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白袍的元阳道祖,缓缓抬手一挥,扰人的铃音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八卦殿中的若萤仍在寻找,明霜的残魄被封于微曦中,日日受魔气与怨念的销蚀,若是不管,长此以往定会彻底消失。为今之计,只能寻找一种能帮助她滋养魂魄的丹药,从微曦中把她召出,以灵丹药力巩固她的残魄。
可八卦殿中这么多丹药,她不知道哪一种才是。
焦急之间,一只高处的黄色药瓶,突然散发出一团微光,迅速向门口飞去。
她闪身一抓,却没有抓到。
“是你?”云鹤看见从八卦殿中追出来的女子,竟是千雾斋的鬼族孤女——若萤。
抬头见药瓶被元阳道祖握于手中,若萤稳住了身形,不忘躬身行礼,道:“若萤冒昧前来取药,是为了挚友明霜的残魄,还望老君开恩,赐我丹药。”
“天地之间亦有法则,无法入轮回之人,残魄以灵丹滋养也是无用。”威严得近似不通人情的声音从元阳道祖的口中缓缓道出。
若萤跪于地上,俯身哀求道:“她被炼于剑中,身魂俱消,是无**回了。可她还留有一缕残魄,即便是一线生机,我也要试上一试!”
在旁的云鹤,闻言不禁动容:“师尊,那是师姐之女……”
“我知。”云阳道祖无情打断道,“但她命数如此,我今日若是给了你这枚丹药,那才是万劫不复。”
云鹤闻言,便静立一旁,不再求情。
若萤静默了片刻,突然翻手召出了离愁,银丝朝元阳道祖径直飞了过去。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来不及反应。云鹤忙召出佩剑“百羽”应对,转眼便挑落了不少银丝,而若萤却似早已料到他会如此,操纵着银丝缠上了云鹤的手臂,限制了他的动作。
云阳道祖从头至尾,不过站在原地,看着她为了一缕缥缈无依的希望而挣扎,到了近前,也任她施法凭空夺过了他手中的药瓶。
伴随着一声叹息,元阳道祖说道:“你终会知道,什么‘天命难违’。”
若萤却顾不得这么多,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就逃。
云鹤才摆脱银丝的缠束,便被元阳道祖拦下了,只听他师父说道:“她跑不了的。”
天宫之上,天族侍卫们将从兜率宫中仓皇逃出,形迹可疑的若莹捉了个正着。
本是侍卫见她行踪可疑,拦下来准备问询一番,若无问题就会放行。可若萤心中担忧元阳道祖会派弟子来捉她,便莽撞出手打伤了几名侍卫。这一出手,便不能善了了。
立即被周遭的侍卫们包围了起来,准备将她捉拿起来,审讯一番。若萤毕竟是鬼族直系一脉,自小也是天赋聪颖,哪是一帮侍卫便能轻易拿下的?
故而越来越多侍卫们受伤,最后有人认出了鬼族圣器:银丝‘离愁’。便忙不迭地派人去通报了天子殿下。
闻讯而至的太子殿下看着眼前这一幕,痛心道:“若莹,念在旧日之交的情份上,束手就擒吧!”
重伤的侍卫们纷纷倒落在地,血迹随处可见,只见若萤手触着四处伸展、银光闪烁的离愁,唇边蔓开了三分森寒的笑意,缓缓道:“太子殿下,我早已是笼中之鸟,又何谈束手就擒之说?”
留景神色凝重地站在太子身旁,伸手拦住了蠢蠢欲动的侍卫们。
“你怎会是笼中鸟?若莹,事已至此,你要看开一些。”太子安慰道,“撤去‘离愁’,我们好好商榷一番,也许还有回旋之地。”
“商……榷?”若萤嗤笑道,“她都这样了,原来也只能再‘商榷’一番?”
说完,她捂着肚子大笑起来,感觉自己的肺腑都要笑得痛了。
“若莹仙子,你要三思。”留景见她这副模样,像是要入魔,便出言劝道。
若莹却突然狠狠地盯着他,指着他,厉声道:“就是因为你!”
留景闻言,眉梢一跳,冷下了面容。
“就是因为你!她才会被贬下界,才会遭此横祸!”若莹怒道。
太子立即板着面容,斥道:“若莹,你要慎言!”
“我要慎言?”她好笑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谁也不曾料到明霜会做那样的事。”太子解释道,“留景也不愿看到她有如此结局!”
留景微微侧了脸,面色平静地凝视着为他辩解的太子哥哥。
“命数!又是命数!”若莹气急生怒,大声喝道,“我才不信命数!”
说完,她便操控着银丝,将最靠近她的几名将士瞬间绞杀。
见同伴被杀,留景再也按不住那些兵将们。一时间,皎洁无暇的天宫千雾斋外,掀起了腥风血雨。
银丝离愁见人就缠,缠上便是身首异处的下场,血雨飞溅,白衣绯红。
太子殿下忙着应对飞来飞去的细小银丝,又怕兵将们被缠上,一面躲避一面救人,显得十分力不从心。
突然,一道银丝向他身后缠去,太子却没有察觉。
留景手疾眼快,挡在了太子背后,用手中的法器‘蚀骨鞭’挥开了银丝,却冷不防还有另一道向他飞来。
瞬间便穿透他握鞭的臂骨,若非他立即将银丝扯出,便会少了一条手臂。
那蚀骨鞭因此染上了他的鲜血,狰若蛟龙的鞭身忽然护主似的,自发的向若萤抽去。
“啪”的一声,这一下抽在了若萤的小腿上,深可见骨,若萤立即面露痛苦地跪于地上。
“留景!”太子大呼,隐隐带着些责备之意。
留景捂着自己的伤口,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便勾起了一丝讥嘲。太子见他捂着手臂,这才注意到他握着鞭子的右臂血流如柱,鲜红一片。
“你受伤了?”太子惊诧道。
“无妨。”留景微微皱眉,声音木然道,“太子哥哥,好生留意自己吧。”
战局正难解之时,云鹤执剑赶到了。神剑‘百羽’分成数万片羽毛般的薄刃,将细长的银丝纷纷钉在地上,银丝似有不甘一般,在地上闪烁飘动着。
元阳道祖随之而至,一圈金色的咒纹从他凝诀的手指中飘落,将若萤团团围困在这金光咒圈之中。
“老君!”太子与三殿下和诸位将士们,纷纷行礼道。
元阳道祖缓缓颔首,对若萤轻轻一招,那黄色的药瓶便从她的袖中飞出,回到了元阳道祖的手中。随着那药瓶的飞离,若萤的脸色微微发白,她牢牢地盯着元阳道祖手中的那瓶药,神色紧张。
“太子殿下会如何处置她?”元阳道祖,问道。
“既然是在老君殿中丢失的药,自然也应该交由老君处理。”太子委婉说道。
“嗯。”元阳道祖点了头,又目视若萤道:“如此,敢擅闯我兜率宫偷取丹药者,我便罚你永远被禁锢在这千雾斋之中,你服不服?”
若萤跪在地上,小腿处的血汩汩流淌着,染红了她水绿色的裙摆。
“不服又能怎样呢?”她垂着眸,心灰意冷道。
元阳道祖似是认真想了一会,开口说道:“老夫可与你打个赌。”
在场的所有人,听闻老君说出这样一句话,都怔住了。
“赌什么?”若萤抬眸问道。
“就以这瓶丹药和你的自由为赌注。”他缓缓说道,“你若是在被禁锢期间,能从我兜率宫中偷得这枚养魂丹,我便放你自由并赠你此丹。”
若萤忍着痛楚,自嘲般的笑了起来:“若萤今日才发现,老君也是会同小辈开玩笑的。”
“若是真能偷到,我也不会是现在这幅样子了。”若萤看着虚踏云端的元阳道祖,“若是八卦殿加强守卫,这赌约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欺骗我的幌子罢了。”
元阳道祖闻言,点了点头:“听起来是这么的一个道理。所以,我可以答应你不增加守卫,如往日一般。甚至天君也不会对你加强守卫监视,如何?”
太子和留景、以及诸位将士们完全弄不明白老君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可高高在上的众仙之祖都已做了如此承诺,他们也不能再说些什么。
若萤想了想,眸中露出一丝希望,答应道:“好!我便与老君一赌又何妨?我定会拿到这枚养魂丹!”
“希望如你所愿。”
扫视着满地的伤残,元阳道祖十分端正庄严地对若萤说道:“在金光阵中,切记要日日为因你而死的将士们超度。否则,即便你取得丹药,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缚住若萤的金光大盛,将她的身形都显得模糊起来,元阳道祖一挥手,就将那片金光投到了千雾斋庭院的池水中,连同死去的将士们。金光一沉下去,便在整个千雾斋中蔓延开来。池水如同浮上了一层金屑,庭院中也浓雾弥漫了起来。
元阳道祖转身后,金光慢慢淡去,他正要带着云鹤离去,眼角余光却瞧见三殿下留景流着血的胳膊,随口一问,道:“三殿下这伤?”
“谢老君关心,并不碍事。”留景恭敬道。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太子,便什么也没有再说,带着云鹤离去了。
自此,天族因明霜上神受贬入凡尘,引得渊黎等人为之忤逆师门、搅乱天宫的风波就这样渐渐平息了下去。
直至四千年后,渊黎自九重天沉忧宫中无故消失。天族众人传言他是下界游历去了,魔族却有传言他是因拒不缴纳魔剑而被贬至下界仙山。
至此音讯全无,隐匿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