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踏入于渊的大门,脚边突然传来一阵阵低浅的呻吟之声,一低头只见一位玄衣男子捂着右臂靠在身旁一棵大树上,患处血流不止。细细打量,只见男子眉眼轮廓格外熟悉,待到低低唤了声“少尊”河神才反应过来这男子正是魔族纨绔公子——九鬼魔君。九鬼向来自恃拥有流光锁无法无天,这小小少尊又何曾入得他的眼?只是如今落魄又没了流光锁,自然只得重新唯强者马首是瞻,而少尊则正是那尊可能救得了他一命的强者。方才魂祭魔阵的豪气已荡然无存,如今只想设法活下去。一股酸臭的魔血之味袭来,河神眼底含了一丝嫌恶轻轻扫了九鬼一眼便继续向着于渊结界走去,任九鬼捂着手臂声声哀求。
这时,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九鬼口袋中滑落,“叮”的一声磕在路边的碎石上,河神本能的回过头一看,只见赫然一枚精致的金色发簪,上面还沾染了九鬼的魔血臭味连连。转身几步,轻轻弯腰拾起,端详片刻后紫色的眸子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
“洛神的发簪为什么会在你这里?”倏尔,河神薄唇微启声音冷冽如冰。
“还请少尊为小的做主啊!那大胆洛神诱拐少尊之妹岁寒樱,破了小的的九鬼魔阵。小的本想拼死魂祭,奈何却被抢走流光锁还白白被砍下了一条臂膀,还请少尊为小的报仇雪恨。”九鬼自以为抓到了救命稻草,俯身深深拜倒,右边的袖子里果然空荡荡的。
“你竟敢擅用魂祭!”河神心头微怒,身周不由杀气腾腾。酒鬼一愣——这女娃娃到底用了什么咒术,竟能引得少尊如此?抬头细细端详河神,紫色的眸子一派清明却又分明是醒着的。
“还请少尊不要上那洛神的当,神魔殊途啊!”九鬼慌了神——难道那女娃娃竟是少尊的心上人?
“神魔是否殊途不需要你来教我,我且问你现在她在何处?还有,快快交出赤金神鼎,作为回报,我会考虑留你一个全尸。”感受着鳞片上努力挣扎的那最后一丝生机,河神渐渐失去了所有的耐心,不愿再和九鬼如此周旋下去。寒光一掠,秋漓的剑尖明晃晃地抵在了九鬼的喉头,所指之处隐隐有血丝渗出,九鬼暗暗叫苦。
“小的不知啊,自那洛神断了小的一臂,小的便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还请少尊留小的一命吧,左右于渊凶险异常少尊孤身闯入怕是会遇到危险。至于赤金神鼎,就在妖王碧妖仙的手中,少尊尽可去取,妖王莫敢不从。”
“既然连妖王都莫敢不从,这于渊又怎的会‘凶险异常’?罢了,留你一条贱命吧,滚。”河神眉头微皱,不耐烦地看了眼九鬼,九鬼接过河神手中那瓶药水只得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打发了九鬼,河神轻轻踏入了结界。的确,他本是魔族万魔之王之子,几万年前耐不住寂寞偷偷出逃来到河底做起了“河神”。几万年里,他也曾失忆,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河神,也将黄河治理地井井有条。但也不知什么时候当他终于记起了一切,却又坠入了“爱河”,爱上了那位神族的小公主。几万年的空虚与寂寞忽然有了寄托,他只觉自己存在在这天地之间的生命也突然有了意义,为了她,他愿永远只做一个卑微的河神,而不是回万魔宫继任那孤零零的魔尊。的确,神魔殊途,他又怎会不知?凡人们一直唤他作“河伯”,而他的真名其实叫做墨婴。而他也并不是纯正的魔族血统——由于母亲是一条上古应龙,承袭母族血脉且为混血神魔。自古神魔混血大多少年早夭,因而得以存活下来的少数拥两界修为自然尊贵无双。但虽如此,如此身份却还是比不上纯血统的上古神祉之后——他终究还是配不上她。
轻轻理了理额上冰蓝色的碎发,素雅的白色棉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而门后便是一条精致的玄玉堆作的长廊,两侧壁上皆有火光。
“参见少尊!”一路上但凡他经过的地方,所有敛了形容的妖魔都现出身形深深拜倒,一时之间煞是壮观。
软软的步云靴踩踏在石板上悄然无声,墨婴嫌慢干脆施展御风术御风而行,只求能快点救出小洛神与同父异母的妹妹岁寒樱——量那九鬼也不敢对他说谎。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子突然撞着了一个软绵绵的大泡泡,定睛一看只见泡泡里还关着个女孩。墨婴一愣顿住脚步,只见泡泡中的原是神女白芷,而此时的她已经快被吸尽了元气。念到白芷本为月绮好友,墨婴轻轻挥袖便破了这低阶的泡泡阵法,白芷得救渐渐恢复体力睁开了眼睛。墨婴见白芷无碍本欲携白芷前去相救月绮,白芷却死死拉着他的袖口,说着什么为了大局“河神”不如先去夺那赤金神鼎,至于如何救月绮就交给她。墨婴自是知道她们姐妹情深,奈何却又不敢放白芷独行,怕白芷又遇着什么凶险。思忖片刻,先夺取神鼎也确实有几分道理——毕竟怕碧妖仙得到风声携神鼎遁走——他绝对干得出来,因为神鼎简直就是他的命根子。暗暗拿定主意,但一时不放心便又往那龙鳞渡去了几成修为。感应到那丝生命气息渐渐稳固,墨婴终于放下心来——左右神姬已被护住心脉,暂时还可以再撑几个时辰,待到取得神鼎自会亲自前去相救。
此刻的白芷已完全恢复,轻轻一个咒散乱的鬓发与衣裙又整洁如新了,抬头看着墨婴妖冶绝美的容颜,心脏似小鹿乱撞般怦然作响。白芷害羞的模样娇美动人,奈何墨婴看了她一眼随即便转过头去——过去的墨婴的确自恃风流,但自从和小神姬月绮重逢,一切似乎都悄然发生着改变。也的确,月绮姿容清丽艳绝性情随性可爱由岂能和那些涂脂抹粉矫揉做作的莺莺燕燕们相提并论?而且,经历了那么多他们早已彼此熟悉彼此牵挂,虽久未蒙面却已执念深种。墨婴早已暗暗下定决心——只要月绮愿做他的妻,他墨婴任岁月沧桑天地覆灭也定不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