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耀国的极北边境,常年大雪不断,冰冻三尺。半个时辰前才铲过的雪,现在又在地面结上了一层冰。
离若来到这个时空不知不觉已经有半个月,虽然这样的冰地她还是不能行走自如,但勉强是不用再滚坛子了。
离若提着食盒,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冰雪里,寒风夹杂着雪花打在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体上,竟然有些疼。
离若伸手摸了摸撞到的额头,已经不疼了。
严格的说,应该是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是她并未察觉。
天寒地冻的,虽然边境一直战事连连,但离若在的这段时间还算都相安无事,所以晚上守夜的人减少了一半。
独自走在这陌生的土地上,心中却并不凄凉,她想到那个时空的阿雅和院长妈妈,又想到这里疼爱她的离渊和逸贤,心里暖暖的。
尽管这里的生活对她来说,似乎有些困难,但她不会轻易放弃。或许,真像美女姐姐说的那样,她的到来,背负着某种使命,这便是她要活下去的理由。
离若想,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原来的离若并没有死。就像她代替她一样,原来的离若也代替她生活在她原来的身体里。
她们要一起加油,好好活下去!
这样边想着,离若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她其实一直就怕黑。以前在孤儿院,她的床头总亮着一盏灯。
以后再走夜路,就可以像今天一样,让自己的心里脑袋里都装的满满的,就没有时间害怕了。
望着残留着离若血迹的桌角,冰块手王爷总有些失神。
他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也不认为他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即使有,那也是厌恶,可为何眼前总是浮现出她委屈的眼神?
闭了闭眼,他努力把她眉间的那块红色胎记放大放大,占满他整颗心,直到愤怒和怨恨再次布满眼睛。
他十岁那年就发过誓,绝不允许自己再受伤害,决不让自己守护的受到一点点损伤,他要每一个欠他的人血债血偿!
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昨晚下的雪,不是随着时间融化了,就是被新的雪覆盖了。
大概受了些风寒,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头有些晕。不过,离若不是真正的大小姐,这种小感冒以前也会经常有,她并不大放在心上。
尽管精神欠佳,但她十分敬业,还是希望准时赶在他起床之前出现,并一如往常一般,服侍他穿衣洗脸。
古人的头发总是梳得一丝不苟,漂亮而精致,这对于离若来说是个极大得挑战,除了马尾,她一概不会。
原本担心冰块手王爷在这个上面做文章,找她麻烦,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自己束发,还弄得颇好。
离若正想着,随手便掀开军帐走了进去。只见一屋子大大小小的眼睛齐刷刷看向她,里面不乏暧昧调侃的眼神。
离若小脸通红,立马灰溜溜的钻了出去。
离渊和逸贤这两日都未曾见着离若,这回看见她本来十分高兴,哪知这丫头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们,心里未免有些吃味。
逸贤一向稳重,现在正事要紧,他拉了拉有些急躁的离渊,示意他专心点。
在南耀国有一支骁勇善战、百战百胜的尖锐军队,他们军纪严明,刚正不阿,都是南耀国最勇猛的好男儿!
他们征战沙场,抛头颅、洒热血,团结一心,所向披靡!
他们所到之处,百姓皆列队相迎,敌人则闻风丧胆。
他们是南耀国最骄傲,也是最强大的存在。
他们的大旗上绣着大大的“谨”,他们的首领是与他们同生共死十几载的南耀国第一王爷南宫瑾谨王爷。
在南耀国甚至有个神话,只要有南宫瑾在,南耀国的千秋万业将永不坠落!
初来乍到的离若也听过南耀国第一王爷的事迹,可她一直身在南耀国极北边境的军营,还不曾目睹这位王爷的风采。
她想,要是有机会回到都城,一定要见识见识这南耀国的英雄,一代战神,南宫瑾!
外面风雪翻飞,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离若就像一尊雕塑,立在营帐外,身上落满雪花。
她偶尔看眼军帐,猜测着他们结束的时间。
她性子顽劣,特立独行,但经过昨天,她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能看懂她。
离若将身体向背风的位置挪了挪,刚好可以看见军营里高高挂起、迎风飘扬的一个“谨”字。
“这不是瑾家军的标志吗?”离若暗暗嘀咕。
天啊,她是有多迟钝,在军营呆了这么久,居然现在才知道是瑾家军?
哎哟喂,简直佩服自己!
离若唏嘘得不行,如此看来,南宫瑾身为军队首领,大战在即,不可能不在军队?
可要是在军队的话,那一定是元帅?
啊,上次沙场点兵没看清楚他的样子,真是亏大发了。
对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讨论军情,那元帅——
好奇心害死猫!离若所有的理智瞬间被南耀国的战神吞噬,一心只想一睹他的风采。
于是,想也没想,悄悄撩起军帐一角,兴奋的眯着眼睛寻找南耀国第一英雄。
可是,看过来看过去,都是冰块手坐在主位上。好吧,大概这次没来。
离若失望的刚准备放下帘子,收到了冰块手一记警告的眼神。不怀好意的冲他做了个鬼脸,放下帘子继续吹冷风。
“啊嗛”,揉了揉红红的鼻子,心里再一次将冰块手祖宗十八代慰问了一遍。
离若终于熬不住,无聊的发毛的站在那里,犯困的直点头。这时,账帘被人掀了起来,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走了出来。
每个人在看见离若的时候,都笑得意味深长。
最可疑的是就离老头子,也就是她老爹。半个月来没正眼瞧过她的离老将军居然很给面子的看了她很久,最后还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太毛骨悚然了!
离若还在琢磨这老狐狸的如意算盘,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回头一看,正是离渊和逸贤。
“若儿,怎么还站在这里?冻坏了吧?”离渊永远把离若放在心里疼,想伸手替她搓搓冻僵的脸,想到她上次的尴尬,便放弃了。
逸贤疼爱离若的方式跟离渊不同,他只是偶尔跟离若说几句话,给一个鼓励的笑容,暗地里送去很多强身健体的药丸。
她很喜欢逸贤,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离若一手挽着离渊,一手挽着逸贤,分别拿头蹭了蹭他们的肩膀,笑道:“我才不怕冷了!有你们这样疼我,我这里,”离若指了指心口“暖着了!”
“傻丫头!”离渊从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他笑得像是得到糖的孩子,很满足。而逸贤也笑的春风和煦。
能够这样被关爱,她来到这里,也算值了!
离若抬头正想说些煽情的话,可是有人满满的不满隔着营帐都溢了出来。
冰块收冷冷命令道:“离若,你胆子很大啊,没有本王的命令,居然擅离职守!还不快来服侍本王!”
“又来了!”离若无奈的摇摇头。边朝离渊、逸贤摆摆手,边叫着“我的命好苦啊!”跑进了军帐。
离渊心疼的看了看逸贤,逸贤笑了笑,安慰离渊别担心。可其实,他衣袖下的手捏的紧紧的。
他,一定会好好守护她!
众位将军走后,冰块手王爷本想出去走走,也好想一想接下来的计划。可刚掀开帐帘,就看见离若一手挽着个男子,虽然说两个都是她哥哥的身份,可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不识大体是小,扰乱军心是大!
更可况,她可是他名义上的男宠。
从他踏着鲜血爬上今天的位置起,他就决不允许任何人抢走他的东西,即使是他丢弃的!
离若掀开军帐进来,看到冰块手黑着的一张脸,心里已然明了这次是在劫难逃。恭恭敬敬的抱拳叫了声“王爷”,便乖乖退到一边听候差遣。
这边离若因为感冒鼻塞不大愿意搭理冰块手王爷,那边冰块手王爷对她的表现极度不满也不说话。
什么时候有奴才敢这样跟他讲话?没有他的命令居然敢退下,简直是活腻了!
他们这样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喜怒不形于色,因为这是最好的保护膜。
可是,这次他似乎忘了这一点,盛怒之下直接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这么大的动静吓坏了有些晕晕乎乎的离若,瞪着眼睛看着冰块手,不知作何反应。
她没想到,冰块手会生这么大的气。毕竟她好像什么也没做啊!
“闭上你的眼睛!”冰块手王爷冷冰冰的命令道。
“闭上你的眼睛!本王说的话你没听清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一拳砸了过来。
离若吓的赶紧抱头闭了眼睛,心里又一次慰问了他祖宗十八代,怎么生出这么个暴力狂!
心想这次头一定会被打爆!但等了很久,拳头始终没有落下。
她小心翼翼微微睁开一条缝,只见冰块手好好的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难道是幻觉?昨天被摔傻了?
再看看冰块手,一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看来是她晕乎了。
也对,冰块手才懒得对她发火了!至于昨天,忽略。
“过来!”
“哦。”离若弱弱的答应了一声,脚一挪动,头就晕得更厉害了,险些栽倒,还好她前些天马步练得稳。
使劲摇了摇头,小心翼翼走到冰块手面前,低眉顺目,十分听话。
“你是本王的男宠,军事重地,不要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
这话什么意思?离若晕晕的脑袋更晕了。她有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吗?
“本王的话可听清了?”
“听清了。”
算了,管他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那记住了?”冰块手王爷冷着脸继续追问。
这丫是不是吃错药了?
离若心里诽腑,可嘴上还是乖乖应道:“是,小人记住了!”
二人再无言语,冰块手王爷似乎忘记了离若的存在,专心看着探子们送回来的情报。直到离若已经晕的东倒西歪的时候,他才勉强抬起头来,颇诧异道:“怎得还站在这里?”
离若心里那个气啊,恨不得一口老血喷他脸上,黑着脸,没好气道:“王爷您不是没让小人走么?小人哪里敢擅离职守。”
冰块手好像并未察觉到离若的异样,右手把玩着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挑了挑眉,道:“不敢?看来本王要考虑换一个男宠了?”
这个主意不错!
离若高兴坏了,瞬间来了精神,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她分分钟想要走人。
然而,她赤裸裸的恨不得敲锣打鼓庆祝马上要离开自己的样子令冰块手很不爽!
从小到大,谁不是争先恐后想让他看一眼,这个女人倒好,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想走?哼,没有他的允许,只有死人能走!
“本王用过的东西永远只有两个下场,要么生不如死,要么早死早投胎!不知道丞相家的小公子喜欢哪一个?”
他说得淡漠,听的人却一阵毛骨悚然。
“咔”离若彻底石化,就知道自己运气没那么好。
她战战兢兢作揖讨好道:“可以两个都不选吗?”
“可以!”冰块手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口答应了。
不过离若可不敢高兴的太早,因为按照这个套路,他一定还有后话。
果然,他一拍桌子,命令道:“从今以后,本王的膳食全部由你亲自做,如有半分欺瞒,”说着,阴恻恻的勾起了他好看的令人发指的唇角。
“晓得的,晓得的。”离若连连陪笑点头。
兔子急了还咬人了!
她堂堂一个现代人,要是就这么乖乖任你们欺负,她就不叫离若!
“离若,你到底会不会生火啊?”
伙食房的大叔远远看着满脸黑乎乎的离若,焦急的盯着她,只要有任何火苗,他立马用身旁箩筐里的雪灭火。
离若挥舞着黑乎乎的手爪子摸了摸脸,咧着嘴笑得有些无奈:“大叔,别担心,我没事。”
死变态半个时辰后就要用膳,现在过去了三分之二的时间,她却连火都没搞定。
一群贪生怕死的,就因为死变态一句话,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她是现代人,生火这样古董一样的东西她真的不会呀!真的真的不会呀!
离若气馁的坐在灶前,望着好不容易冒出的火星瞬间被风吹灭,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说离若啊,你到底行不行啊?”大叔焦急的攥着身上的围裙,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死死盯着离若,满满的焦虑。
大家还是很关心她的!
离若感动的想,瞬间又来了精神,大声喊道:“马上就好,别担心。”
“不担心才怪了!”大叔身后一字儿排开的后勤军哥们儿揪着自己身上的围裙,异口同声道,那焦急紧张的模样一个赛一个的夸张。
“离若啊,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大叔语重心长的解释着,伸手指了指头顶被烧焦的布洞。“我是怕你拆了我们的伙食房!”
“嘎嘎嘎嘎嘎”
离若不好意思的摸了一把脸,本就黑乎乎的脸上又多了五个手指印,然后拍着胸脯保证道:
“不好意思啊!那个,我这不是不太熟练了吗?放心,伙食房烧不掉的!”
众人见离若还是执迷不悟,齐齐叹了声“伙食房啊”,找个眼不见心不烦的地儿呆着去了。
没有大家伙盯梢,离若心里更加不踏实了,伙食房已经够简陋的了,万一,她是说万一,连头上那块破布都被她给烧光了,会不会太不厚道呢?
都怪那个死变态,人家离若好歹也是丞相家的小公子,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居然这么欺负人!
好吧,都是离封个老狐狸,禽兽不如,好歹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竟然这么狠心,不管不顾!
她,离若,画个圈圈诅咒他们!
离若边生火,边嘀嘀咕咕的,就在他近乎绝望崩溃的时候,皇天不负有心人,点着啦!
“哈哈哈,哎哟喂,我真是个天才!”
离若得意的往灶膛里添上柴火,麻利的挽起袖子,开始做饭。
看她熟练的煎油、炸蒜、翻炒、撒盐、出锅,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几乎可以预见这是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但事实是——
“啊呸”刚放进嘴里的一块野兔肉被离若吐了出来,妈呀,颜色看着黑不溜秋,还这么咸?
怎么办?一个时辰马上就到了!
离若闭着眼睛犹豫了三秒,心一横,管他三七二十一,吃不死人就还能吃,王爷了不起啊!
看着像只小花猫一样的离若,向来性子冷淡的冰块手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夹起一筷子菜,严肃的问到:“这也能吃?”
“呵呵,就是看着不好看而已,您尝尝不就知道了。”
离若好声好气的哄着,只要他尝了一口,不管好吃不好吃,她都能赖过去,又没规定一定得好吃,能吃就行。
“你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子,这么好哄!”冰块手故意提高了音量,这丫头,小心思多的很,想在自己面前耍花招,还嫩了些。
“王爷说笑了,您这么英明神武,哪能和三岁小孩比!”
连三岁小孩都不如,喜怒无常,自以为是,死变态!
“你在骂本王!”
“有吗?没有啊,王爷!”离若装傻充愣的作揖道:“既然王爷不喜欢小人做的这道菜,为了免于王爷饿肚子,请允许小人再去为王爷准备一顿丰盛的午膳!”
“准了!”
这么好说话?离若悄悄瞅了一眼冰块手,不可思议的退了出去。
“噗”
帐帘一放下,体内早已血气翻涌的冰块手王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抓着梨花木桌子的手,指关节已经泛白,他又发病了!
离若一路吹着口哨回到伙食房,看着满地的狼藉,再也高兴不起来。
就算重新来一回又如何?她还是不会做呀!孤儿院有专门做饭的叔叔阿姨,她长这么大这算是她头一回下厨!
“若儿!”
正为难着,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心想有救了!可回头,见是逸贤,瞬间心思便歇下了!
逸贤一看就是个不染烟尘的翩翩公子,做饭这么俗气的事情,恐怕他是没辙的。
“怎么?不高兴?”逸贤不紧不慢走到离若身边,关心的问到。
离若没精打采的坐在灶前,双手托着下巴,“王爷要我做饭,我不会,要死翘翘了!”
“做饭?”逸贤笑了笑,“简单!”
不会吧,逸贤这个也行!
离若不可思议的围着灶台转啊转,不时看看锅里香喷喷的菜,闻着就让人口水直流!
天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男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是在阶级这么明显的冷兵器时代!
好想说,这样的美男子,请来一打!
“来,尝尝!”逸贤夹起一块笋肉递给离若。
离若吧唧一口,好吃的不行,笑呵呵的竖起了大拇指,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赞!”
二人很快将饭菜收拾妥当,有逸贤在,离若这只小馋猫早就被喂饱了肚子。
趁逸贤不注意,离若偷偷往饭菜里加了点东西,迅速盖了起来。
“等等!”逸贤拉住了准备走的离若,弄了盆清水,笑道:“小花猫,你就这么出去?”
离若转了转眼珠子,往盆里照了照,呵呵笑了起来。
有人服侍,离若乐的清闲。
她就这么乖乖站着,逸贤拧了帕子,小心翼翼替她将脸上的黑灰全部清理干净。
军营里常常有人走动,不巧,两人这么有爱的一幕恰巧被上次那个热衷于传播八卦的小兵瞧见了,这下可不得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军营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