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情绪波动会给人带来什么?
有人或者被刺激的意识失常,做出一些在平常人甚至是他自己正常时看来都是匪夷所思的举动来。或许,刺激过甚的,软弱的,内心有裂痕的,会一蹶不振吧,变得疯疯癫癫。
然而,韩冬冬自那日之后,才知道,某些心坚如铁似钢,却又柔韧若天上的云彩,风中的蛛丝,大河的流水的那些人,会突然顿悟。
那顿悟,或能被人察觉,或不能。但是,在韩冬冬突然降临的这个诡异的完全超出她认知的世界里,顿悟往往会带来不可言状的突破。
多年后,韩冬冬才得以窥得那件事情的全貌。那件被称之为翼门至宝的墨玉盘,为什么被称之为人间至宝的原因。
联系那些入圣之人的奇遇,或者说,由这个世界尚未发生的统计学的呈现来看,这几人入圣真的是缺了墨玉盘不可啊。
再或者说,当初世界进入圣人时代时,墨玉盘就犹如接引那些当世本已存在的已经接近至强之人的开门人的门闩一般。又或者,墨玉盘出世本身就是在向世界宣誓,圣人辈出的时代拉开了帷幕?
骷髅人师弟的话兴许气的毛蛋章鱼人师兄心神不稳,却未必见得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毕竟两人都了几乎是一生时间了。但是,加上做为一个小小姑娘的嘲讽,再加自己仇人师弟儿子的神助攻,师兄的心态崩盘了。
溃堤之下,感情的洪水犹如大江大河,自意识深处奔涌而出。
父母的村庄遭受了来自北方蛮族的突袭,杀人放火抢劫之余,他们还要劫掠人口。于是母亲被带到了极北之地的荒原。蛮族的意识里大概率是没有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之类的概念的,他们的劫掠粗糙的可怕。
人口被劫掠至极北之地的荒原,就被丢弃在一片据称是某势力牧狼之地的荒原边缘,是直接丢弃啊,除了孑然一人,连根羊毛也未给予这个大着肚子的妇人。荒原上蛮族的规矩是,大肚子的妇人是不受欺辱的,这几乎是天条般的规矩。许是荒原唯一能够体现人性还存在于这片蛮荒之地的规矩。
这让妇人得以苟活性命,却也仅限于此,并不能获得更多额外的照顾。按说北国的寒冬是该收获这个需要人小心翼翼照顾的孕妇的,却未想到,这个坚韧的南朝妇人,柔弱的如同一个狗尾巴草一般,谁都可以随意攀折了去的。却在严酷的寒冬的荒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不仅活了,还生下了一个丑陋的男婴。那孩子竟然在他娘胎里就获得了生存优势,并未被酷寒夺去生命。出生时居然体魄颇为壮实。
不清楚靠什么活下来的妇人,生下来一个男婴。在荒原好容易迎来春天的某一日里,这个苦命的女子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妇人的鲜血流干了,喂养了嗷嗷待脯的幼儿,她挺过了寒冬,却死于春日。
在妇人死去也许三日也许五日,也许是刚刚死去之后,一对夫妻统领着一群巨狼骑兵沿着领地边缘巡视,狼群嗅到了空气中的死气,待人走进真的听到了极微弱的一声声哼哼声。在荒原与山地交接的边缘地带,本来不该存在的一个野巨熊的藏身洞窟里,一个被巨熊熊皮包裹的婴孩迎来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机遇。
他活了下来。并成为翼门掌门人夫妻的首个弟子。
他在荒原诞生,被发现时身裹熊皮,因此被叫做荒原熊。这名字很北国,充满了满满的北国蛮族取名的风格。他在寒冬里出生,在寒风中存活,在春天的草地里嬉戏,在翼门的书谷重地学习。师傅师娘就是他的家人,巨狼是他的玩伴。
但是一切都在师弟到来后变得不一样了。幸福童年戛然而止。
师傅师娘消失了一段时间后,带回了一个同样是在襁褓中的婴孩。他长得很好,最起码比自己好。于是师娘整日陪伴在这个婴孩的婴儿筐边。他没见过这个婴孩吃东西,他却还是会时常拉屎,很臭很臭的屎,熏得他整日里头昏脑涨的。
很快,他就被移出了师傅师娘的居处,来到翼门圣地书谷居住。小小年纪,被丢弃在冰冷的山谷里。
然而,随着师弟的长大,翼门的改变肉眼可见了。
有人说,翼门世俗化了。
翼门圣地书谷迎来了有史以来的首批访客。两个穷酸到极点的家伙,在藏有师门至宝的某座石头雕琢成的塔里呆了一宿,清晨醒来后,荒原熊看到两人联袂阔步而去。多年后,等他俩再次回到翼门圣地,已经成为了圣人了。
师门至宝果然是师门至宝。竟然可以渡人成圣,或者说能够给人以启发,启发那些至强之人开启内心深处的灵智,以得窥天道。
得窥天道。天道。
或许天道能够让师傅师娘两人改变初衷,不要撵自己离开,自己真的很怕那些书谷里的黑色诡异石头刻成的墓碑。像将死人的脸色那么难看。
再后来,师傅师娘让他入虫谷,继承本门另一重要支流。可是,自己是怕虫子的,师傅师娘是知道的啊。可是,自己还是听话的去了。而师弟,则开启了他传奇的一段经历,先是跟着狼骑兵征战四方,后来成为统领,成为蛮国的一方重臣,进入中枢。后来就又娶了北国公主为妻。
人生大概就是如此不公吧。
谁让师弟长得越来越像师傅,嗯,或许像师娘也有一些吧。
山洞里的场景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被韩冬冬称之为毛蛋章鱼人的荒原熊,连呼吸都忘记了。
荒原上是没有野巨熊生存空间的。牧狼地方圆千里,也仅够放牧巨狼而已。领地内也许能够存在大量的食草的动物,也许会有些灵狐野狼之类的小型食肉动物。但是,巨狼的领地内是绝对不可能有野巨熊的生存空间的。即使在领地边缘也不可能。
对于团队作战,同时领地意识极强的巨狼来说,就算是被牧狼一族给驯养,其野性也是保持了百分百。就像这个世界现在的规则一样,巨狼是注定被自然淘汰的种族。他们过大的体型可能适合搏杀巨型的猎物,但是对于那些奔跑迅疾的动物并不合适。于是,巨狼选择臣服于牧狼人。成为狼骑兵的坐骑,通过深度参与人类的战争,获得人类的照顾,得以繁衍。
荒原熊和他的师弟,那个被韩冬冬成为骷髅人师弟的,原名就叫做荒原狼的人,或许由名字,就该天生是一对寇仇。
为了能够竞争,被强制按压在蛊谷的荒原熊做出了一系列可怕的事情。
资源是有限的,为了挣得有限的资源,有些时候,无奈的选择也必须下。
此刻,他受辱之下。突然心灵福至,安静了下来。
山洞里的一切都归于安静。
嘈杂的恐怖虫子的动静都消失了。
山洞外有沥青湖的泡泡在空气中破裂,咕咚,传入狭窄的入口,激荡着洞壁,引起巨大的回声。也许那声音并不如何太过巨大,只是多次反射后的增强。
荒原狼和儿子小零子可能是被震慑住了?
也许是真的世界静止了?
以荒原熊为中心,山洞周边的一切都被定住了。
“砰”。有东西以荒原熊为中心炸裂了。
冲击波犹如涟漪,一圈圈一道道一波波的向四周扩散。
“嗯”荒原狼闷哼一声,身体被冲击波击飞,左右手里的墨玉盘和韩冬冬的魂灵在自然摆动下撞击在一起。
“壁咚”一声无法描述的动静由他双手处产生。
更大的爆炸也许发生了,也许没有。
先前的冲击波居然被抵消了。原本在冲击波撞击中必死的小零子眼睛嘴巴鼻子耳朵被两种霸道无匹的力量撞击出鲜红的鲜血。人却并未身死当场。
那墨玉盘在爆炸的中心散发出耀眼的紫色毫光。随即犹如一道光剑,直刺荒原熊的下身,毫光过处,触须被扫到者尽皆被斩断。惨嚎声还未从他口中喊出来,上半身就已经轰然倒地,满地的触须流出的液体腐蚀性极强,落地后他的上身立马被腐蚀,头颈沾到液体,满头毛发顿时化为青烟消散不见。
这个虫人在悟道入圣的关口,却被接引他的墨玉盘给拒绝了。或者是被撞入墨玉盘之中的韩冬冬意念给拒绝了?
毫光闪现,忽忽悠悠顺着来时的通道飘走了。看似缓慢,却一下子就不见了踪迹。墨玉盘不见了,连同那个伶牙俐嘴的小丫头的灵魂。
“儿子快走,逃得越远越好,记住为父告诉你的话,切记。”
荒原狼看到师兄的惨状,一把拉过儿子,挥手间就将他扔向山洞墙壁,那里有一条稍稍宽些的裂缝,裂缝内原先的奇怪黑虫子此时尽皆被冲击波击打的爆体而亡。满坑满谷的死虫子弄得裂缝内粘乎乎的,滴滴答答,气味让人作呕。
小零子一边往深处爬,一边哭喊着父亲。
荒原狼听闻,怕儿子回头,急声道:“儿子,去滥觞之沟沟顶,去找那个小女孩,只要你找到那个小女孩,你师伯就不会杀死为父。切记,找到那孩子也不要回来。守着她,护着她,就是护着咱们翼门的宝贝。”
话音未落,荒原熊终于在满地粘稠的千尸万股虫的液体里站立起来,顾不得身上遭受的刻骨铭心的痛,一把用双手拉起控制师弟身上所绑锁链的机关,荒原狼猛地一下被撕扯到石柱的半空中。
然后,荒原熊跃空而起,“啪”的一声,身体贴到了山洞墙壁上。下体流出的液体哗啦一下,被甩入小零子所在的裂隙里,落地后呲啦一声,将裂隙内满地的黑色虫子腐蚀的连个影子都不见了。
却哪里有小零子的踪迹?看着狭窄的裂隙,荒原熊唯有狂喊。
“小零子,小零子,我知道你没走远,你逃吧,远远的逃走吧,你若逃走定永远见不到你父,我必杀他。若你不把那个丫头带给我,我必杀你父亲。我说到做到。我必杀他。”荒原熊凄厉的声音回荡在裂隙中回荡。
小零子在裂隙深处一拐角处回道:“师伯,师伯不要杀我爹,我定会按你的要求办的。我会带回那个女孩。请您手下留情,不要再折磨我爹,您老人家是要成圣的,是入圣的圣人,看在同门份上,饶我爹爹一命。到时候,我拿女孩来换我父之命。”
“哈哈哈哈,小儿郎安敢还要欺蒙于我,我只要墨玉盘,那个小女孩若合了墨玉盘,你可带她来见过,若她未合墨玉盘,那我只要墨玉盘。记得,你拿墨玉盘来,我放你父性命。不可疏忽,不可欺蒙。”
“好好好,师伯,我定带墨玉盘回来予你,望师伯善待我父。若我回来发现我爹爹有所损伤,墨玉盘必不保。”小零子方寸乱了。
“放心放心,你速去速去。”荒原熊安慰着师侄,只是哄骗他赶紧去拦下那女子,只要她耽搁一时半刻就好。
再回头时,荒原熊看着师弟只觉得他咋那么该死呢?
你看他的全身上下,怎么处处透漏出该死的模样呢?
只看得荒原狼觉得自己已经是一条被人丢在岸上的水鱼,只等钓鱼人准备好了刀和案板,就来宰杀自己。
荒原狼讪讪笑道:“师兄,您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