜血战斗的生死弟兄们。

所以,黑虎打心底把大唐当成他的家,把王成志当成了他的恩人。

为了这个家战斗在所不辞!

……

黑虎被淹没在源源不断的杀手中,怒吼声早已听不见。

逃出麦盖提的仇天魁站在镇口回望,眉心凶纹密布,一口恶气迟迟无法吐出。

黑虎是为他们而战,用生命的余晖为仇天魁铺垫了一条大道。

“龙蛇组,我的兄弟不会白白死掉,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加倍奉还!”

虽然相处不长,但仇天魁在心底认同了黑虎这个黑黑的男子汉。

旋即。

仇天魁扭过头,目视着龟兹的方向,含怒道:“走,我们去龟兹!”

正义路在前方,不能辜负黑虎!

同样不能辜负麦盖提的战士们!

“逃出来了!”上官婉儿看着仇天魁他们离开的方向,秀目严肃的说道:“那我们就回去吧,该结束这场战斗了!”

上官婉儿身边,魏公公带领着玄鸟组另一部分人,这股人马是玄鸟组的后手,其中有很多江湖高手被招募。

原来魏公公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暗中拉拢强者,只不过按照上官婉儿的计划隐藏了起来。

旋即。

上官婉儿带着这些人,杀回了麦盖提。

与此同时。

在混乱的麦盖提,有一个白发疯子手持陌刀,砍死了一个杀手,杀手破碎的肢体与内脏沾着泥土混在了一起,早已无法分清他的长相。

疯子嘴里一直不停的叫着:“伤我侄儿,我让你伤我侄儿!!”

“砍死你,砍死你!!”

四溅的鲜血染红了疯子的衣物,沾满了他疯狂的脸庞。

这个杀手曾经攻击过普刺巴尔斯,被这个白发疯子看见记恨在了心里。

游走在麦盖提的聂军看着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疯子,泪水不停地往下流。

“恩师!”

白发疯子正是王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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