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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No.13:神明

“她生病了……”

“病得很重……”

————

灰暗的天时不时几只飞禽略过,呈现给人们的不是同于往日的蔚然,反而阴沉的快滴出水,灰蒙蒙的,在人间难歌的衬托下,死寂的可怕。

在这天下人们肃穆而恭敬地站着,英姿飒爽的军装套在身上,现在这里的人反而倍感痛苦。人群中,抑或者说人群的尽头,荣誉的奖牌零散挂在哪儿,黑白照上的人依旧透露着一种坚毅,诉说着他的英勇。

刚过八岁生日的江穆哭丧着,扭动着身子向摆着荣誉奖牌和黑白遗照的桌子走去。“爸爸爸爸,你回来啊,你不是说还要带我去游乐场嘛?”

回答江穆的只有寂静,还有那副正气爆棚且坚毅的笑容。

江穆呜咽着,不久前,甚至他都和父亲一起开怀大笑,而不就厚的现在,自己却怎么喊也无人回应……只有挂着的遗像才证明了父亲的陨落。

“江显……”江穆声旁的女人声音也带着哭腔,她一手揽着江穆,眼睛却看着江显永远不会变的,依旧抖擞精神的面容,潸然落泪。

很明显,江显是江穆父亲,女人的丈夫。江显在航空部工作,在最近的一次对宇宙的探索中,被不知名光柱袭击,飞船连同人一起消失,了无音讯,即使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江显的牺牲,但也没有人相信,能有人在那样的环境中活下来……

太空、宇宙,至今都是人类无法参悟的奇幻世界。

即使是人间蒸发,也必须给烈士家人做出一个交代,显然,军方为江显举行了相对盛大的葬礼,做了很合理的安排,甚至于有些奢华了——一次迷失而已,如果不是江显他父亲同样在军方担任重大身份,也不至于让军方让航空部人员和熟悉的朋友一起来致敬。

江显的父亲,江穆的爷爷,正是华夏陆军前任首司——江老。

江老此时也在人群前站着,自己的儿子逝去,自己无疑应是悲痛欲绝的,可是江老的脸色却只是铁青,甚至眼底都只是担忧和无奈。

没有人知道他在担忧,无奈什么,失去父亲的江穆,失去丈夫的儿媳……或者说,“逝去”的儿子。

他快退休了,他祈祷着能够弥补缺失父爱的江穆。他还依稀记得,儿子和自己休假在家时,江穆常拉着自己和儿子一起去看一个叫做奥特曼的特摄,他最喜欢的,好像是一个叫做戴拿的巨人。

江穆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看了看那张和自己有些相像的爽朗的笑脸,默默承诺着什么。

江穆才八岁,他不懂什么烈士的名义和无法挽留的溃败,他只知道,自己最喜欢,对自己最好的爸爸不见了。就像儿时自己玩的捉迷藏一样,不过这次自己再也找不到爸爸,爸爸也不会突然蹦出来给自己一个“惊喜”了。

江穆哭着,揉着眼睛,眼泪却怎么止不住,将衣袖濡湿,然后顺着线头滴落。

“江穆!”耳边传来一声呼唤,声音带着些许喘,看样子是跑来的。

“别难过了,”声音的主人顿了顿,此时的声音变得顺畅多了,轻柔而温暖,像是四月底悄然而至的徐徐微风,“叔叔希望你做一个男子汉!”

“卿雪?”江穆擦了擦泪,看清了面前的人,面露吃惊,“你怎么来了?”

洛卿雪笑了笑,摸着江穆的头,“我爸爸带我来的。他们让我来看看你,而且我也想来看看你。”

洛卿雪的爸爸和江穆的爸爸是战友,很久以前就认识了,江显参军退役后去航空部完成自己的理想,而洛初则在读完大学后成为了科技人员,负责航空部的后勤之类的。

“所以别难过了,这个给你呀!”洛卿雪把手掌摊开,里面摊着一朵白色的小花,娇小的白色花瓣紧密簇拥在一起,形成一个倒圆锥,看起来像是一个白色的小石子。

“要收好啊!”江穆呆呆的点了头,收下了洛卿雪给他的这颗小花。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花是满天星。

如果没记错的话,满天星的花语是:清纯的关怀。

女孩子比男孩子早熟,即使洛卿雪只比江穆大还不到一年。洛卿雪很认真的在奶奶的院子里挑选了最好的那株满天星上最好看的那一颗,她永远觉得用心的礼物是最珍贵的。

江穆亦是如此,他很小心的收了起来,即使以后得日子里,花仍旧会凋落,但目视着它的离去,心里却永远会怀恋。

“谢谢。”江穆迟钝了好久,直到花朵飘进衣兜,他才缓过神。

江穆乐呵一笑,挺了挺胸脯,看着江显的遗照眼神却越发坚决:

既然如此的话,我也不能让你们失望啊,为了爸爸,也谢谢卿雪姐姐了。

……

以后的故事趋于平缓,洛卿雪的身影在江穆的生活中出现的越加频繁,江穆也在和洛卿雪的相处中逐渐走出了父亲逝去的阴霾,而江老也在两年后退休,即使由于德高望重被就下去当了类似于指挥一类的职位,但事务也简单了很多,有更多的时间陪江穆了。

江穆只觉得,如果日子能够一直这样,自己即使失去了很多很多的父爱,但也能成为一个幸福的孩子,和自己的卿雪姐姐一起长大,直到意外的发生……

江穆记得很清楚那几天。

洛初失踪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去做什么了,唯一的消息只有他留在研究所桌子时的那封信代表着:他仍活着……

仅此而已。

洛卿雪才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江穆当初的心情,貌似更痛苦:15岁的少女已经懂得了很多很多,而江穆忆起儿时的记忆时,也只有心里淡淡的苦涩。

这种东西不好说,总而言之,他们成为了同类人。

江穆记得洛卿雪那时候的举措,让他很惊恐,也很害怕。

那是很大很大的雨夜。洛卿雪一个人冲进雨帘拉起来的恐怖夜幕,没有尽头的黑暗将洛卿雪的声音包裹,浓郁的黑暗只让人压抑和阴鸷。

猛烈的风呼啸着,洛卿雪奶奶家本就不结实的窗户被吹的呼呼作响,洛卿雪冲出去的身影没有任何回来的意思,在浓郁的黑暗中连恐惧都被吞噬殆尽。

江穆和江老,江穆的母亲慕沐和洛卿雪的母亲谭苒,还有洛卿雪的奶奶(之后简称洛老太太),都在堂屋坐着,焦急等待着洛卿雪的回来,有好几次,三位妇人甚至急得能冲出去,虽然最后都被江穆和江老拉住了,但也无法让她们焦躁的心平缓下来,江穆和江老两人也皱着眉头,五个人在不大的屋子里走来走去。

江穆看着在暴雨下依旧热忱开放的满园的满天星,焦躁的心稍稍平静下来,在手电的支撑下,他也只能看出满天星的大致轮廓了。

他祈祷:“满园的花儿在暴雨下依旧开放的热切,那么卿雪你也会平安的回来吧?”

回应他的只有恐怖的雷声雨声。

他的态度终于变得悲哀,他几乎是挤出来的恳求,“求你们了,让卿雪没事……”

夏天的雨来的猛烈去的也潇洒,五人终于熬过了这夜不眠的时光,太阳在天边伸着懒腰,似乎很不愿意升起,天边很朦胧的光。

没有很娇柔作态,五人几乎不分前后冲了出去,各自冲向了不同的方向。

江穆冲向的是正前方,那是去往洛初工作的地方,即使他们洛卿雪走之前他们刚从这里回来,但他仍觉得洛卿雪最可能走这条路。

江穆冲的很快,15岁的少年迸发了巨大的动力,不停奔赴向前,在自己查看周围是否有洛卿雪身影的同时尽量避免撞上障碍物。

他心里在低吼,嘴里也不住的嘟囔,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又低又哑。

“你TM的,别给老子出事啊。”

不知跑了多久,江穆终于放慢了步子或是大雨过后还未褪去的寒意夹杂着清冷的风打在人身上生疼,江穆终于清醒了过来。

剧烈运动让江穆不能控制的抖动,江穆大口大口喘着气,大量的冷空气直接进入肺部让江穆十分不适,但他仍未停下脚步。

快到了……

越来越近了……

江穆的脸色冷了下来,目光也变得失望颓废。

——除了眼前熟悉的建筑,甚至没有一点变动,雨夜后的事物都仿佛带着倦意,沉沉的睡着。

“穆儿么?”苍老而熟悉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却带着严重的惊恐和焦急。

“洛奶奶!”声音的主人正是洛老太太,江穆着急地喊了一声,赶忙跑进了巷子。

江穆呆滞……

顺着洛老太太的目光望去,江穆逐渐看到至看清,瞳孔却不受控制的低垂。

“卿雪?……”

……

醒不来的人儿看不到洁白的天花板,洛卿雪躺在病床上,眼沉沉的闭着,面色苍白至极。一捧满天星插在床头柜的花盆中,在太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江穆看到洛卿雪的时候,她躺在洛老太太怀中,她的身体有很多伤口,尤其是头顶的撞伤更让人触目惊心。

没有出现躺在血泊的现象,一场大雨把什么都冲淡了。

江穆越发恐慌,一把将洛卿雪抱起,刚亮的路上行人还很少,废了很大劲,洛卿雪终于被送进了医院。

手术还算成功,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洛卿雪的命被吊住,但是由于大脑收到重创,记忆层被严重受损,据猜测,可能会出现记忆断层,严重更甚失忆。

江穆坐在洛卿雪床边,今天是他最后能陪洛卿雪的一天,明天学校就要上课了,他已经请假好几天了。

“卿雪。”江穆在椅子上靠着,望着天边的太阳喃喃自语。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太阳和现在一样大。

满园的满天星开的很盛。

我说我喜欢这个院子,你说你也喜欢。

那里洒满了漫天花瓣,也洒满了我们的回忆和快乐。

很感激你能出现在我的生活,在爸爸逝去后给我带来欢笑和快乐。

在别人取笑我,欺负我时能保护我。

那时你也只是比我高了半个头,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也很感激你的帮助。

有你在的日子里,我的身边总能感受到幸福。

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乐观温柔,有些大大咧咧却不失淑女风范的大姐姐。

那么现在你也应该仍是啊?

快点醒过来吧……

以后,我会好好守护好你的。我一定会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江穆说着这一切,忍不住笑了出来。

站起来抖了抖身子,突然发现洛卿雪的手指竟然动了动。

江穆惊愕间连忙握住洛卿雪的手,洛卿雪白皙修长的手在江穆手掌心画着什么。

江穆仔仔细细感受着:院子,满天星,东,三步,那里有,叔叔,东西。

洛卿雪画完便没了动静,江穆没有跟其他人说,毕竟说了也于事无补,医生在这件事过后来检查过,还是跟平时一样。

江穆下午找机会找到了洛卿雪所说的东西,那些零散的词语拼成的应该是:满天星盛开的院子,向东走三步,那里有叔叔留给你的东西。所谓的叔叔,大抵就是江显。

那是一颗异样的石头,偏矩形,中间镶着一个剑刃般尖梢。乍一看,有点像自己最喜欢的戴拿奥特曼的变身器——闪光剑。

江穆用手擦着石头,想要看清楚它的真实面目,可是那盖在物体上厚厚的尘土怎样也擦不掉。

江穆索性没有去擦,将石头收藏起来,最后去看了洛卿雪一眼,还是得去上学。

一周后……

“什么?!!”

“奶奶你有救卿雪的方法了?”

江穆面色吃惊,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像能装进一个乒乓球。

“嘘!”洛老太太作嘘声动作,眼珠子转的却很快,最后只得晃了晃头。“这件事情,我们去完成就好了,别让他们知道。”

“哦哦,好,那我们应该怎么去做?”江穆食指搭在嘴边,皱着眉思索着,却怎么也想不出。

“跟着我吧,如果顺利的话,一天之内就可以完成了。”

“嗯,好的。”江穆感觉的很兴奋,毕竟终于有机会能救洛卿雪了。

洛老太太和江穆是两人自己出去的,其他人也没有说什么,哪怕出去散散步也好,能让心情稍稍缓和一下的话,也没什么关系。

江穆和洛老太太去满天星小院背上了事先准备好的背包,能走一天的路程自然需要备至一些行李,也无疑是一些吃的罢了。

洛老太太说她也不怎么确定那个地方是否管用,听说人们在那儿许下的愿望大都会实现,只是等价交换你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好似是一座佛陀寺庙吧,只是据说那里信奉的并非佛教中任意一个佛祖,而是一片不可窥探的,引诱着人们迷失其中的混沌状物。

死马当活马医吧,江穆心中暗自想。

寺庙很难找,他们跨过了一座大山,已经到了洛老太太说的地方了,可依旧没有遵到这尊传说中的寺庙。

洛老太太杵着拐杖,虽然自己的身体没到那种随时随地都要杵拐杖的地步,但这么远的山路连江穆都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更何况她了。

江穆看到面前除了树林还是树林,心里一阵凌乱,但他并不觉得这是一趟没有意义的路。

洛老太太眉毛微蹙,最终放下拐杖,双手并拢置于胸前,嘴里虔诚地念着某种不知名的咒语。眼中的希望横溢,瞌上眼,反而多了几分肃静。

江穆看见如此,也闭上眼睛祈祷,全身因为希冀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你在渴望着什么呢?”一道声音从江穆心底想起,江穆想要张开眼睛,却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原来的林海屹立了一座高大的诡秘殿堂。

“你是谁?”江穆身体哆嗦起来,露出了一个孩子的胆怯。

他毕竟才15岁,最开始的他也只是认为洛老太太只是带他来求神拜佛,这种超常识的东西他怎么也想不到。

对于这种鬼神之类的,江穆向来是怀有半信半疑的想法,这次属实给他稚幼的心灵带来了重大冲击。

“你想要救她么?”江穆面前出现了一个荧幕,里面正是陷入昏迷的洛卿雪。

“你有什么办法?”江穆终于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我可以帮你救她。”

“真的吗?”江穆面露喜色,随即又沉了下去。“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要帮我救她?”

“那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会想救她呢?”江穆被问的语塞。

“有时候,你不必知道那么多……罢了,我可以帮你让她苏醒过来。”

“我将赋予她一份强大的力量,那股力量是双面的,虽然可以使她苏醒,并且健康的活着,但是,她还是会出现记忆断层,或许会忘掉你?还是会用有色眼镜去看待你。让我见识见识吧?传说中的,人类的羁绊。”

那股声音变的淡了,“那份力量,可是足以毁灭人类文明的,文明裁决者……”

江穆的意识出现模糊,再次醒来,自己身处于山的另一头,城市的边缘了。

洛老太太在一旁站着,神色不怎么自然,并没有询问江穆身上发生的事,带着江穆回来医院。

江穆也还在疑惑那到底是不是梦,直到他回到医院看见已经醒过来的洛卿雪。不过江穆表现出平常人都没有的镇定,不断的刺激让他的脑子有些麻木,甚至不能好好思考问题了。

不过按照那个人的说话,或许现在洛卿雪对自己的印象糟糕至极,他还是去打了个招呼。

“你是谁?”果不其然。

江穆没有说话,他看见洛卿雪眉毛微蹙就明白了,经过这么多事,他也有些不同寻常人的成熟稳重,他默默在角落守护着洛卿雪。

例子就如同上次的校园网江穆脑残粉封杀那个跟洛卿雪打招呼的男的……

那男的一脸猥琐,乘着和洛卿雪打招呼乘机踮起脚尖来剽窃他所谓的欲望……恶心至极,江穆是这样想的,所以他直接上去给了一拳。

洛卿雪原本在那猥琐男的注视下就不太自然,在江穆上来后反而安全感十足,但是她对江穆有一种说不出的讨厌,以至于她关于江穆的所有看法都是偏向糟糕,这次同样,在不知道什么的驱动下,她把江穆的“恃强凌弱”说给了顾泫羽,韩君泽两人听……

那猥琐男家庭情况确实不怎么好,成绩也只是学校中等偏下而已,即使这里是降星科技学院的附属高中,也避免不了一些乌烟瘴气。

洛卿雪人很大咧,避免不了和某些人的接触,江穆只好变得骄傲,自负,做好那个坏人,成为所谓的病娇,江穆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至少那样可以守护好他的太阳。

就这样,江穆成为孤独守候公主的王子,在无人之处萦绕洛卿雪的神明。

而洛卿雪则在阳光普及之处同样发散光,在光明之处照耀江穆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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