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车驶过半月湖的时候,夕阳已经不像刚才那样鲜艳晃眼了,只有湖面翻动的波浪,还倔强地藏着一些金色的光芒。爱丽丝降下了车窗,任由晚风把她的刘海吹得一团糟。她出神地望着闪闪的湖面,仔细辨认着几乎只是几个小黑点的水鸟。“真是太美了。”她轻轻地自言自语。
“拐过这个弯,就能看到我说的那片向日葵园了。”父亲在前座有些开心,也有点得意地说:“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盛开,但是······看哪,在那儿!”
她向父亲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的确有一片向日葵花海,和无数微微绽开的花苞。但是,她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花海旁的大宅子吸了过去。那座漂亮精致的三层大别墅,就是他们接下来几年要住的地方了。
司机把车刚停稳,爱丽丝就打开门,跑向提前过来查看搬家的母亲。母亲正在跟邻居聊天,猝不及防地被爱丽丝从后面抱住。“爱丽丝。”母亲用带着些责怪的语气说。
“这一定就是你家的女儿吧!真是个漂亮可人的小姑娘!”刚才在跟母亲聊天的那位胖胖的妇女说。她半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爱丽丝,使她有些感到不自在。
“爱丽丝,去房子里看看吧,让你爸爸带你认识一下房间。”母亲知道爱丽丝不擅长应付陌生人,便这么对她说。
爱丽丝虽然也对长辈们的谈话感兴趣,可是那个阿姨实在是搞得她不自在。听了母亲的话,她便如得了特赦一般,提起裙摆三步并两步跑向别墅,挤在父亲的前面进了门。
她的房间在二楼。工人们午前就已经把爱丽丝的东西都搬了进来,在母亲的指导下摆放成爱丽丝以前的房间的样子。父亲下楼忙去了,爱丽丝自己坐了一会儿,又向窗外的花园、迷宫、干涸的游泳池望了一会儿。有限的新意很快就过去了,爱丽丝决定自己在房子里转一转。
这座别墅真是大的出奇,爱丽丝在那些旋转楼梯和长廊过道间漫无目的地走着。时不时,她也会打开一些半掩着的门,看看这里的用处到底是什么。当她重新掩起仓库的门时,旁边一处向下的楼梯吸引了她。
“这里是地下室吗?”爱丽丝走到楼梯的尽头,那里有一扇和周围意大利式的装修风格完全不搭的铁门,门上贴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奥尔维斯·克拉夫特”。门被一个很大的锁锁上了。爱丽丝捧起锁想要看一下,突然“蹦”得一声,老旧的锁芯断裂了。
“恐怕爸爸都还没有来这里看过呢。”爱丽丝知道,这里的前任主人搬走得很匆忙,给父亲留下了许多麻烦。发生忘记留一把钥匙这种事,应该也是情理之中的。
好奇心促使她立马打开门看个究竟,但是眼前所见使她大失所望:空旷且黑暗的屋子里,只有一个巨大的柜子,和一张大桌子而已。而且,打开门的那一刹那,还有一股浓郁难闻的气味直冲进爱丽丝的鼻子,使她一直到晚饭时都有点头昏脑涨。
为了庆祝搬家,今天的晚餐的确十分丰盛。爱丽丝最喜欢的几样食物桌子上面都有,但是她只是简单地吃了几样,甚至连平常最喜欢的夹心香蕉芝士蛋糕都没怎么动。
“亚历克斯,我和邻居聊了聊······”母亲放下杯子,说:“她说这个房子的前任主人,有点怪。她说,这个人本来和妻子很恩爱,但是有一天他的妻子凭空消失了,警方怀疑是他杀了妻子又······总之,从那以后,那个男人就很少出门,在他搬走的时候,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人见过他了。”
“反正他已经搬走,这些都和我们无关了。”父亲知道在最开始他打算买这个房子时,妻子就有点不赞同,便想把话题打住。母亲还想说点什么,但她注意到了爱丽丝没精打采的样子,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这一天,爱丽丝睡得比平常早多了,电视没有装好、网络没有接通、父母都在电话里聊工作、而新雇的佣人都还很陌生。
不知道是因为心情有点糟糕,还是因为头晕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散。爱丽丝这一夜做了许多梦,其中一个梦她记得尤为清楚。梦中,爱丽丝看见自己手心捧着一颗很小的花苞,在她的面前缓缓地绽放。纯澈的蓝色花瓣散发出一股夺人心魄的美,在五片花瓣中央簇着小小的金色花蕊。只是,爱丽丝还来不及仔细地看,那些花瓣就逐渐开始枯萎,一片片地落下。爱丽丝在梦中十分着急,最后她在最后一片花瓣凋落前醒了过来。这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新佣人做的早餐味道实在不怎么样,在洗碗时,她又把刀具摔到了地上。父亲捡起刀子,正想发点牢骚时,门被重重地敲响了。
“是装电视的工人吗?怎么没有按门铃?”母亲的声音从盥洗室中传来。
父亲想找个地方放下刀子,并擦擦手,可这时门又一次被重重地敲响。“桑托斯!”父亲大声呼喊着男佣的名字。
男佣还没有走下楼,爱丽丝就已经跑到了门口,她踮起脚尖,看到了工作服的领子,上面好像还沾有一些污渍。爱丽丝没有多想就打开了门,可是请进二字还没有说出口,她就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那个工人的右半边脸上,缺了很大一片皮肉,牙齿和牙龈都暴露在外面。没有完全干涸的液体还在缓缓流下,把米白色的地毯染上可怖的黑色。他的视线不知道在望向何处,嘴里还一直发出漏气的呻吟:“电,电视······电·······”
这可比一切万圣节化妆要真实、恶心得多。爱丽丝害怕地屏住呼吸,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父亲和男佣这时走了过来,两个成年男性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也恐慌地尖叫出声。他俩的尖叫不仅惊动了母亲和房子里的另外三名佣人,也使得原先只是呆呆站在原地的“它”微微动了一下。
爱丽丝害怕到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当她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被“它”扑倒在地。发黑的血液滴在爱丽丝的脸上。爱丽丝把头扭到一边,看到的则是“它”被撕扯掉一大块肌肉的右臂。
“爸爸······”爱丽丝的嗓子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了。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扑在爱丽丝身上的“它”撞飞。父亲刚才那一脚几乎把“它”的脖子踢断,并立即把手中的刀刺进“它”的胸口。爱丽丝被母亲趁机抱了出来,但是她却没有力气站住了。
“小心!”母亲的呼声响了起来。就算被刺穿了心脏,“它”也依然没有倒下,反而一个飞扑咬住了父亲的臂膀。父亲痛叫起来,反复用刀刺向“它”的身体。
母亲这时抓起了一旁挂着的雨伞,向“它”刺去。伞尖从“它”的眼窝深深刺入。“它”发出一阵低嚎,在半空中一阵乱抓。母亲的手腕被“它”抓伤了,但她依旧更用力地向里刺。终于,“它”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母亲抱着受伤的父亲瘫坐在地上。
这时,颤抖着抱着猎枪的男佣才慢慢向前,而之前躲起来的其他佣人也纷纷冒出头来查看情况。男佣走过爱丽丝的身旁,想要查看“它”的尸体时,父亲却突然发出很像“它”的嚎叫,并狠狠咬住母亲的咽喉。
男佣大吃一惊,向父亲抬起猎枪。“不要!”爱丽丝这时不知怎么有了力气,她抱住男佣的腿,“不要!”
可是男佣的枪已经响了。父亲立刻倒在地上。母亲的嘴里不断冒出鲜血,她痛苦地看向爱丽丝,不一会儿也没了动静。
这之后,爱丽丝就如同疯了一般,她抓起父亲刚才使用的刀,愤怒地朝身边的每一个人刺去,直到她被身强力壮的女佣从后边抱住并锁进地下室。
爱丽丝在黑暗的地下室里呕吐了一会儿,又哭了好久。她一直握着那把沾有三份血液的刀子,但却不知道到底该刺向什么。当地下室那奇怪的气味最终使爱丽丝清醒时,她已经哭不出一滴眼泪了。她缓缓站起身,在黑暗中胡乱摸索。“嘭”的一声,爱丽丝撞上了地下室里的桌子。她感觉这里的气味最为浓郁,直冲她的鼻腔,使她咳嗽了一阵。爱丽丝摸到桌子的边角包裹着一块铁皮,上面似乎刻着些字。爱丽丝摸不出上面刻着些什么,但她总感觉那笔触,似乎充满刻给深爱之人的温柔。
爱丽丝闭上了眼睛,无力地靠着桌子坐下。她似乎听到屋外又一次传来了枪声,但这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在心中斗争了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调转刀刃刺入了自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