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是独自一人？”
楚凌珹正在欣赏着山川风景之时，大匠马奇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作为欧封门下，唯一一个另辟蹊径且出师之后的大匠，他完全可以不再受欧封的召唤。他之所以会不辞辛劳地与楚凌珹林玖等人南行，更多是因为他与楚凌珹交好。
在大约十年之前，河洛之地水患洪灾，马奇奉工部凋零，与治水大族李家共同治水，并恢复河洛之地的元气。
文人相轻，但在技术上都是顶尖的匠人之间则没有那么多计较，与李家家主合作也很融洽。
在分勾开渠之上，两人很快就统一了意见。
但一些大族为了自己的利益，强行要求改道，马奇和李家家主强行将那些人的提议顶了回去。
这可就惹恼了那些河洛世家，栽赃陷害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李家家主背后有家主支撑，且又是治水中不能少的人，被成功保了下来，但也不得不做出妥协，唯有马奇以那水路网络能够惠及更多百姓，而坚持下去。
如此，那些人自然不再客气，区区一个匠人在那些大族自然是覆手可灭。
关于马奇的“百罪书”经过所为层层审查上报到了刑部，再与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会审之后，判处了马奇流放之刑。
当时作为门下侍郎的楚凌珹僵持将这条决议卡在了门下省，并让马奇和李家家主按照原路线开渠引水。
而后，楚凌珹更是亲至河洛之地，探查了当地情况，并将事实查了个清楚。
那一次，楚凌珹以钦差的身份，斩杀了好些个害民的豪绅昏官，并亲自督建水利，耗费了三年的时间，这大工程才算是初步完结。
后楚凌珹回京，继续任门下侍郎，毕竟谁都不知道，这工程最后的结果会怎样。
之后河洛之地连年丰收，证明了当初这个决断是正确的，但楚凌珹却并未居功，推迟了先皇门下令的认命。
当时的楚凌珹踌躇满志，但他却觉得以自己的功劳当门下侍郎已经够了，门下令，中书令，尚书令同为一国宰辅，他觉得自己还不够资格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而后，门下省便出了由门下侍郎当家的局面，楚凌珹成为了大周三省制建立以来，权力最大的侍郎。
且不提楚凌珹如何被世人津津乐道，河洛那利在千秋的工业被建成，马奇之名自然是传遍四海，甚至于李家家主一同享受了河洛之民的生祠供奉。
这对于一个匠人来说，算是到达了人生的顶峰，楚凌珹便自然成了马奇的恩人。
马奇已是不惑之年与楚凌珹的年纪相差甚大，但两人之间依旧是互称兄弟，引为知己。
虽说在治水之后的几年之内，两人几乎没有在一起说过一次话，来往过一次书信，但从欧封那边听了楚凌珹有难处之后，便立时前来援助。
只是，要论打造技术甚至于种田马奇都是手到擒来，但眼下楚凌珹明显忧虑的是家事，他自然是无能为力。
与林玖相处之后，马奇也打心底地确定这女子确实是楚凌珹的良配。
楚凌珹务求事事稳固，一步一脚印，林玖灵动，往往在要紧之处能有奇思妙想。楚凌珹性格略显沉闷，林玖的性格却如同艳阳一般。
一动一静，一阴一阳相互弥补，相互成就。
只不过林玖她娘似乎并不这样想，为娘的只求女儿安稳。其实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自己有女儿，也不会任由她去找那段前途未知的道路。
马奇想着，这应当是天下父母的共性，所以也不好去说些什么。
不过，对于楚凌珹他还是挺佩服的，这荆棘之地居然被她当成了是游历观光之所，居然连小孩子都带上了，还是说他真的有自信扫平一切障碍？
“小玖她娘看来是铁了心的要你一人离开，今后你作何打算？”见楚凌珹没有说话，马奇便继续问道。
“打算？自然是去离县，皇命难为，就算是死也要死过去。”楚凌珹不禁摇了摇头。
他虽说是信誓旦旦地向林玖说过，这辈子一定会报答先皇活命养成之恩，但在这一刻，他还真有种想要与林玖一起归隐山林的想法。
“你是真的喜欢上了那女子，还是说只看重她的才华？”马奇试探性地问道。
“大哥，嫂子都已经给你生了两个大胖小子了，这‘喜欢’二字居然还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都嫌臊得慌。”楚凌珹苦笑着摇头。
“那又什么不能说的，这些话我几乎每日都要对我那婆娘说一次，她说要不这样的话，总感觉我有朝一日会被别的女人抢走。”
说话间马奇有意地看了楚凌珹一眼：“没有被女人抢走，倒是被男人拖着离开，想来那婆娘心情一定不会太好。”
“大哥，让您与大嫂分开，随小弟千里奔波，还真是抱歉得很！”楚凌珹稍稍打起了点精神。
不管林玖是否会离开此处，但为了跟着自己一起来的人，无论有多艰难他都要坚持下去。
但想到这里，楚凌珹又有些郁闷，与他们一起前往荆南的人，如张樵吕义等，或是看在林玖的面上，有些甚至根本就是林玖手下的活计。
“难道是没什么，小玖姑娘从桂香楼传出来的一句词我很喜欢，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家那婆娘一直都想问一下小玖姑娘，如今她年不过双十，为何能写出如此情感？”
楚凌珹笑了笑，马奇能够感觉得出自己这兄弟的笑容之中有说不出的得意。
“按照她的说法，那些诗词曲赋都是老天做好的，她只要伸手，并不用自己去投入情感。”
马奇想了想说道：“怎么听着这想是一些文人生吞活剥别人的诗词，将起当成自己的，我那婆娘每次说起这些，都会骂一声恶心。”
“嫂子可是书香门第，这些骂人之语应当是大哥你自己说的吧！不过，小玖她时常告诉我，千万别说那些诗词是她写的，那样是会折寿的。”
马奇愣了一下说道：“还真是个有趣的人。”
话到此处，马奇忽然一顿脸上的笑容越发浓烈，“看来哥哥我要先离开了，正主已经过来了。”
楚凌珹顺着马奇的视线望去，只见林玖正以极其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山路之间穿行。
这是单靠身体反应就能够达成的速度，并不同于轻功，所以暗卫甲一才说，若是正面打斗的话，林玖说是天下第一也不夸张。
对于马奇来说，第一次第二次见这情形，他还会惊讶几分，但见多了也就不觉得稀奇，对着来到面前的林玖打了声招呼之后，便自顾离开了。
“你……”
林玖话还没说完，便被楚凌珹打断，“你还是先歇息一下，将气给喘匀了在说。”
对于林玖来说，负重越野那是日常训练，这一样一点儿强度自然是算不得什么，如今她的灵魂已经差不多适应了这具身体，虽说比不了以往，但七八成水准还是有的。
“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了。”林玖长舒了一口气。
楚凌珹眼神微动，随即笑道：“放心吧，就算是离开也会和你打招呼，若是不辞而别的话，那岂不是太不像话了。”
“也对！”林玖表面虽然依旧是笑脸盈盈，心头却有些苦涩。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她就是外来者，若是将整个世界看做是一个运行中的系统程序，那她就是四不像，若是某一日造就这个世界的程序猿忽然给力了，她或许会去当那个不太像话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