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万福一倒,小妾和女儿再这么一哭,柳府内顿时像炸开了锅。
无需任何人吩咐,刚才一直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那些家丁们,就自发的迅速冲进大厅,将罪魁祸首团团围住,群情激愤的怒骂个不休。
一时间,整座大厅内脏话满天飞,句句不堪入耳。
怒骂声中,李兴五人,上至祖宗十八代,下到未来百年那些还不知身在何处的重子重孙们,通通无一幸免,均被诅咒了数十遍。
不得不说,这些忠心护主的家丁还是挺有口才,骂出了那么多的脏话,愣是不带一句重复的。
更有好斗之人,躲在人群中,已经悄然撸起袖子,握紧了拳头。
瞧那情形,只要李兴等人敢回上一句嘴,怕是立马就会不管不顾的冲过去,饱以一顿拳脚再说。
可怜在城中一向高高在上,平日里走到哪儿,身前身后都是阿谀奉承之音的五位家主,何曾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群身份卑微的家奴们围攻辱骂,当即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关键时刻,要不是故意姗姗来迟的柳三林出面及时喝止住众人,估计他们不是在羞愤难当之下,气得吐血身亡,就是被这群家丁拳脚相加,给揍得怀疑人生。
这显然不是什么危言耸听!
事实上,按照大乾王朝的惯例,这些签了卖身契的家丁,生是柳府的人,死是柳府的鬼,讲究的便是一个忠义。
在他们眼中,为自己提供衣食住行的柳万福父女,实际上与亲生父母几乎无异,那柳府自然也等同于他们的家园。
虽说帝王之怒,流血千里不假,可匹夫一怒,照样也能血溅五步。
而从小便抱着“反正自己贱命一条”信念的这些家丁们,为了替自家主子出气,一旦闹僵起来,极有可能还真有那么几个人会舍得豁出性命,将对方给活生生的打死!
半柱香后。
在柳三林的带路下,李兴等人终于突破重重阻碍,艰难的逃出了生天。
想起刚刚大厅发生的那一幕,几人都有些心有余悸,同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直到此刻,领头人——李兴,才后知后觉的猜到了骆飞方才说那番话的真正意思,心中顿时一片大恨,想也不想的便准备再回柳府讨要公道。
只是人才刚一转身,望着那站在大门处,手提棍棒,凶神恶煞的十几位家丁,这位李府的家主,又立马怂了。
瞬间,整个人焉得如同刚被霜打过的茄子,打不起半点精神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
做了二十多年的家主,他早已过了冲动的年纪,脑中不过微微一思索,便狠狠的咬了咬牙,强忍住胸中的滔天怒火,迅速带着四人灰溜溜的离去了。
至此,一番闹剧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但柳府却并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更热闹了。
夕阳余晖之下,议事大厅门口,演戏完毕的柳箐,一脸寒霜的站在最高处。
在她两侧,各自站着面无表情的柳三林和心事重重的花如贞。
下方,名单上的二十六人,齐排排的跪在地上,脸色发白,浑身颤抖个不停。
但即便是这样,这些人也不敢开口求饶一句。
他们都能算得上是家丁中的老人了,众人中进府最短的,也有七年之上。
对于柳箐这位小主子的秉性,心中自然是如同明镜般的清楚。
以前十几例事实证明,在这个时候开口求饶的话,百分百会落到最坏的下场。
如果硬气到底,相反还有那么一丝机会。
说不定,眼前的小主子会念在自己勤恳做事多年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到时候,虽然活罪还是难逃,“死罪”却可以侥幸躲过去。
说实话,如果还是以前,他们心中的猜想,还真有机会变成现实。
不过现在嘛,那只有四个字——绝无可能!
一来,柳箐要给骆飞一个明确的交代,稍稍弥补一下自己以前的过失。
通过那一晚的长谈,她心中算是彻底明白了一件事,如今的柳府已经和这位名义上的夫君同坐于一条船上。
两者之间,合则利,分则弊!
第二点,柳三林的阴奉阳违,已经触及到了她心中的底线。
虽然这位大管家,二十多年来一直都忠心耿耿的为柳府办事,而这一次,也只是跑去父亲那边求了一下情。
如果从表面看上去,这确实算不了什么。
可是,细节处最易见人心。
这世间,很多时候,一件大事,往往便是从最不起眼的小事,开始慢慢堆积起来的。
现在的柳府很稳,柳三林自然不会有任何不轨之心,但不远的将来,如果真如骆飞所说的那样,那谁又能保证此人就没有别的什么想法?
有句老话说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既然夫妻之间都可以如此,那么,一位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又在府内手握实权,没有签过卖身契的大管家会如何去做,就很难说了。
万一到时候此人真怀有异心的话,难道只需用自己满肚子的仁义道德,就能将对方感化了不成?
想想,那也实在太可笑了点!
至少,她柳箐肯定是不信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忠心可以有个限度,可人的欲望,却总是无穷尽的!
古往今来,一个昌盛的家族,在大难临头时,被最信任的家奴落井下石,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的惨事,已经有过太多的鉴证。
因此,为了防微杜渐,她必须要好好的利用此事,杀鸡儆猴,给这位大管家上一堂意义重大的政治课!
……
少顷。
抬头望着站满四周,胆战心惊的下人们,柳箐果断的举起手,冷冷的吐出了四个字。
“准备行刑!”
“是,小姐!”不等其他人开口,曹小五就急忙恭敬的先答了一句。
随即,提着早已准备好的棍棒,第一个跑进场中,站到了一位细皮嫩肉,浑身找不到一点下人模样的年轻男子身旁。
此人,名叫许阳,是柳三林那婆娘的亲侄子。
仗着姑父的权势,这位出身同样贫寒的年轻人,在柳府浑然忘却了自己的出身,一惯嚣张跋扈,狂妄自大,到处惹事生非,欺压其余老实的同行。
书呆子在世时,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就被此人欺辱过几十次而不敢吭声。
最严重的一次,这位有着秀才功名在身的柳府赘婿,竟然饿了三天三夜没吃到一点东西,最后还是曹小五心有不忍,偷偷问夏雨拿了些点心给他,才堪堪没有饿昏过去。
究其原因,只是因为许阳一时兴起,想看看一名秀才到底能承受多长时间的饥饿,才肯向自己低头,喊一声“爷爷饶命”而已!
与书呆子有些同病相怜的是,在府中所有家丁中,曹小五是被许阳欺负得最狠的一位。
这位半大的少年,不仅平时经常被此人任意打骂,而且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银钱,也几乎全部落进了后者的口袋。
最近的一次,他偷偷藏起来准备给母亲抓药的药钱,同样没能逃过一劫。
而从第一次无故被打之后,曹小五心中就发下了要以牙还牙的誓言。
今日,天可怜见,小主子给了自己这么个好机会,他又岂肯放过?
另一边,看到有人先带了头,其余负责行刑的二十五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依葫芦画瓢的有样学样。
“开始吧!”见所有人都到了位,柳箐的玉臂猛地往下一挥。
几乎在同一时间,柳三林的身躯微微晃了晃,一脸黯然的低下头,闭上了双眼。
事已至此,他也是没半点辙可想,唯有听天由命了!
场中。
曹小五看着身边之人,忽然不怀好意的笑了笑,高高扬起手中的棍棒,低喝道:“许阳,趴下!”
“啊?”眼看那粗如手臂的木棍就要落下,许阳顿时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一个劲的低声哀求道:“小五兄弟,待会儿,可千万要手下留情啊!”
“好说,我心里有数!赶紧趴下,可别让小姐看出破绽出来了……”
“嗯!”许阳点了点头,慢慢的伏下了身躯,心中企盼着少年能言出必行。
但是,愿望与现实,往往总是背道而驰!
只听“啪……”的一道闷响,木棍和皮肉结结实实的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疼死我了!”许阳惨呼了一声,侧着头,咬牙切齿的低骂道:“小畜牲,你竟敢耍我?我要告诉姑父,让你……”
话到此结束。
又是一棍,带着尖啸的风声,瞬间而下,将他那些未说完的威胁之言,全都变成了一个字。
“啊……”
顷刻间,一道高亢的惨叫后,许阳立刻就皮开肉绽,臀部一片赤红,嘴里又开始服软求饶了。
“小五兄弟,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轻点,轻一点,行不行?”
很可惜,曹小五根本就充耳不闻,虎着脸不答话,只想着要多留一分力气在手上,狠狠的痛打此獠,出一出心中那憋屈已久的恶气。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位少年心中原本是有些顾虑的。
毕竟,柳三林就在现场,要是做的太过,那日后大管家必然会给自己小鞋穿。
可在被柳箐叫来之前,骆飞的一番话,却给了他一颗硕大的定心丸。
“小五,你只管下手便是!如果日后谁敢找你麻烦,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帮你出头……”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少年可能还半信半疑。
不过,在见识过骆飞的身手和听闻刚才大厅之中的事后,他完全没有了任何的疑心。
大树底下好乘凉,有这么一位今非昔比的姑爷罩着自己,在柳府之中,除了老爷和小姐外,他曹小五还会怕谁?
……
于是……
“啪,啪,啪……”,一棍重过一棍。
“啊,啊,啊……”,一声低过一声。
也不过七棍刚过,许阳便屎尿齐出,身躯一抖后,如同一滩烂泥,伴着触目惊心的血红,彻底昏死过去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见心中的恶人落到如此惨状,曹小五不由得感到一阵畅快,如同大伏天吃了块冰镇西瓜,从头爽到了脚。微微喘了口气后,又使出吃奶的力气,轮圆了木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