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素素在肉铺内看到弟弟被打倒在地,他赶紧跑出去想扶起屠锋,此时他又看到七八个村民受了重伤,她心里焦急万分,红着眼睛默默地抹着泪水。
此刻屠素素这个懂事的姑娘,在自己的心里又又忍不住自责。她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自己,好像这一切真的是她的错,如果他不在肉铺帮忙,如果她是个听话的孩子,听了父亲的话,早早地嫁了出去,如果……无论怎样都不会像现在一样给屠家和村子带来这飞来的横祸。
贺公子身边的那个女子伤了村民之后,另外一个女子突然有些紧张。
那稍显紧张的女子贴近贺公子连忙提醒“公子,我们早点结束这里,长老们可是严格提醒过,不可招惹此处的山民,尽量不要跟他们又瓜葛!”
那被称作贺公子的年轻人听完,淡淡地说了声“好,我知道了。放心,我马上就让那小妞心甘情愿地跟我们走!”
这个时候身材肥胖的屠依道也已经跑出了肉铺,他挂着个大笑脸,迎到到了贺公子的跟前,满面堆笑地说“公子您看,您大人大量,您提个条件……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屠家再赔给您些利息,您看看今天这个事就算了吧。您看……”
“条件?那个小妞就是我的条件!否则,否则先把你这胖子的心肝剖出来!”
贺公子说完,马上露出了凶残的嘴脸,饶有意味地瞟了一眼屠素素,接着他右手一抓屠依道,把身材肥胖的屠依道高高地举过了头顶。他左手持着尖刀,把刀尖对准了屠依道的胸口,然后故意慢慢地一点点放低着屠依道的身体。
屠素素抱着半躺着的屠锋,看着父亲慢慢地落向尖刀,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吓呆了,吓得几乎不敢再去看。
贺公子旁边的女子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他走到了屠素素身边,左右瞧了瞧屠素素说道“还真是个小可人儿,这哭的梨花带雨的,真是惹人心疼。难怪我们贺公子能有兴趣!”
屠素素像是从噩梦里惊醒,一向温柔的她忽然放下了弟弟,站了起来,她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恶女人责问“你们要我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们!”
那妖娆的女人并未说话,而是咯咯地笑了两声之后,用手指勾起了屠素素的下巴,侧着头看着屠素素的脸。
屠素素厌恶地把偷别过一边,躲开了她。然后她径直地走到了肉案前,抓起了一把尖刀,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放了他们!我跟你走!否则我就死在这里!”一向温柔的屠素素,眼里满是决然,刀尖已经戳进了皮肉,鲜血流出了出来,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殷红。
贺公子闻言,冷冷地笑了笑,饶有意味地看着屠素素,然后点了点头。
贺公子扔了尖刀和屠胖子,拍了拍手,好像这人和刀弄脏了他的双手。
他拍完手看着屠素素,一脸胜利的得意。然后姓贺的朝着村外走去,边走边说“我就喜欢这带刺的野花。带她走!小心些,别弄花了那张俊俏的小脸!”
一名女子闻言,走到了屠素素跟前,拉着像是丢了灵魂的屠素素跟随着贺公子,咯咯笑着朝村外走去“早如此多好,何必让我们贺公子冒了犯错误的危险。哼!”
屠锋看着姐姐被拉着越走越远,心里彻底崩溃了。他不再挣扎着站起来,他趴到了地上,嘴巴啃到了泥土。屠锋开始嚎啕大哭。
……
附近的很多村民闻讯赶来,抄了家伙去追赶,直追到村外,发现那姓贺的家伙早已经不知所踪。
许多妇孺老人,看到一向狠乎乎的屠锋痛苦的哭泣,他们也跟着偷偷抹眼泪。
……
苏小磊和袁二虎也匆匆地赶到了,他们二人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们直责怪自己,怎么就没想到那个孙子会提前来作恶?两个兄弟后悔着,但是也没有再说什么,马上参与到救护屠家父子和村民的行动中。
好在苏小磊跟着爷爷的熏陶也略有一点医术,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父子两个,屠锋的伤更重一些,但是暂且没有危及生命。
屠依道的伤势看着似乎比较轻一些,半日的功夫,他已经能做些简单的事情。
屠依道口中没了言语,他肥胖的脸上挂着两行老泪,他在不停地劳作着,一会儿收拾这,一会儿鼓捣那,一会儿又不从哪里拿来把尖刀。
屠依道走到院子里找了副牛骨剔了起来,此时的他的动作很慢,像是一个劳作了一辈子的老农,在一丝不苟地鼓弄着自己的庄稼,又像是在细细体会自己那细腻的手艺。
看着女儿被人带走,父亲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天生了个笑脸,这笑脸上此时涕泪横流,他以一个笑脸承受着巨大的伤悲。他的手在抖,他的心何尝不是在抖!
……
到了傍晚,屠锋挣扎着从床上起来,他执意送两位兄弟离开。
苏小磊和袁二虎知道,屠锋并没有生他二人的气,但是他二人却是真的跟自己生气,他俩心里又把自己责备了一万遍。
屠锋执拗地说自己没事,他执意地送两个哥哥出门离开。苏小磊知道,他的三弟要关起门来,把所有的伤痛与伤心一个人慢慢地消化。苏小磊和袁二虎只得离开了屠家。
送着两个哥哥离开后,满身伤痕的屠锋躺到床上,他脑海里又看到了姐姐握着尖刀泪流满面的样子。
屠锋一向狠厉坚强,几乎从来没流过眼泪,也没有什么困难和痛苦能让他觉得那是困难和痛苦;他曾经以为自己很强大,能保护兄弟家人;甚至能保护整个世界。
从前的屠锋,即便是受了伤,他也从没有当作多大的事情;直到此时,他觉得自己的一切都是自以为,他并没有他认为的强大,当姐姐泪流满面的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当姐姐流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废物。他感觉到是自己弄丢了姐姐……
此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屠锋,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他独自舔舐着伤口,他完全否定了自己,心里的伤远远大于身体的伤,他自己把自己给击败了。
……
第二日,苏垣老爷子和苏小磊来到了屠家,发现屠依道早早地开张了肉铺,此时的肉铺一个顾客也没有,仅仅他一个人和往常一样,他又在忙里忙外,只是这动作异常地慢。
屠锋不在肉铺,苏小磊跟爷爷说了一声,就去屠家庭院找屠锋去了。
屠依道脸上还是那个天生的大大的笑脸,可是已经完全没了笑声和笑意。屠依道在不停的收拾,不停地找事情做,他在用一切方法让自己忙起来,好像现在的他,绝对不可以停下来。
苏垣看了几眼屠依道,他有种不祥预感,感觉屠依道身上像是一种回光返照的强自支撑。
他感觉此时的屠依道就像是一只射出的箭,早已经失去了射出的那股力道,只是沿着惯性向前,只要片刻就会坠落在地。
忙活着的屠依道看到了苏垣,忽然那个脸上的表情里竟然真的多了一丝笑意,他说道“苏老,您来了。”
话刚说完,屠依道就哇的一声,吐出了鲜血,整个人直接栽倒在地面。
苏垣大叫不好,赶紧进了肉铺去扶起屠依道,怎奈自己年老力微,根本动不了屠依道肥胖的身体。
这个时候袁花手和袁二虎也赶到屠家肉铺,他父子二人赶紧进去帮助苏老一起把屠依道抬到了屠家。
……
这一天格外的漫长,苏老和袁花手守着躺在床上的屠依道;隔壁是苏小磊和袁二虎守着躺在床上的屠锋。
一个欣欣向荣充满生机的家庭只不过一日就失去了所有的活力。这变故来得太过突然。
到了傍晚,屠依道突然醒了,挣扎着坐起来。苏垣和袁花手马上围过来扶着。
屠依道双目含泪,却又像是有了一丝欣喜,他勉强地张开嘴说道“袁老哥,苏老爷子,我累了……不成了,就要去见小锋娘,小锋的路多帮衬点……”
袁花手马上说“老哥这是哪里话,几天就好了,小锋的喜酒你还得喝!还等着孙子叫你爷爷呢!”
袁花手说完,屠依道笑着摇摇头,忽然他的嘴里鲜血像泉水一样喷了出来。
袁花手吓坏了,赶紧拿了毛巾去擦拭,那鲜血沾染了整天毛巾,再也擦不干净了。
袁花手抬头看看苏老,他在苏老严肃而沉默的脸上找到了答案。他此刻已经知道,屠依道是真的不成了。
苏垣静静地抓着屠依道的手,嘴里念着那些他的咒,安慰亡灵的咒。他安慰着亡灵,他也在安慰着自己“西方极乐,轮回不苦……”
……
苏小磊和袁二虎在隔壁守着,屠锋安静地像个孩子,脑子里完全失去了任何想法,只是眼里的泪,就没有干过。
兄弟三人静静地待着,谁也不说话,此时好像任何的话语都是一片苍白。他们不知道隔壁的二人也在承受着老友永别的痛苦。
苏垣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一脸沉重地说“小锋,你父亲走了!去给你父亲磕个头!”
躺在床上流泪的屠锋,听到之后,突然昂起了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翻滚着摔下床,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