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金顶飞檐傍云雾,琉霞玉凤绕石柱,一副金碧辉煌的样子。
“喂!你怎么傻站在这?”身后一个凶悍些的女声传来。
玱玉忙转过身,却发现是不远处的一个仙娥长在对另一个小仙娥斥责着。
“原来是虚惊一场。”她暗暗拍了拍胸口,趁着人不注意手中幻出了捧牡丹花,装模作样地跟着其他仙娥进了大殿。
她捧着牡丹花走在殿中,一面偷偷四处打量,这长秋殿内虽是室内,却被装点得如同花园,案上摆放着开正盛的琉璃冠珠,层层花瓣如雪白的琉璃花盏,越往花盏中看去,越透着一种薄如胭脂的娇色,金黄的花蕊点缀其中,馨香盈盈。
玱玉捧着花正要放到案上去,却被人喊住了:“哎?你那花不可以放在那儿!”
她回过头,看到一个仙娥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拿的颜色不一样啊?”
玱玉这次低头看自己怀中的粉色牡丹,一时无语。
“罢了罢了,可千万别让仙娥长看见,”小仙娥将玱玉手中的牡丹接了过去,对她说,“你快去把桌子上的器皿位置检查一遍吧!”
玱玉看着小仙娥一阵无语,只好乖乖去那些席位上逐个检查器皿的摆放位置。看到果盘方向不对就将果盘转一转,看见点心碟子位置不顺手就调一调。
事情才刚忙完,手中就被塞进了一个白玉酒壶,她猛的一怔,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仙娥长拉到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只是这个靠边,乃是左手第一个席位的边,紧邻着上席位。
上席排着四个位置,南面首席尊位有两个座位并着,大约就是天君与天后之位,略次一些分左右两个位置,其中一个是应是王母之位,另一个却是不晓得谁的席位。
她跪在一边,手中托着酒壶,没过一会就感觉殿中人声喧哗起来,皆是客气打招呼的语气。仙娥们不可擅自抬头打量神官,玱玉只好低着头,等着身边有人落座。
一边等着,她心中一边苦恼:这么靠前的位置是在太过打眼,早知道就应该多隐身一会,混在赴宴的人群中,还能吃吃喝喝,好不自在,哪有当仙娥这般拘束?
正想着,身边的席位便有人落了座。她第一次混入九重天,心中不免有些紧张,斟酒的动作便不太利索。
“勿要紧张。”一个温润的声音轻轻传来,席位上之人想是将玱玉当成了新入的仙娥,以为她胆子小,被此等场面所震慑,想安抚一下她紧张的情绪。
玱玉一听声音,就觉得心下稍安:还好还好,原来太子殿下的声音还是依旧温和儒雅,好听至极。她小声谢道:“谢谢殿下体恤。”
正谢着,却听见门口唱和道:“天君君上与天后娘娘驾到!”
众人起身恭称君后康安,作为一名合格的仙娥,玱玉又只好将头低得更低了。君后方落了座,就听见从首席上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我儿西海之行如何啊?”
玱玉身边席位上的太子殿下很是恭敬的回道:“儿臣一路颇为顺利,劳父王挂心。”
坐在太子正对面的一位身着淡紫色嵌金丝衣裳的男子,举着酒盏笑道:“听闻太子哥哥在西海捕到了一种双头雉,我真是很想见见。”
玱玉忍不住抬头看了对面男子一眼,只见他,桃花眼角微微上挑,嘴角衔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身体斜靠着几,宽大华丽的衣袖铺了一地,一只手正悠悠然地将酒盏放下,真是华贵无匹、俊美至极!玱玉垂下了眼眸,心道,这应该就是三殿下留景了!
很不巧,玱玉避开眼神的动作正落入留景的眼中,他当着众人的面,悠悠说道:“咦?太子哥哥身边的这位小仙娥,看起来倒是有些面生,但却娇俏可爱,让人不免心生怜惜。”
我只不过看你一眼,这又管我什么事?!玱玉忙乖顺的低着头。
案上传来酒盏放下的声音,她略微抬头,见太子殿下一面示意她勿慌乱,一面言语客气的说道:“我也是才见,想必是母后近日才精心挑选过的人,你若是感兴趣,不妨向母后讨个情面,她定会将人送给你。”
“哎呀!太子哥哥,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那位殿下笑着,端起了酒盏遥遥对着太子敬道。
因在渊黎的魂识记忆中,得知这三殿下留景曾与明霜有过婚约,虽然料想,婚约应是随着明霜身死而取消了。可这般作风形式,却着实让玱玉提不起什么好感来。
她心中腹诽道:我真是谢谢你啊!
面上却仍波澜不惊,将太子殿下的酒盏斟满后,温声道:“太子殿下请用。”
太子将酒盏才端起来,微抿了一口。忽听殿外又唱道:“西王母娘娘驾到!”
殿内一众又是起身行礼恭称王母娘娘康安,玱玉都替他们累。当然,她已经觉得有些累了。
耳边只听得窸窸窣窣衣摆飘动之声,玱玉心中正安慰自己待她走上台阶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她就可以把头略微抬一抬了,脖子也可以不用那么酸。
只是衣料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近到玱玉眼眸上看时,能看到金缕绣织的裙边下一双莹白赤足。她心下一惊,今日是踩到狗屎了吗?一面将头低的更低了。
赤足的主人却没有说话,只是弯腰垂手,衣袖轻轻从她头顶拂了过去,玱玉感觉发髻的左侧被拿走了什么东西。
她顺势抬起头,顺着那只缓缓抬上去的手看见了一张宛若少女的容颜。那面容淡淡的,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眸色未明,看着手中拈起来的花,说道:“想必九重天的海棠开的正好。”
说完,殿中众人哗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天后严厉发问道:“怎么回事?”
西王母却步履未停,赤足上了台阶,走到了左手边的尊位上坐了下来,落下来的裙摆遮住了她小巧精致的足。
玱玉还没想明白是从哪儿来的海棠花,怎么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便身子一轻,被人提了上去,提她的人正是今日瞧见曾训斥小仙娥的那名仙娥长。
那仙娥长将她提到殿中跪着,自己也一并跪在旁边,颤声说道:“新入宫的奴婢不懂事,不晓得王母娘娘的规矩,打扰了娘娘及诸位上神宴会的雅兴,还请责罚。”
玱玉跪在地上感到十分无奈,为自己辩解道:“是我站在海棠树下,无意之中才沾上的。”
仙娥长满眼惊讶地看着她,竟敢无人问话就敢开口辩解,为自己脱罪。当着天君天后、西王母和诸位神官的面,这就是忤逆顶撞的罪过了!
天后看着玱玉,严厉道:“如此不知礼数!拖下去……”
太子殿下闻言拱手施礼道:“母后,儿臣觉得时下天气正好,外头落英缤纷,甚为美丽。许是正如这位仙娥所言,并非故意为之。既然是无意的罪过,那就让它过去吧。”
天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子,正要发怒。
“花开得正好,又有什么罪过呢?”西王母面容上淡淡一笑,接过了太子的话,“今日难得天后邀请我来赴花宴,不知者不罪,这些小事就算了吧。”
“西王母所言甚是,我看就依王母的,算了吧。”天君竟是难得的开了口。
天后摸不清楚西王母的脾气,便只好缓声道:“王母大度,既然如此,就退下吧!”
玱玉闻言如蒙大赦,忙低着头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太子也重新端端正正地坐好。殿中坐着的一众神官看了出戏,本窃窃私语的大殿随着玱玉的退场都安静下来,舞乐节目没有办法开始,只因上席还空着一个尊位,时不时有神官盯着那个座位好奇道:不知天后请来了谁?
大家正暗暗猜测着,便听门外再度唱和道:“魔族长老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