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就着石盐在口中咀嚼出坛肉的味道,咯吱咯吱的声响透露着无比的满足。云决与这支三十人的采集分队,下到北斜一号井已然三日之久。北斜一号井顾名思义,是以开采的坐标基点,向北倾斜来挖的一号矿井。
就在这黄土岭峡谷北部山脉的脊峰之下,实际上那平头山正是在这里还要偏北不远的位置。
“天风拂我步层岗,露满长松伏夏凉。
紫藤红叶出青翠,群峰万蕊尽芬芳。
寒潭流涧波漾漾,幽谷空山莽苍苍。
绿竹杖,高壁梁,日下鸥鹭一两行。
脱俗何须双飞翼,划破北溟自翱翔。”斜靠在洞壁上的无须男子有些怅然若失,莹莹火光下的众人一阵沉默。
沉静中的掌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二十几道目光齐齐的看向云决。
小和尚顿时面红耳赤难为情道:“小僧只是觉得这位施主唱的实富感情,词曲之意更为应景,不知词曲名牌是?”
一阵哄堂大笑,令脑袋上没有几根毛的小和尚又红了几分。
“无言小师傅,没想到你也在这。”昏暗的洞内,这人眸子中的闪亮却是格外显眼。却是认识,满脸脏黑的汉子,仅凭这双锐眼,云决便认出了他,正是关无极。
旁边那无须男子站起了身走了过来,笑吟吟的身行一礼对云决道:“归乡,没听过吧?老家的东西,没想到无言小师傅居然还有如此雅兴,哈哈哈哈。我叫周正。”
少年心性不吐不快,城府尚浅的云决意识到不妙,自有些尴尬。还之一礼,便不在言语,口中喃喃一串佛经飘渺而出。
关无极清了清嗓子,看着老远处的监工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躬起身子引来众人的注意,小声道:“距离目标还有不短的距离,大家打起精神,这里也该分头行事,周正,你带着你的人,按原计划行事。”
讲到一半看了看云决,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接言道:“无言小师傅,我等乃是沧州月潜泊坞之人,在下月江堂主关无极。这些乃是我堂中兄弟,我等在此有要事。”
话讲到一半,看了看远处黑暗中打屁的监工,慎重道:“我等来此目的,眼下不便透露。其中自有些凶险,不忍牵连与你。待会你可在队伍末尾作业,不必理会任何变故。眼下还需小师傅配合我等做一出戏,撇清你我关系。若一切顺利,日后告知缘由。”
如此这般,附耳道来。云决听的云里雾里,不由得点了点头道:“疼到是不怕,但小僧有一问。关前辈,小僧何德何能让关前辈如此记挂?”
关无极饶有深意的看了看云决道:“直觉。”
云决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关无极抱拳一礼道:“如此,得罪了。”
砰砰砰,拳拳到肉,眉弓顿时开裂,嘴脸渗出殷红。
云决就地一滚,捂着眼睛,眼珠一转,突然大吼道:“杀人啦!杀人啦!”就地爬起来,疯了一样向外逃窜。
监工们被动静吸引了过来,看见慌不择路的云决,无情鞭凶猛挥出。啪,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洞内。云决被抽的一阵痉挛,瑟瑟发抖的蜷缩在地上。
挥鞭的监工恶狠狠的踩着云决道:“鬼吼鬼叫什么?你们想死是不是?给老子分成三队,避开花岗岩,速速开始采掘!”
看了看脚下又道:“你个废物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自己死一边去,妈的要是少采一块,今儿就给你扔下去。”
云决躬身允诺慌忙的退了下去,捡起背篓鹤嘴锄开始干活。看到关无极关切的目光坦然一笑,点了点头。
究竟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这些看似不寻常的家伙,对自己却是格外关注。即便是极力隐藏还是逃不出他们的视线,娘还在山下等着,也不知怎样了。
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失了神。一锄下去,被坚硬的花岗岩弹了出去,掌心一阵酥麻。下意识向旁边移了两步,又是一锄下去。突然间,感觉像是刨在纸上,石壁顿时崩裂,失神间的云决被惯性带的无法控制重心,惊叫一声失足坠落。
正聊的火热的监工们,听到声响愤怒的跑了过来。正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洞口,气不打一处来,鞭影纷飞大喝道:“吵什么吵?怎么回事!”
一名劳工急切道:“回头儿,那个小和尚掉下去了。”
监工看了看洞口,一脸不屑道:“我道是天塌地陷,山中这裂缝多的去,你们这群乡巴佬,少见多怪,散了散了,干活!”监工对那以为这群人对坍塌出道裂口感觉新鲜,那摔下去的大活人不知死活却是提都未提。
感受着四肢的触感,缓缓坐起身来。没有骨折已是万幸,胸腔的火辣还是引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云决不知从多高摔了下来,确定的是自己应该是昏迷了一段时间,却是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片漆黑的空间里,云决从腰中取下火折子。突然感受到段弘那块玉符的温凉,摘下来才发现竟然发着荧光,这么高摔下来,居然连裂痕都没有,这到底是片儿什么宝物?
把玩了一会儿不得其解,将之收起,点上火折子。幸运的发现一并掉下来的火把,重新点燃整个空间豁然开朗。
云决观察了四周,这哪里是天然形成的裂缝,明明就像是人工开建的石室。四面平整的岩壁,上面密密麻麻纂刻着细小的字,这种字体云决正好见过。
从小到大,云决对诗经歌赋并无兴趣,反而对这些奇怪的事物典籍比较感兴趣。府中孩子游戏人间的时候,云决常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遨游书海。
“黄泉路引!”惊呼一声,又迫切的看着下文,火把将手背烫出水泡也是浑然不觉。
荡荡游魂,何住留存,三魂早将,七魄来临,河边路野,庙宇庄村,宫廷牢狱,坟墓山林,虚惊怪异,失落真魂,路引黄泉,天眼将开,铃动天地,魂兮归来!
什么鬼东西?魂啊魄啊的,云决生涩的翻译着石壁上的奇怪文字,越读下去越是觉得慎得慌。正要坐下休息,角落的小石台子吸引了云决的目光。
火光靠近,小石台子上一个小小的石碑上,几个小字让云决下意识的念了出来:“天门山?”原来这里真的叫天门山,暗自高兴间,却发现旁边的物事。
那是一个通体晶亮的小铜铃,头上的握把精致的浮雕衬托出神异的气质。黄泉两个字并列突出在铃体之上,极富艺术感的纹络不仅引起云决一阵赞叹。
轻轻拿起小铃铛仔细观察一番,这物事竟没有散发应有的青铜味道。触感冰凉,手指轻轻弹了弹,竟然全无声响。正奇怪间,云决摇了一下。
叮铃,清脆细小声音犹如山崩般的震颤,云决只感觉头脑一阵轰鸣,灵魂好像被这一声铃响震飞了出去。耳中那细微的响声逐渐放大,云决痛苦的捂住双耳,七窍流出鲜血。那声音变得天崩地裂般的震撼,又突然间停止,归于绝对的寂静。
缓缓睁开双眼,眼前一个人赤裸着上身,胸口居然燃起了淡淡的蓝色火焰,无风自动,甚是诡异。
那秃头头上的戒疤,让云决心中大惊,这难道就是自己?惊骇的围绕着自己的身躯,这是灵魂出窍吗?云决想大喊,惊醒自己,却发现任凭如何努力,石室内依然一片死寂。
眼见着幽蓝的火光淡去,那是一个铜铃形状的图案印在自己的胸口。犹如刚刚愈合的伤痕,粉嫩的皮肉微微凸起。
就在蓝火熄灭的一瞬间,云决的意识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漩涡般的吸引进体内,那股冰冷的寒意,令灵魂跟着颤栗。感觉两眼发黑,整个人昏了过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云决缓缓醒了过来。
迫切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胸口那个图案赫然存在。又觉腹中饥饿难忍,漆黑的空间内点点亮光让云决揉了揉眼睛。
就在那个石台上,铜铃已然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果子。晶莹剔透,散发着浓浓的香甜。
果子同体透明,内中好似一潭清水,其中之水在缓缓流动着。云决有种芬芳扑鼻,正欲品尝美好,但看到剔透的模样又不忍破坏的矛盾心理。那果子好像可以读心一般,香甜的味道好似更胜几分。
终是没忍住,汁液溅了满口。停顿了一息之间却恍若隔世,口中的火辣感觉像是熊熊烈火烧进了四肢百骸。云决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辣到骨子里,浑身肌肉撕裂般的疼痛传进大脑,痛苦的惨叫着蹲在地上。
终是无法忍受,不自觉的一跃而起。那股跌入深渊的失重感,顿时重还头脑一阵清明。
一丝光亮映入眼帘,竟然是洞口?不对……念及如此,低头一看,火把变成了小火点。
嗯?这么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