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微弱光亮在昏暗的石室内摇晃,云决挥汗如雨,奋力的凿着通向希望的石壁。这个方向绝不会错,几经确认云决无比自信。
若这洞口挖成,能否告知月潜泊坞众人?用来给煜王逃生?此处毕竟狭窄,可容通过之人并不多。煜王失踪定威寨必定会迁怒所有人,届时别说福贵的安危如何,自己能否有机会下山都难说。
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况且云家早已家破人亡,国之安危自己实在没有心思图之。
福贵还在角落里,眉头紧锁双目紧闭,像是在感悟着什么。云决微微一笑,突然一颗石子掉落,清脆的声响传来,云决顿时屏住呼吸。
不大一会儿上方洞口处传来左木的声音:“小和尚,是关前辈派人来找咱们过去呢。”
“来了。”云决抄起火把纵身而上。
左木并不知道这底下有多深,但看到云决轻盈的身影还是不自觉惊讶道:“乖乖,小和尚。你这一手满是高人风范,俨然轻功大家啊,俺看你那肌肉像虫子一样动来动去,俺就浑身不自在……”
云决没好气的瞥了左木一眼,径自走出了山东。
来到帐子里,发现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左木率先开口问道:“关前辈何事这么着急?”
关无极拱了拱手凝重道:“我泊坞兄弟在打探中发现一处古怪的石门,并且时常有人送菜饭过去。那贺莲也常出入其中,依我所见,那里必是藏煜王之所在。”
云决坐在一边,仔细的打量着在场众人,今日之古怪让云决有些不好的感觉。首先他看到的吴小光,明显听到煜王之事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神时不时的瞟着那名月涧堂的副堂主。
而那魏大恭显然有意回避吴小光的眼神,二人的猫腻云决尽收眼底。
那名叫砖头的人,更是古怪,云决知道他貌似得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此刻在帐内给云决的感觉这人简直就是坐立不安,那种极力掩饰的镇定经不起推敲。有意无意的一眼,森寒之意一闪而逝,看向的竟是周正。云决心下骇然,看来这月潜泊坞也并非铁板一块,此二人定是有不小的矛盾。
那瘦如枯狗的马三,也是不同往日,两颗眼珠子不停打转,在皮包骨下总给人一种随时掉出来的错觉。
其中之微妙云决也不想再做猜测,这本是泊坞内部之事。虽说关前辈对自己与左木不错,但自己二人毕竟是外人,所谓能帮则已,多有不便不可多言,言多必失也是云伯经常告诫自己的。
关无极正色道:“无言小师傅可否请你与周副堂主一道,在石门附近搜索一番?”
云决满面疑惑,正欲发问之时,只听关无极解释道:“是这样,那三口哑女贺莲。对佛道颇为尊崇,平时也是吃斋念佛。这女人怪是很怪,杀起人来虽是毫不犹豫,但对佛道却有一股执念。江湖传言,她认为佛道可以洗刷罪孽。所以关某想让无言小师傅帮忙,那贺莲应该不会对你出手。至于周副堂主,你也不必担心,他自有办法。”
看着周正向自己点头微笑,自己好像也实在没有理由拒绝。无奈点了点头,待关无极对他人做着布置,云决凑到左木跟前小声道:“阿木,福贵那里,你照应一下。”
左木面如常色,不易察觉的微微点了点头。
“正午时分,各小组依计行事。现在,大家各自将今日份额准备好。时间紧迫,诸位加把劲,不日将发动暴乱,此时不易出现伤亡。请诸位小心行事。”关无极侃侃而谈,云决有时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些武林中人,为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如此呕心沥血。
什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类的言辞犹如狗屁,云决对这种大言不惭始终嗤之以鼻。父亲在他心里虽然英武,但父亲毕竟是个将军。家国兴亡何以让平民百姓承担重任?即便倭本、屠苏两国从未犯境,或是往时的太平盛世,难道就不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真正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云决自知在高墙大院长大,没见过世间百态。但从云家大人们口中听到的天下,也并非是耳濡目染的歌舞升平。外面的杂事趣谈一直是小云决向往的,但绝不曾想是如今这般惨淡的下场。
十多天过去,这片山头也缩水了一些,不得不感叹这些劳工在高压下的效率。矿外的场地还有些顽石需要清理,因为出来晚了些的原因,被示意先在矿外采掘。
今日的日头格外的毒辣,稍微动一动身上便汗如雨下。那些被定威寨控制的可怜人,还在奋力工作,云决不清楚这些人究竟还有没有自己意识,试探的询问一个人:“敢问施主,还需劳工几日?”
那人仿佛没听到一般,监工看向自己这边,云决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
云决象征性的刨了几下,发现月潜泊坞之人的确怪异的紧。先前心怀鬼胎的几人,此刻的热情让他觉得自己是否多心。
那周正坐在阴凉处打着赤膊,笑眯眯的对一旁的砖头指指点点。砖头一脸谄媚的摸出了水囊,云决心中冷笑。名门正派也有这苟且的官场歪风邪气,呸,马屁精,那黄了吧唧的东西多半是孝敬了这位副堂主。
随着这两天的天气转变,矿下的石中泉少之又少。可以说水资源现在是矿工中最稀罕的物事,看砖头阿谀之色分明是有求于人。云决懒得再看,曾经在父亲同朝为官的那些叔伯脸上,见识过不少,怎样的心情云决也是知晓一二的。
砖头刚走,那瘦子马三儿又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鬼鬼祟祟的跟周正说了什么,那周正面色平淡,但眼中一丝冰冷还是让敏感的云决捕捉到了。
周正起身离去,马三儿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后面,那是跟砖头一样的嘴脸。
二人走到洞口,周正突然回身,朝云决招了招手。
抬起头看看太阳,时候虽然早些,但云决还是跟了上去。
前面的二人还在窃窃私语,待云决走近,马三儿慌忙把手中周正的上衣塞给他,对着云决一阵阿弥陀佛,匆匆的离去了。
擦身而过的是那个面无表情的韦渠,并没有注意自己,但瞥了一眼周正,那丝杀机一闪而逝。没错,正是杀气。
那种气息让云决想起失控的自己,他心里极不舒服。这月潜泊坞的人都是些什么东西,一个个鬼鬼祟祟心怀鬼胎。除了关无极可还有一个看起来正常一些的人?希望这些家伙不要牵扯到自己,鸡鸣狗盗之辈,若非处境艰难,云决定然敬而远之。
该死的鬼地方,一刻也不想多待,再忍耐几天便是。
云决与周正心不在焉得有一搭无一搭,二人还未到石门附近的指定位置,就见韦渠向矿外走去。不仅云决,周正也有些疑惑,用上衣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问道:“韦渠,你去哪里?”
韦渠抱拳行礼道:“周副堂主,在下有要事向关堂主禀报,时间紧迫,事后再向您解释。”
或许是副堂主三字搅乱了周正的心神,极其厌恶的表情挂在了脸上,挥了挥手不再言语。
二人来到石门不远处,周正压低嗓音道:“待会低下头,我们走过去,切记加快脚步。这儿的守卫敏感的很,我们过去在后面的甬道尽头开挖。我给你打掩护,你朝石室这个方向下手,记住洞口弄小一点。若听到我咳嗽便停手,说明你挖到边缘了,明白吗?”
周正发号施令的口吻,与初遇时的客套判若两人,看来是因为摸清了自己功夫尚浅的缘故。
云决点了点头,按照周正的说法低头走了过去,守卫也并没有理会二人。
走在前面的云决却感觉到身后又走过来一个人,那人有些愠怒的说到:“除那二人,可还有其他人经过?”
身后两个守卫齐声答道:“回头儿,没有。”
“给老子拿下!关进暗房一日!”身后传来那人愤怒的吼叫声。
云周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
又听那人骂骂咧咧道:“狗东西,敢偷袭老子,痛痛快快的一泡尿给老子踢断了……给老子鞭子伺候着!往死里抽!”
二人被三两下制住,云决微微抬头。吼叫之人居然是个男娃,绑着裤带,满脸凶神恶煞般的狠厉。
这又是谁?定威寨的人对他如此恭敬?
这个局势,越来越迷,难道真的要被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