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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厨房次数屈指可数的人,如今在偌大的厨房里转来转去,研究如何煎出一个完美的心形蛋,身边突然钻出来女孩子,上来就掐了他一下。
他略略成型的蛋因为他条件反射地跳开两步,手里的锅铲顺势一戳,瞬间就变得支离破碎起来。他侧目去看罪魁祸首,她气得小脸圆鼓鼓的,让人微微扬了嘴角,就着油腻腻的手忍不住去捏一捏,却被女孩子微哼一声,轻轻巧巧地矮身躲过了。
炸毛的小奶猫。
厨房之外的那些絮絮叨叨他听得不是很全,只知道女孩子扯谎的能力实在差劲,他重新把注意力回到烧热的锅里,一面把蛋煎熟,一面传授她诀窍:“你直接说我们聊到半夜三更就好了,热恋的情侣聊通宵多正常的一件事情。”
他信手拈来的指点样子里,有对她不遮不掩的嘲笑,易栀见着两位妈妈相携着到客厅里,商量今天出行的各种事宜,没工夫分心过来,这就有了明目张胆的勇气威胁他:“是哦!我不仅撒不了谎,也藏不住秘密呢。”
她昂着下巴欲言又止的,靳黎岘分心去看她,就见她可可爱爱地对自己挑挑眉:“你信不信,我待会儿就和我爸爸仔细描述一下,你昨晚是如何赖在我的房间,怎么都不肯走……”
“那你说!”靳黎岘被她孩子气的告状逗得彻底笑弯了眼睛,连眼角都是褶子,勉强保持最后一丝清醒,一边关火,一边提醒,“正好双方父母都在,我看我们还是把结婚的事情提上日程比较好……”
说起这个,他大清早看着年轻的情侣就非常非常后悔了,昨晚拒婚怕是被驴踢了脑袋,当下就觉得自己非常特别格外地愚不可及:“圆圆,你真的不考虑……”
“你们俩在厨房嘀嘀咕咕什么呢?”晚起的易正深隔着一个门招手,把凑在男孩子身边打转的女儿喊过来,“你别打扰人家小靳,当心那些个不长眼的油烟溅到你。”
当心被靳黎岘拙劣的厨艺伤到了。
被岳父大人明嘲暗讽的临时厨师盯着煎锅里破碎不堪的煎蛋,绝望地长叹了一口气,他真的是无力反驳。
豆浆和油条是靳黎岘大清早跑去易正深偏爱的那家、按着众人的喜好买回来的,味道非常地道;而易栀手上的三明治是靳黎岘亲手做的,易栀在众人期待的目光里咬了一大口,幸福又快乐地眯了眯眼,就差竖起大拇指了:“好吃的!”
易正深对女儿的夸大其词很是不屑一顾,杨繁之依然和蔼可亲地夹了一根油条到自己碗里,对儿子厨艺很是忧心的徐蓝终于放下心来,眉开眼笑地喝了一口清粥,挨着易栀坐的靳黎岘对自己的水平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女孩子的夸奖他依然是半信半疑:“圆圆,我尝一尝你的。”
易栀皱着眉头指了指桌上剩下的半个三明治:“那不是还有……”
“可我感觉你手里的比较好吃。”靳黎岘抬手就捏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手里的三明治往自己的嘴里带,在一众长辈神色各异的目光里,大大方方咬上了一口。
最后他嫌弃地皱了皱眉。
这三明治一点儿都不好吃,微焦的蛋里有细碎的蛋壳,咬两口就硌了牙,厚切的午餐肉并没有被煎熟透,嚼两口还是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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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我说了很好吃吧。”
听得靳黎岘松开手去,疑惑不解地去看身边那个吃得喷香的女孩子对她眨巴着亮亮的眼睛,见她她又咬了一大口,满足地眯了眯眼睛,惹得坐在她正对面的易正深也觉得嘴馋,可还来不及伸手,就被易栀眼疾手快地将剩下的半个抢到自己碗里了,微微躬身就护住了:“爸,这是黎岘特意给我做的。”
口口声声说要告他状的女孩子,在双亲跟前,都是妥当地给予他最周全的体贴,靳黎岘敛着眸去看她护食的可爱样子,就真的有种被偏袒的欢愉在眉眼里酝酿着,比初升的朝阳还要明媚上几分。
热热闹闹的早餐,一家人团团围坐着,易栀刚刚喝完手里的牛奶,沈维就已经敲门来接人了。
飞机不等人,剧组也不等人,易栀瞥了眼移动的大闹钟,拿了油条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催她快点走,不由得轻叹一声就把手里的玻璃杯放下,跳下椅子就要上楼去取行李。
可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地隔着一个客厅嚷起来:“妈妈,你帮我把剩下的三明治打包啊,我带到路上吃。”
“叔叔阿姨,我去看看圆圆又什么需要。”
勉强克制了一会儿的靳黎岘还是忍不住打了声招呼,慢了几步循着人追了上去,在她的房门前拦住了她:“三明治那么难吃,还想着带走啊?”
“我觉得挺好吃的啊。”易栀推开门,溜达到衣帽间转了一圈,笑嘻嘻地说出几个好处来,“你看那蛋壳补钙呢,也许我还能再长长高呢。”
她徘徊了老半天,最后还是选了套休闲轻便的衣服,赶飞机还是舒服最重要了:“我要换衣服了,麻烦您老人家在外头稍等?”
靳黎岘下意识地说不要:“又不是没见过。”
他拒绝地理所应该,却让女孩子微蹙着眉,瞬间红透的一张俏脸,抬眼就骂他臭流氓:“那不一样!你如果不出去,我就喊我爸了啊。”
搬出易正深来当挡箭牌的这个招数,对当下的靳黎岘来说,真的是屡用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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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问你了,今天有工作吗?没有的话多陪陪叔叔阿姨呗。”易栀从衣帽间出来,又满屋子地转悠,絮絮叨叨里都是贴心的叮嘱,“虽然他们嘴上不说,但这么久没见你,肯定也是想和你一起的。”
她回来的匆忙,没有多余的行李,找到被丢到角落里挎包就可以背着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的人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腕,易栀顺着灼热的掌心,把分散的目光重新聚焦在他的脸上,歪着头疑惑地问他:“怎么了?”
他目光沉沉又不发一言地看了她好半晌,最后还是尝试着提出请求:“还是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啦。”松了口气的易栀被他粘人精一样的性子暖得眉目都是舒展的,“昨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俩一起出现目标太明显了,被拍到又要费一大笔钱……”
想到路鑫哥明里暗里地多次提醒她拿钱消灾这件事,易栀深感自己这个恋爱谈得实在是太烧钱了,再有钱、也不能一次又一次地白白便宜了别人。
可靳黎岘这边是突然反悔要送她去机场,易栀侧身面向他,抬手就拍了拍他的脸,哄孩子一样安抚他:“靳黎岘,你的生活不能围绕着我一个人打转啊,还有叔叔阿姨……”
易栀穿的是拖鞋,悬殊的身高差让两个人的目光无法顺利对视到一处,靳黎岘握着她手腕的突然松开手,双手分别掐着她腰,在她猝不及防的惊呼里,抱她在书桌上端坐,和她平视。
刚刚缓过心神荡漾的女孩子对上他灼灼的目光,局促不安地眨了眨眼睛,偏着头试探性地问他:“怎么了?”
“易栀,每次和你分别,我都觉得……”他被自己超乎寻常的依依不舍缠得连声音都是低而干涩的,“我都觉得非常非常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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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喜欢一天里哪一时、哪一刻呢?
靳黎岘喜欢早晨。
从最舒服的被窝里慢悠悠地醒来,不用睁眼都能知道周遭有一天之中最干净的空气,有最温柔的清风,他从大梦初醒之后,侧躺着睁开眼睛,就能见到与之同床共枕的女孩子挂在嘴角的甜美笑容。
可每每想到这样的笑容下一次再见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靳黎岘就觉得周遭万物一点儿都不可爱了,连眸色都跟着暗了下去。
“这世上,哪有什么事事如意呢?多的是我们不能控制的、身不由己。”易栀微微躬下身子更靠近他一点,说话的时候依然是浅笑着的恬淡样子,“可是靳黎岘呀,我们比起旁的人,实在是幸福许多了呀。”
她略略停了停,伸出手来捧住他的脸,又不急不缓地说下去:“你知不知道呀,我现在有梦想和你,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好很好啦。”
明明也是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却总是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变成闪耀明亮的小太阳,穿云破雾一般拂散压在他心头的重重暗色,带着金灿灿的阳光同样一重又一重铺洒下来,亮得他整个人都是明媚色的。
靳黎岘被她不染纤尘的笑容传染,也跟着微微扬了扬嘴角,在他最喜欢的清晨里,同样捧住她的脸,和她在明晃晃的亮色里,来一场长久又细致地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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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蓝也是非常不舍得心爱的儿媳妇行色匆匆的,跟在易正深夫妇俩的后面,抱着她做最后的告别:“圆圆,抽空来湖北玩哦。”
“我会的。”易栀嘻嘻地笑,将着离愁别绪冲得更淡一些,“代我向叔叔说一声再见哦。”
靳江昨夜难得有高涨的兴致,喝了不少的酒,现在都七八点了,还赖在床上不肯醒,徐蓝想起来就觉得很气,又不能当众表现出来,只能握着易栀的手,拢了拢她散在耳边的头发,仔仔细细地叮嘱她:“好好吃饭,安心拍戏。”
沈维的车已经在家门口等很久了,隔着窗口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没完没了地出门来送,心急如焚地看了一眼手表,实在是耽误不了了,就又按了一遍喇叭催促起来。
靳黎岘从人群里出来,先走一步为易栀拉开车门,见她走了两步又挥了挥手和徐蓝道别,这才倒退着往车里来,想想还是觉得不甘心,就又拦住了她:“圆圆,我们结婚的事……”
易栀被他一大早魔怔一样的碎碎念,缠得仅存的离别愁绪都散了个干干净净,只好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退了一步给他挽留的机会:“那拜托你好好表现噢,靳黎岘老师!”
遥遥目送易栀车子渐行渐远,再侧目去看儿子望妻石一样昂着脑袋,仍然不肯收回自己的目光,徐蓝微微摇着头也不去招呼人进来,想着马上也要出门去,转而上楼去寻还没起床的丈夫。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徐蓝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正穿着睡衣,捧着啤酒肚,隔着窗户看着热热闹闹的院子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知道是自己妻子回来,靳江也不回头去看,只明知故问:“儿媳妇送走了。”
“你不是看见了吗?”徐蓝上前来,看着儿子还立在原地,她也是很不舍的叹息一句,“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圆圆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我是真的很想揉揉她的脸,又怕我的热情会吓到她了,克制得很是艰难。”
幻想到不久的以后,徐蓝又开心地拍拍手:“等他俩以后结婚了,我可要圆圆替我生个和她一样可爱的孙女,不,生两个才好呢!”
“想什么春秋大美梦呢?”靳江收起诗人一般伤春悲秋的姿态,侧身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妻子,清醒又冷漠地戳破她的过早的幻想,“你没看人老易夫妻俩还不大乐意把女儿嫁到咱们家呢。我看啊,你儿子还有很多苦头得吃呢。”
“吃苦不是应该的吗?人家辛辛苦苦养出这么好的女儿,哪能随随便便就给你?”虽然是事实,可是被丈夫这样简单明了地摆上台面来,徐蓝还是没好气地冲着他翻了个没有形象的大白眼,“还有啊,儿子说的话你可得记住了。这次回去,哪个亲戚朋友过来问,咱们都说不知道。这人多嘴杂,保不齐就有人就添油加醋地把他俩处对象的事情传出去。成也就罢了,如果不成……”
即使徐蓝不愿意这种可能的发生,但还是有那万分之一的不确定性,就有许许多多的顾忌:“靳黎岘是个男孩子,被骂上两句倒也没什么关系,没得平白无故败坏女孩子的名声。尤其是圆圆,她不仅是公众人物,还是各种舆论的中心,这现下的日子,总是比旁的人过得更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