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圆圆,你看热搜了吗?”
电话那端,靳黎岘开口第一句就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心知肚明的女孩子仗着他看不见,明明眉眼之间染满了笑意,语气却是分外严肃且痛心:“什么热搜?”
“就……”彼时靳黎岘插着腰站在落地窗前,阳光也是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只好转身背对着坐在飘窗上,头也跟着痛了起来,“我点赞别的女孩子的事情啊。”
易栀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先开这个口,继续装傻充愣地问他:“那你点赞了哪个女孩子?”
知道她在片场,靳黎岘不能和她视频通话,当下她在千里之外,就摸不着也看不见,越发撩拨地人七上八下的,只能当机立断地放弃所有迂回曲折的战术,开门见山地向她坦白:“圆圆,那我是快要奔三的男人了,看这些也是正常的生理需要。”
易栀原打算他哄自己两句,就很大度地放过他所有的年少轻狂。
万万想不到他竟然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上一秒已经说服自己做个通情达理的女孩子,下一秒就被他刺激得重新不近人情起来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你看那些不可描述的东西在情理之中,我不能揪着你不放是不是?”
你看吧!她果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靳黎岘却没有猜中她心思的狂喜之情,倒是求生欲极强地连连否认:“我没有这种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易栀从摇摇椅里坐起来,顺着话题质问他。
“我的意思是,”心爱的女孩子明明是在闹脾气,可语气又是那种让人觉得心痒难耐的软糯和可爱,靳黎岘仗着自己了解她许多,开口就是用那些最最密无间的私房话来形容,“就像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每天想很想颠来倒去把你吃进肚子里一样,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但是圆圆,我郑重地向你发誓,自从有了你,我所有的愿望和幻想,只和你一个人有关。”
“靳黎岘!”分明是要吵吵架才能翻篇地形势,他突然絮絮叨叨冒出来都是令人面红耳赤的调戏,易栀在夕阳西下里,借着火红色晚霞的照拂,不管不顾地熏红了一张脸,却碍于人来人往,只能压低了音量骂他,“臭流氓!我不要理你了。”
易栀说到做到。
啾啾已经在不远处催了两遍,还在气头上的人也是真的没空搭理他了,不由分说地就挂了电话。
拍摄已经进入后半段,易栀近来的戏份很是吃紧,收工后还要赶晚班机飞回北京去,明天一大早是有节目要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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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鑫回隔壁房间拿了个数据线重新推门回来,看着罪魁祸首正捧着被挂断的手机,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明明有一堆火烧屁股的事情需要解决,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爱情果然会使人智力低下。
近来频频受牵连的路鑫扶额,几欲仰天长叹。
他这一天天都在为靳黎岘从前的年少轻狂和如今的深情不悔买各种各样的单,各路的媒体电话几乎打了个遍,连新换的手机都是因为处理他的事情而几度没电:“拜托!你俩能不能安静个几天,别再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
最近两个人被狗仔、被私生拍到的次数不少。尤其是前两天,靳黎岘从卡地亚的宴会上提早开溜,眼巴巴地坐了车去接人下班。后来两个人在地下车库甜甜蜜蜜地亲来亲去的,被易栀的大粉拍了个清清楚楚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那些粉丝都是真心偏爱易栀,怕是又得花一大把的时间、精力和钱去做无休无止的公关。
爱情果然是各种劳民伤财。
“你热搜上地事情你想怎么办?”路鑫给自己的手机充了电转过身来继续去看人,见他仍旧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只得忍住暴打他的冲动,再问一句,“我这边的通稿已经安排上了,工作室的声明也正在拟了,我待会也发给你看看?”
“不用这么麻烦。”靳黎岘坐起来,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些是事实。我们抹不掉,我也不想抹掉。”
他在大事上向来是很有自己的想法和决断,路鑫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反而很是赞同地微微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外界那么多不一样的声音,我们又不能一个一个堵上他们的胡说八道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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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易栀呢?”路鑫知道靳黎岘最在意的,向来是她,“你又打算怎么和她解释?”
“我家圆圆啊……”他想起女孩子挂断电话之前故作的气急败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扬起嘴角一笑,无比笃定,“我们家圆圆很好说话,我晚点对她撒个娇打个滚就哄好了。”
彼时很好说话的易栀正在和周扬飞拍一场深情相拥的戏,因为彼此的状态都不大好,连连拍了好几条,终于听到导演很满意地喊了cut,易栀稍稍松了一口气,立即从周扬飞的怀抱里退出来。
突然落了空的怀抱顿时在晚风里凉意四起,周扬飞垂下的眼睛就都是受伤之色,而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子浑然不觉地先走一步,在监视器前反反复复地回抠细节。
她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剧情在这些时日也反反复复地上演,周扬飞先是习惯性地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又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脸,于喧闹之中清醒一些走向她。
易栀依然沉浸在戏中,余光见他过来了,抬手便是一指:“这个情绪我做得不够好,你可不可以陪我再来一条。”
“可以。”
他答得很是干脆,可语气里却是难掩的疲态,易栀怔住,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抬眼看了看他:“你累了的话,我可以让导演安排个替身。”
“不用这么麻烦。”
周扬飞否认得不假思索,眼睛里却依然都是心事重重。易栀迟疑着望了半晌,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最后也只是客客气气地先道了一声谢:“那麻烦你了。”
她迫不及待地收回全部的视线,伴着落了的语音准备先走一步,周扬飞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我看到了,”毕竟是大庭广众,易栀不好立刻挣脱他的束缚去拂他的面子,只微微蹙着眉头,等他低着嗓子,很慢很慢地问她:“靳黎岘惹你生气了?”
果然。
易栀不想否认,就垂着眼睛见他松开握着自己的手,再抬头去看,他的眉眼之间皆是很沉很重的郁郁之色,就听见他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刚刚看你和打电话的样子,语气、动作,都像极了你从前对我闹脾气的样子。”
监视器里反反复复播放两个人拥抱说话的画面,易栀不动声色把自己的手藏在身后,很是云淡风轻地告诉他:“我原谅他了。”
“易栀,你从前不是这样轻易原谅的女孩子。”那些往事如辽阔的大漠一样无边无际,周扬飞置身于其间,满目都是她在旧事里的喜怒哀乐,仍清清楚楚地记得某次两个人争吵之后的和好,她被自己抱着时,那句半是玩笑半是正经的那句话,心却越发疼了,几近窒息,“你不是说,天蝎座都很记仇的吗?”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大约是有了靳黎岘全心全意的呵护,易栀初初对周扬飞那些抗拒在时光的眷顾里渐渐散去,如今已经能心平气和迎面对上他,“周扬飞,不论从前我爱你还是恨你,但如今确实是时过境迁。我对你、全部放下了。”
她难过的时候最容易想到他,连嘴角都能轻易带起笑容来:“我和他曾经说起过你。那时候他说……”
她又略略顿了顿,仔仔细细地回忆当时的场景,连语气和神态都是惟妙惟肖地模仿他:“我不会拿你的那些过去和现在的你做无谓的纠缠。”
夜色越来越沉,易栀被漫天的暗色笼罩着,却因为靳黎岘在她的世界点了一盏不败的明灯,心头一片澄明:“如今我也想把这句话转告给你。”
易栀看向他晦涩不明的那双眼睛,一字一句地拜托他:“倘若我们之间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也请你别拿我的那些过去和现在的我做无谓的纠缠。”
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真的是一件接着一件来。
和周扬飞的再合作,纵然不是易栀所愿,但依然成了那些不折手段的营销号和黑粉握在手中的那把伤人的利剑,隔三差五就翻出陈年旧事出来进行五花八门的人身攻击,炒作之类的用词又甚嚣尘上。
陷入热恋的女孩子当下被靳黎岘宠着缠着,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和时间去揣测那些可笑的流言蜚语,只认认真真去拍戏,开开心心谈恋爱,日日夜夜都过得很是惬意自得。
如果不是在下飞机的时候接到一通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电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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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是个四通八达的地方,有许多令人生厌的人和事,却也有很多值得喜欢的人和事。
比如易栀虽然完全忘了自己ins的密码,转眼就能在微博上,轻而易举地知道靳黎岘在ins上更新了个妙趣横生的动态:“哇,全是我买不起的表…”
他是个把ins玩转成朋友圈的人,所以就算知道他不过是玩笑话,易栀依然欢欣鼓舞地截了他隔着玻璃窗认真看表的那张非常好看的图,迫不及待地转发给了啾啾:“帮我问问噢,他看得这些表现在可以买吗?”
女孩子的用心太过急切且明显,啾啾近来很是习以为常了,只要不是太过火,她是连劝人冷静和清醒一点的唇舌都懒得费,二话不说就安排起来。
电话就是在易栀满心欢喜和期待的时候打进来的,就听见对方是个女孩子,开口第一句也是不确定的问她:“易栀?”
彼时易栀尚且听不出她的身份,犹犹豫豫地承认,又下意识地问她:“您是哪位?”
“程舒然。”得到肯定答案的女孩子,也是开门见山地承认,“或者有个更合适的说法,靳黎岘的前女友。”
易栀的灿笑骤散,却还是很冷静很冷静地说我知道,继续客客气气地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电话那端明显微愣了许久,随即也是足够被易栀听清的嗤笑,语气也格外的温和从容:“你很直接。”
“无事不登三宝殿。”VIP的通道人不是很多,易栀放缓了脚步,神色和语气都不变,“我想,我们不是那种适合好好寒暄的关系吧。”
易栀很清楚地知道,靳黎岘从前有喜欢的女孩子,并且不止一个。
但这些从来不是她最在意的。
她尚且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就不会天真到笃定,靳黎岘此生只喜欢过她一人,会在遥遥无期的原地等她突然回头。
每每想到彼此分开的这些近十年的时光,易栀只觉得太过漫长、太过难熬。她甚至一度庆幸,他曾真心真意地爱过别人,在那段最孤独无望的时候,身边有个能让他欢喜的女孩子,陪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到现在。
就算那个人不是她。
程舒然也不是个扭捏的性子,既然对方已经是如此坦诚,她也不必多费唇舌:“我听说你这两天也会在北京,所以想见见你。”
啾啾落后一步,刚刚安排好易栀交待好的事情,小跑着赶上的时候,就看见易栀顿在原地,神色不虞地皱了皱眉,却还是答应电话那端的要求:“我时间不多,只有明天白天能抽出时间来,我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所以希望地点也由我来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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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黎岘知道程舒然约见易栀的消息已经第二天。
彼时他刚刚结束新的广告拍摄,谢和就匆匆捏着他的手机跑到他身边来,颇为纠结犹豫,在靳黎岘的催促里,艰难地开口:“嘉遇哥刚刚打电话给你,说是今天中午的时候,舒然姐……”
谢和是知道靳黎岘和程舒然这段往事的,连称呼都保持原有的习惯,如今物是人非,他后知后觉顿了一顿,立刻改了称呼:“程舒然和易栀姐见过面了。”
可靳黎岘哪有心思在意那些细节上的变化,一想到前女友和现女友对坐在一处,只觉得心里一沉,脑袋一痛,就一边抢过电话,一边吩咐谢和:“我现在赶去机场,你帮我订一张现在回北京的机票,越快越好。”
说风就是雨的人穿着品牌方的衣服几乎是拔腿就跑,谢和哪里拦不住他,偏偏现场工作人员都是相同的错愕和疑惑神情,他只能先留下来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我哥有个十万火急的事情赶着处理,就先走了,衣服我们稍晚送回来给你们啊。”
这一耽误,谢和再跑出去,已经找不见人了。
靳黎岘坐在出租车上,慌里慌张的拨通易栀的电话,冰冷理智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怎么都联系不上她。
他怎么就察觉不到呢?
昨晚他给刚刚到家女孩子的视频通话的时候就该知道,他的女孩和往常的每一次浓情蜜意都不一样。
冷静,疏离,抗拒……
他怎么就那么轻易地相信她说累了的敷衍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