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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回忆枷锁

闭上眼,再睁开,看见的是母亲慈祥的脸。

她尖尖的嘴巴慢慢靠近我,然后伸出舌头轻轻舔我的脸颊,痒痒的,但是格外温暖,我眯起眼睛有些贪婪的享受着,那种温暖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黑、赤、橙、黄、绿、青、蓝、紫、白,我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九条颜色不一的尾巴在母亲的身后缓缓摆动着,比天边绚丽的彩虹更加耀眼夺目。

没错,我的母亲就是九色仙狐,是九尾狐族等级最高的仙狐,掌管着上古圣物,千年月光镜。

九尾狐一族,按修为的深浅分为三种等级,分别是:灵、妖、仙。妖狐到了千年,若是没有成为仙狐,就要受雷劫,而母亲恰在千年之时升为仙狐,受千年月光镜庇佑,当晚月光倾注于她的腹上,数月之后便生下了我。

在此之前,妖界的妖王不能服众,妖界发生纷乱,上古之神元始天尊便赐予妖王两个神卷,也就是上古神卷;妖王凭借神卷得以平乱,却也因此成为了神卷开封的祭品。妖王死后,神卷散落妖界,再次引发了一场浩劫,从此妖界陷入争斗之中,渐渐分化。

机缘巧合之下,便在我出生之际,青丘国竟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上古神卷的阴卷,当时九尾狐王说,向来九尾狐降生都是祥瑞之兆,这次我们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上古神卷,应该是清秋的缘故。

如今想来这句话或许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原因,应该是我因月华倾注而生,所以体质极其阴寒,非常适合当这部阴卷的容器吧。于是经过狐王一众的商量,这部神卷便被封入我的体内。凭借这部神卷,我得来了更多的疼爱与重视,却也无形之中肩负起了九尾一族的希望。只是这一切,我都一无所知,因为狐王悄悄下令,自此之后,不得提及上古神卷和所谓“容器”,否则一律逐出青丘。

因为是“容器”,所以我的待遇就异于寻常。母亲当初答应让我成为容器,除了为青丘的效忠,就是狐王承诺会对我百般呵护。所以九尾狐王自此待我如同亲女,但凡是我想要的,都尽其所能让我满足,那时的我,可以称得上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只是有一点,无论我想要做什么事,都不能够离开青丘半步,令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笼中鸟,尽管可以飞,却飞的不高不远。这种束缚感,让我厌恶,却又无能为力。

第一次来到万狼谷的我,不是以上古神卷为目的,而是简单的作为青丘的使臣。

那次母亲说,如果我能够在一年之内,从灵狐修炼到妖狐,就可以作为青丘的使臣到万狼谷去。这对于从来没有离开过青丘寸步的我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为了抓住这个机会,走出青丘,之后的日子,便是艰苦而又漫长的修炼,虽然难熬,但是一想到很快就会看到外面的世界,就会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短短数月,我便不负所望,取得了到万狼谷的资格,准备了几日,便同母亲一道出发了。

那时的我,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冷冰冰地看着别人,也不会在人前沉默不语,更不会拉着脸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那时的我,喜怒形于色,想哭便哭,想笑便笑,从来不会虚假地掩饰自己。那时的我,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天真活泼,纯洁的仿佛一张白纸。

这一路上,我都兴奋不已,也不管母亲是否回应,就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如今想来也只是看见些异于青丘的景色,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到了万狼谷之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都交给母亲去做了。本来狐王也说,到了那里我只要开开心心地玩上几日便可,其他的事,都不用操心。

我自然是乐得清闲,只跟谷主打了个招呼,便从大殿跑了出来。

万狼谷漫山遍野开满了三尾雉,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花。虽然青丘当中奇花异草也很多,但我从未见过这种花。我便站在三尾雉丛中,闭上眼睛,静静感受风中那一丝青涩的味道。

“是谁在万狼谷乱闯?你们给我捉住她!”

璃珞原本是很急躁的,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连问也不问,一张口就要把我捉起来。

她的部下动作倒也快,我还来不及说什么,两只化为原形的天狼扇动着巨大的翅膀扑了过来,那时候我心里顿时觉得母亲做事实在是有先见之明,若不是以提升修为为条件,我恐怕今日就得死在这了。

然而我还没有出手,便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璃珞,住手。”

那两只扑过来的狼一听到这个声音,仿佛是见了鬼一样,连璃珞的话也不管了,慌忙闪身退到了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璃珞脸上猛然间泛起一片红晕,十分紧张地道:“城、城焕……”

城焕,那便是我第一次听到狼王的名字,那时的他还不是谷主,然而谷内的同族都觉得他比谷主还要可怕。

城焕走到璃珞面前,道:“她是从青丘来的,你要捉了她,问过了谷主没有?”

璃珞不再做声,只低着头站在那里,片刻,听到城焕说了一声“滚”竟如释重负一般带着两个部下逃开了。

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隐约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安,便道:“多谢你帮我解围了。”说罢便要离开,却发现城焕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像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兀自说道:“既然弱,就不要在万狼谷乱闯,当心死掉。”

这句话还真是让人火大,当下我便卯足了劲,往他胸口一掌拍去,口中斥道:“若不是你来搅和,那两个东西早就被我打发了!”

几乎看不见他出手,我的手腕便被牢牢地钳住,顿觉疼痛深入骨髓,我连忙叫道:“快放手!你这家伙……”却见他突然只见神色一变,手上力道猛然加大,一把将我拉扯过去,几乎贴着我的脸问道:“你是谁?”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更加不安地挣扎着道:“真是奇怪,你明明说我是青丘使者,为何又突然问我?”他往前一步,双眼与我对视着,口中仍旧问道:“你是谁……”

他的眼神近看起来简直可怕极了,我躲开他的目光,忽然间对他的逼问厌恶起来,也不管手腕上传来的疼痛,下意识地用头狠狠地撞向他贴近的脸,大声道:“我便是青丘使者,这般逼问,未免太不把青丘放在眼里了。”

他被我撞到,却是纹丝不动,淡然地看着我有些惊慌的样子,继续问道:“你叫什么?”说完,终于松开了手。

我松了口气,慌忙丢下“清秋”俩个字,就跑开了,直到回头看不见他的踪影,才感到手腕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抬起一看,竟是如同烧灼一般,留下了一圈烙印。

显然是青丘的生活太过安逸,七百年来,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恐惧。不光是他的眼神,他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浓重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我再没什么心情赏花,恐惧和不安促使我加快脚步,直奔大殿,此时此刻能守护我的就只有母亲了。虽然这举动像是个懦夫,但是这是生存的选择,这种屈辱感使我当时下定决心,一定要变强,总有一天要让这个狂妄的家伙受制于我!

回去的时候,本来我是不愿提及这段屈辱的,只是母亲无意之间看到了我手腕上的伤痕,问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才不得不讲了出来。

还以为母亲会指责我懦弱,可她只是蹙着眉叹了口气,就什么也没说,我还以为是对我失望的表现,我见她起身去了狐王那里,连忙悄悄地跟在后面,想要知道她对狐王说些什么。这毕竟是我第一次离开青丘,若是狐王觉得我才刚刚离开就受了点伤,以后一定不会再准许我离开青丘半步,那我可就永远的失去自由了。

谁知道我听到的并不是关于这些。

我听见母亲说,城焕也是所谓的“容器”,从我手腕上的伤痕看来,明显就是阳卷的力量使然。狐王缓缓点头,说道:“另一个神卷果然是在万狼谷。香蕈不愧为千年月光镜当中的镜妖,对上古神卷了解甚多。果如她所言,阴阳两卷相互吸引,一旦出现在同一处,就必定会产生羁绊。只是这个城焕应该早就知道了自己是容器,他触碰到了清秋,或许会有所感知,想必万狼谷那边已经知道了清秋同为容器,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后面的话,我就听不进去了。之后我失魂落魄的离开了那里,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想着,原来这次去万狼谷,并不是狐王对我的恩赐。那只是因为阴阳两卷相互吸引,想让我去确认另一卷神卷是否在万狼谷,而容器又是谁罢了。

七百年来对我的疼爱,宠爱,甚至是溺爱,全部都是为了利用我,都是因为我是“容器”!这一次,终于觉得时机成熟了么?终于把我丢出去当做诱饵了?亏我还在为短暂的自由高兴,亏我还相信这是狐王的恩赐,亏我还傻傻地修炼为了获得当诱饵的机会!

这一切,全部都只是一个开始,我将获得可以离开青丘的机会,却不是获得了自由,而是开始被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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