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七夕灯会,我陪姐姐去求姻缘,在城西一棵很有名的姻缘树上,我帮姐姐挂了一根祈愿红绳。那天回府之后,没过几天,姐姐就染上了怪病,整日无精打采,身子虚弱,后来病情越来越严重,半年前卧病不起,连起身走路都恨困难。”
“我爹请了很多名医都没用,唯有南家药铺的郝大夫不愿放弃,每隔半个月来复诊一次,但是效果甚微……。”
“我也怀疑过那棵姻缘树有问题,姐姐刚开始生病的时候,我就跑去那棵姻缘树底下,想把祈愿红绳收回来烧毁,可无论我如何翻找,都找不到那根红绳。”
“就在同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怪梦,梦里有个红衣女子告诉我,那根红绳在她手里,她已经帮我们实现了红绳上的愿望,不过愿望实现是有代价的,我当时哭着求她,我们不许愿了,只求她把姐姐的健康还回来......。”
“后来她答应了我的请求,要我折下姻缘柳的一截枝叶,安种在姐姐卧房附近,每日需施肥浇水,把它当老祖宗一样供奉起来,待到树苗长成大树,开出红色的花朵,姐姐的病自然会好起来。”
赵书寒竹筒倒豆子般,一下子把话都说了出来,这些话似乎埋在他心底很久了,如今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沉默寡言的胡一,突然指向柳树,插嘴道:“柳树也能开红花?”
赵书寒一脸认真道:“她说只要心诚,就肯定能开出红花。”
苏阎想了想,目光玩味的看向白衣书生:“比起柳树开红花,我更想知道,你那天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赵书寒扭扭捏捏:“当然是帮姐姐祈求姻缘,让她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苏阎多年卧底的直觉告诉他,赵书寒肯定有所隐瞒,他摇头冷笑:“你不说实话,我们没法帮你,不过柳树开花之日,你姐姐到底是死是活,那就难说了。”
赵书寒听见苏阎阴阳怪气的话,一肚子墨水翻涌,正要出言反击,只是突然醒起,这棵柳树种下一年多,府里上下一百多口人,少有人发现这里多了一棵柳树,可苏阎进后院看了几眼,就断定他种下的柳树有问题,莫非对方真的有些能耐?不值是江湖骗子那么简单?
“对,我确实撒谎了。”赵书寒犹豫了好一会儿,突然情绪高涨道:“我姐姐是什么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她那么善良,要是遇到一个不好的夫君怎么办?所以我当时就希望......姐姐最好永远嫁不出去,咱们赵府又不缺银子养她......。”
苏阎欲言又止,没想到对方还是个姐控。
“实话我都告诉你们了,”赵书寒指着柳树,一副病急乱投医的样子,对两位不知底细的陌生人道:“这棵柳树到底该怎么处置?我姐姐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苏阎陷入了沉思,按理来说,赵府是书香门第,而且听郝金义说,赵府的家主还是个状元郎,官职最高做到了六科给事中,官授正六品。
家主官职虽不大,但是作为朝廷言官,自有一国文运庇护,再加上府宅日夜受浩然书气熏陶,阴物之流根本无从滋生,更别说明目张胆在府宅内生长,除非......。
“你们家是不是出过命案?”苏阎突然问了一句。
赵书寒目瞪口呆,然后气道:“胡说八道,我赵府书香门第,家风纯良,以礼贤下士著称南离,连府内丫鬟都不曾打骂过,怎么可能会出命案。”
苏阎试探道:“真没有?”
赵书寒噌的一下高举右手,当场指天立誓,慷慨激昂道:“再骗你,我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轰!
夜空中有闷雷滚过,黑压压的乌云遮天蔽月,聚拢在赵府上空,有一场倾盆大雨将至。
赵书寒被雷声吓得一哆嗦,心虚的收回了右手,装作很困惑的样子,挠头道:“这天气当真变化无常,傍晚还是霞光满天的美景,怎么转眼间就要下雨了呢。”
苏阎抬头望天,神色不自觉凝重起来,这场即将到来的秋雨,好像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苏阎收回目光,重新回到正题,以心声对胡一道:“他没骗我们,这棵柳树虽然阴气冲天,却没有藏匿阴物,可如果该阴物不是在府中诞生,又怎么可能在文运庇护的赵府生长?”
胡一顿了顿,以心声回道:“现在看来,这棵柳树不是阴物本体,我在大琼峰听陈执教讲过,人间有些阴物能够分身,用分身搜刮气运为本体所用,想必这棵柳树,只是那阴物的一个分身,想要蚕食赵家文运。”
苏阎听到这里,多少有些羡慕,内门弟子就是不一样,有见多识广的执教亲自授课,这也是他喊上胡一共同前来的原因。
赵书寒见两人没动静,自作主张道:“要不我去找把斧头来,把这棵柳树砍了?”
苏阎见柳树散发的阴气,已经与卧房里的姐姐连为一体,摇头道:“不行,这棵柳树与你姐姐日夜相伴,两者命数已经连为一体,你砍柳树,就是在杀你姐姐。”
赵书寒读书人出身,子不语怪力乱神,怎么可能接受苏阎的鬼话,“胡说八道,这就是一棵普通的柳树,怎么能和人的性命扯上关系,你怎么不说自己是山上神仙呢。”
苏阎面不改色:“既然你不相信鬼神之力,七夕灯会为何要向一棵姻缘树祈愿,图好玩?”
赵书寒哑口无言。
苏阎看不透这棵柳树的来历,更解决不了赵府的无妄之灾,只能对赵书寒提议道:“你们城西不是有座城隍庙嘛,去那里多上几柱高香吧,或许有用。”
幽冥天下与浩然天下并存,既然涉及到阴物害人一事,最好的办法,还是交给本地城隍去解决。
赵书寒摇头道:“没用的,我娘几乎把城隍庙门槛都踏破了,姐姐的病情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苏阎眉头一挑,难道这件事连本地城隍都管不了?这样的话,他一个纳气境中期的修士,就更帮不上什么忙了。
“城隍老爷,求你救救我家女儿吧。”
赵府主母像往常一样,选择在城隍庙香客稀少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给城隍磕头,神色虔诚。
六尺高的城隍神像,面目威严,尽显这位大将昔日的英武体态,神台上浓郁的香火,将神像熏得金黄,像是镀上了隐晦的金光。
轰!
夜空突然传来一声雷响,城隍神像那双金刚似的巨目,突然闪过一莫抹金光,双目望向红柳街的方向,大叫了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