聒噪没完的钟声讨债一般的叫醒了一个又一个疲惫不堪的人,云决左手下的空空荡荡令他下意识的抓了抓。心头升起了一股浓烈的紧张感觉,猛然间睁开眼一看,悬崖下烟雾缭绕的景象让云决心间震颤。
一阵阵头晕目眩,一股尿意油然而生。恐高的感觉都可以把自己吓尿,这让他自己哭笑不得。
将左木搭在自己身上健硕的手臂,奋力推开,也清楚了这一晚上的若隐若现的窒息感并不是梦。
推了推左木,云决叹道:“起来了,干活了。今天你要跟他们去新坑,我前几日的任务交过了。还有些余石,我放在咱俩藏东西那里了,若你回来了不够交任务,去取便是。”
左木睡眼惺忪,挠了挠头道:“那你怎么办?”
云决整理着工具,慢条斯理道:“我自己当然够用,不用担心,我今天要去深处一点的地方。一来练习下那部身法,二来采一些石中泉。咱们的水快喝光了,虽不知道他们那水里究竟有什么,但总是觉得透着古怪。左木,你几天没近水了?”
左木舔了舔几乎干裂的嘴唇:“两三天吧,不叫事,俺撑得住。”
云决微微一笑:“安心,我知道一个地方,没人看守。石壁中的裂缝就能接到一些,晚上收工给你喝个够。”
左木笑眯起双眼,大手不断拍着云决肩膀道:“小和尚,俺就知道你最好了!”
二人一起来到空地集合,工头换了人,是一个油光满面的肥硕家伙。
小皮鞭在空气中挥出猎猎风声,满面凶恶的指手画脚。云决被分配到的这组有关无极,和几个明显是泊坞的人。还有三个人,云决不认识,也无关紧要,看起来像是过路的人。
左木跟着泊坞的周正,这些泊坞的人已然是按照计划,前去新坑搜索煜王的藏匿地点。关无极不易察觉的往周正的手里塞着绢布,那是这些天泊坞众人绘制的简易地图。这图云决看过,上面几乎明确了整座山体的内部构造。
就在队伍即将下坑的时候,一位衣衫褴褛的中年妇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儿冲了出来。
小女孩儿梳着双丫髻,高翘的睫毛乌黑浓密。肉嘟嘟的小脸上一片惨白,嘴唇青紫,娇小的身体还打着摆子。
妇人惊慌失措,号啕大哭。轻轻放下小女孩,重重的磕着头,脑门一片殷红。
哀求的望着那肥硕的工头道:“大爷,求求您!求求您了,救救我的孩子!大爷,求您了,我今晚一定听话,我一定配合。求求您……”
那肥腻的工头嗤笑一声,斜瞥着妇人道:“大爷我已经腻歪了,今儿想换换口味。再说,这矿里石缝中生长的血凝草,其毒果一株两颗。前几日我们已经将这些奇珍异草采摘干净,本不该再有。今日这小娃竟中此毒,看来你们不太老实啊。”
工头抬起粗腿,脚尖点起妇人下巴令其抬起头来,凑近了一些笑吟吟道:“这果子看起来晶莹剔透,好不喜人的样子。实际服下一颗,短则一个时辰一个内体内血液凝固暴毙。但如果服下另一颗,其功效相抵,将与野果无异。但想到我们这些日的温存,我怎忍心让你苦苦寻找另一颗呢?”
妇人听闻大喜过望,略微激动地抹了一把眼泪。慌乱的整理着自己的发鬓,强挤着笑,感激之意尽显脸上,眸子里的一缕坚定在场众人看的真切。
刀光起,小女娃身首异处,妇人难以置信的呆滞的看着这突如其来得变故。胶状的血液还链接头颅与脖颈,拉起的粘丝扯在刀刃上拉的老长,持刀之人厌恶的甩着粘稠的血液。
“所以!就不要麻烦了。”说完一阵狂笑,这肥猪般的身躯在云决眼中无限扩大。滔天的杀意犹如熊熊烈火一般燃起,手中鹤嘴锄的木柄出现裂纹。腮帮子咬的在这秃头上棱角分明,剑眉到竖,眼睑几乎遮蔽瞳孔,遮不住眸子中的猩红之意。呼吸的频率在逐渐加快,鼻翼的每一次鼓动,都像是在为接下来的雷霆一击蓄势。
感受着肌理间爆炸般的气,极限的云决正欲激射而出。
一只手掌已搭在他的肩头,冲顶的热血顿时冷凝一半,回过头去,见关无极摇了摇头,云决悲叹一声,奋然离去。
地上半截锄柄碎屑,已被流淌过来的鲜血浸透。两具尸体躺在那里无人问津,空地上又像往常一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潮湿昏暗的矿洞中,拎着半截鹤嘴锄。踢着地上的石子,在矿洞中蹦蹦跳跳,石子在矿洞中左冲右撞,让人不胜其烦。
“你没可能救下她的。”关无极压低声音道,云决投来疑惑的眼神。关无极比划一下,示意他稍安勿躁。
回头对着监工们说:“大爷这边比较宽敞,不如在这里歇歇脚如何。”
监工看看他,想了一会儿不耐烦的点了点头。
关无极深施一礼,两个监工走远了些,毫不避讳的脱下裤子解手。
众人原地坐下,关无极接言道:“小师傅,这种事现如今屡见不鲜。贩卖人口、欺辱妇女、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权贵们鱼肉百姓,奴役百姓,拿人命取乐早已是常态。炎黄大地幅员辽阔,真正可让百姓安身立命之地早已不复存在。你今日可救一人,但天下苍生可救之人何其多?关某感佩小师傅冲冠一怒,但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云决漠然,心中明确,道不同,不为谋。此等恶魔行径天地不容,云决只恨自己能力有限。但这种天怒人怨之事,早已铭记于心,待到得报之时,必将杀之而后快,以正乾坤。
关无极看他不答话,无奈的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的人道:“这是吴小光,月江堂探子。”贼眉鼠眼的吴小光点了点头,这人却是见过,怪不得总是东张西望,原来是个探子。
“这位是马三儿,也是我月江堂探子。”云决打量着这个面黄肌瘦的人,总感觉这张平淡无奇的脸,总是给人一种不副其实的错觉。
“砖头。”国字脸大汉抱拳道。
“韦渠。”旁边一人其貌不扬,不咸不淡的一句。
“这位是掌管机密要务的月涧堂副堂主,魏大恭。”关无极指了指角落那人,那人只是点了点头并不言语。
关无极简单的介绍一番,这一组今天主要是采些矿石,为周正那边完成任务做准备,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就让大家各自行动。
云决还在揣摩着这几个人,果然武林中人,哪怕名门正派的人,也未必是面相看起来正气凛然之辈。果然人不可貌相,对这几位古怪的人做出新的评价。
云决边走边撒下荧光灰,这种东西山中很多。也是左木告诉自己这种技巧,以免在山中迷了路。
矿道交错林立,如果没有标记,哪怕神仙来此,也休想顺利走出。
蜿蜒曲折中,云决思绪复杂。以他的处境,唯有不停的思考,不断的求真,才能在眼下的境遇中生存下来。
前方的十字岔口,一个身影举着火把飞闪而过。微弱的火光下,云决捕捉到那人的容貌,是周正。他不是在另一个方向的新坑?怎会来到这边?
又想到这月潜泊坞之人各个非同寻常,让人难以捉摸,云决索性不再考虑个中缘由。
继续深入,边走边敲击着石壁。有一丝微弱的暖意从指尖传来,清脆的声音果然这处后有空间。
抡起鹤嘴锄三两下便破开一个小口,云决记好方向。将脚下荧光灰除去,又向不同方向撒了些,小心的钻进石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