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注意到,在自己回答之后,原本客厅中时不时传来的敲击键盘或者按动鼠标的声音便消失了。似乎卢恒生失去了对自己电脑的兴趣。她心里萌生出一丝微弱的报复般的快感。
尽管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似乎发问的权利也没有——这对于现在的情况无济于事——她的回答显然是出乎男人意料的。她仿佛能够感受到男人因为猝不及防的回答而受阻的思路。这可以看作是小小的回击。
她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冰箱内的食材。都是一些家常的食材,排骨、土豆、冬瓜、白菜、西红柿、鸡蛋等等。她的烹饪水平只能说是平平,显然不可能满足吃惯珍馐的高门子弟。只是卢恒生也并非因为她上次的方便食物而来的。
用炒锅给生肉焯水,变色后将排骨倒入砂锅。洗锅之后开始炒菜,灶台一下便占满了。公寓是为单身人士设计的,对于她而言,或许灶台与锅具的不足是比菜肴味道更需要考虑的事情。她不得不在炒完一道菜之后便洗锅,然后倒油热锅准备下一道菜。至于做好的菜冷掉之后味道有损,那已经是她无暇顾及的事情了。尽力去做就好。她在心中告诉自己不必在意食物的品质。
她用的炒锅可以称得上是轻便,只是反复拿在手中冲洗转移对于手腕也是不小的负荷。为了防止油烟散出去,她将厨房的门紧闭着,并开了抽油烟机与窗户。一月尾声的尚都,冷气夹杂着湿气从窗户外团团向她身上翻滚。只是她忙着洗锅炒菜,竟然不觉得寒冷,反而累得出了一身的汗。
电饭煲中的水已经开了,正在向外腾腾冒热气,炖上的排骨汤也在咕噜咕噜响。油烟机的轰鸣与哗哗的水流声交织在一起。谢庾打开厨房门进来的时候,这些声音与油烟气一齐向他袭来,对于很少进厨房的男人来说甚至有几分呛人。只是他竟然觉得这一间小小的厨房比他曾经历的高朋满座宴席还要热闹。
他见陈西府正埋头冲刷炒锅,显然没有听到自己进来的声音,本打算就此离开。却看见女孩的手肘忽然不自然一折,显然是手腕已经支撑到了极限,下一秒炒锅就要直接砸进水槽。
他大步走过去一下握紧了炒锅的把柄。只是难免的,也握住了陈西府握着锅柄的手。
西府很难掂量成年男性的食量,只能秉着“宁可浪费,不可不够”的信念尽量多做。在炒了三个菜后,第三次将菜倒进盘子中,将炒锅放到水龙头下冲洗。炒锅还带着高温,水流冲进去后腾起一阵热雾,配合着水流冲击向锅体的力道,她只觉得手腕一阵酸痛。
她的左手几乎僵麻,只能够借助整个手臂的力量握住炒锅。然而即使如此,她的左臂也已经支撑不住。眼看着下一刻整个锅都要砸下去,忽然身后迎来一阵风。男人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西府从不曾有过与男人这样亲近的时候。这一刻几乎心跳暂停,连呼吸都要忘记。她僵着身体,目光落在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上。小麦色,宽厚,坚实,中指指背上有一道很浅的疤痕。她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卢恒生的手。
伴随着大脑的思考,她的意识回转,重新开始呼吸。“谢谢。”她很轻地说。
谢庾握着西府的手,小心将炒锅轻轻放到了水槽里。然后听到自己身前的小姑娘说了一句“谢谢”,不由挑了下眉。这似乎是他今天听到女孩子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刚刚炒锅差掉摔下来,她都没有吭声。
果然如卢恒生说的“安静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