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妖云低沉,仿佛伸手就能触及。
地面红雾弥漫,周遭事物全然看不真切,时不时有雷鸣声响起,大地颤动,哀鸿遍野。
突然,红雾中那些稚童模样的黑影,似乎受到了惊吓,纷纷迎着红雾涌向苏阎这里。
苏阎顿时脸色大变,如同见到一群狰狞恶鬼,心惊胆战的后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第一道人影冲破红雾出现在苏阎面前,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对方是人是鬼,耳边突然响起黄柳的惊叫声:“黄小山?”
说着,黄柳直接从苏阎背上跳落,小跑到那人面前,对方是个矮小的男孩,八九岁模样,浓眉大眼,身穿青色小布衣,赤着双脚,脸上挂着没干透的眼泪和鼻涕。
“柳儿姐,我爹娘让妖怪吃了......。”黄小山看见同村人,立马嚎啕大哭,一把扑倒在黄柳怀里,眼泪鼻涕全部抹在她的红裙襦上。
苏阎还在想,同样伤心欲绝的孤儿黄柳,会怎么去安慰小男孩,结果黄柳一把抱住黄小山,哇的一声也哭了出来,并且哭得比黄小山还要猛烈。
看见两个小家伙抱头痛哭,苏阎头疼得厉害,得咧,这就是你黄柳安慰人的本事?还不如什么都不做呢。
这边还未消停,苏阎一转身,左边又冒出一位神色慌张的少年,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像个乞丐似的,一对丹凤眼卧蚕眉却英武有神。
“又是你们村的?”苏阎指了指丹凤眼少年,试探性的问黄柳。
没想到黄柳看了一眼对方,直接摇头。
苏阎单手扶着额头,脸色有点儿难看,像个逢赌必输的赌鬼。
“你跑什么呀?”苏阎直接拦住了丹凤眼少年,眼神里带着警惕,这里除了妖怪,不应该出现村子以外的人才对。
“后面有东西追来了。”丹凤眼少年神色慌张,也顾不上多说什么,下意识跑向砖石高筑的祭台。
苏阎见状,带上两个小家伙,也登上了祭台,毕竟在浓郁的红雾中,唯有这座拔地而起的祭台清晰可见,如同汪洋中的一座灯塔,而且红雾弥漫到祭台脚根,就如海水遇到了礁石,不再向上翻涌,乍看之下,绝对是个避难的好地方。
然而,苏阎走上祭台才惊讶的发现,这里已经站了不下十个稚童,最小八九岁,最大十五六,无一例外都是担惊受怕的神色,一个个抽泣不止,哆哆嗦嗦,好似被恶狼追捕的羔羊,惊魂未定。
“扑街!”
苏阎这会儿才发现事有蹊跷,走到祭台边缘往下一看,红雾已经凝如实质,把整个祭台都给包围了,还有几位稚童吓得走不动路,硬是被继续收缩的实质红雾推着走,连滚带爬登上了祭台。
“瓮中捉鳖?”
苏阎心里拔凉拔凉的,但不至于彻底绝望,毕竟他吃了狐王一颗稀世丹药,现在连仙门的门槛都还没进呢,狐王不可能舍得他死,至于狐王会如何安排他混进仙门,他到现在也没个底。
当然了,他性命无忧的前提是,狐王没有失算,照现在的严峻形势来看,他还真吃不准。
思绪到此,苏阎已经把稚童们带到祭台中央,那些凝如实质的红雾,收缩到祭台四个边角便不再收缩。
轰!
苏阎循声抬头,厚实的妖云突然扩开一个大圆洞,夜空稀疏的星辰依稀可见,但是很快就被一个巨大阴影所遮蔽,一个卡车头大小的蟒头从云洞探了进来,血眼獠牙,不停吞吐着血信子,凶恶恐怖。
“饿!”
双角黑蟒低垂着头颅,细细打量起十几名童男童女,血色竖瞳中尽是贪婪之色。
稚童们因为害怕挤成了一团,畏畏缩缩,小脸清一色惨白,有几个定力不好的差点吓晕过去。
苏阎急得焦头烂额,可是有心无力,根本照顾不过来,只能护住两臂之内的稚童,其中就包括黄柳和黄小山。
而那位丹凤眼少年,则与他背靠着背,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在颤抖,只是心照不宣罢了,毕竟现场就数他们两人个子最高,可谓是稚童当中的顶梁柱。
呼!
双角黑蟒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连串奇异的气泡,红艳中带着透明,等人大小,如陨石般砸向这群少年少女。
“大家快散开,千万别被砸中了。”
苏阎心知不妙,立即大喊一声,双手一边一个,抱住黄柳和黄小山就跑。
丹凤眼少年有样学样,抱起两个吓软脚的八九岁稚童,朝相反的方向分头跑开。
互相偎依的稚童们立即一哄而散,有两三个反应慢的稚童不幸被红气泡砸中,瞬间被吸进气泡内部,任由他们如何挣扎哭喊,都无法挣脱气泡的束缚。
这些气泡古怪得很,但凡碰到一丁点,便会瞬间陷入气泡里。
三个气泡分别吞噬了三个稚童后,缓缓升起,表面环绕有红色电弧,稚童被困其中如同投入炉火炼丹,苦不堪言,凄厉的哭喊声却无法穿透气泡传到外面。
苏阎看到这一幕,不自觉怒火中烧,他开始有些明白两座天下为何水火不容,人妖两族又为何势不两立。
噗!
其他红气泡砸空之后,并没有原地消失,而是像气球般弹射而起,有目标似的四下追击其余稚童。
一时之间,祭台成了一处狩猎场,稚童们为了躲避气泡吞食,抱头乱跑,场面闹哄哄的乱成一团。
呼!
双角黑蟒的血色竖瞳中,满带着戏谑之色,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再次吐出一连串气泡,似乎很喜欢看蝼蚁们挣扎求生。
“小山?“
两个气泡同时砸来,苏阎抱着两个孩子逃窜,早已经气喘如牛,这次起跳后,黄小山没有抓紧他,直接从他发麻的左手脱落,让其中一个气泡砸个正着。
“小山!”黄柳一时激动,娇小的身体像条泥鳅般,直接从苏阎手中脱落,让另一个气泡砸中。
两个小家伙被吞进气泡后,缓缓升离地面,被困在其中苦不堪言,气泡表面的红色电弧愈发凌厉,好似要把两人活活电死。
苏阎又急又气,茫然四顾,这才发现祭台上只剩下了他一人,他双脚落地的时候,有三个气泡同时向他砸来。
苏阎不愿放弃,瞅准时机翻身滚地,恰好从两个气泡形成的间隙逃出。
“小鬼心性不错,你的童子精血肉身和神魂炼化的丹丸,一定大补。”
双角黑蟒已经急不可耐,可惜又不能直接动用雷电抽取神魂,不然就白白浪费了一具童子精血肉身,它之所以留着这些童男童女不杀,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其实我已经不是童子之身了,你信吗?”苏阎前世可是交过女朋友的,后来因为他的“毒贩身份”离开了他。
双角黑蟒桀桀怪笑,“吓得都说胡话了,如果你心性再坚定一些,说不定本妖会手下留情,考虑收你当妖奴呢。”
砰!
供桌一角被气泡砸个粉碎,苏阎闪身躲开两个气泡,稳住身子,忽然伸手指天道:“妖孽快看!你头上有仙师!”
双角黑蟒不以为然,“上次诓我的神婆已经死透了,你想学她?”
“实不相瞒,神婆嘴里的仙师,其实就是我!”苏阎并拢双指,对着黑蟒头颅隔空划了一下,如同剑仙驾驭飞剑,气势非凡。
双角黑蟒乐得摇头晃脑,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大的笑话,就在这时,咔擦一声脆响,黑蟒猛地定住头颅,右边虬角突然断成两截,轰然砸落地面。
变成独角兽的黑蟒大惊失色,猛地扭头,粗壮的蟒躯随之微微颤动。
一位御剑悬空的年轻修士,傻笑着挠了挠头,一柄蓝光湛湛的飞剑,围着他头顶滴溜溜打转,乖巧可爱。
“哎呀,劈歪了。”
正是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