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外面热闹,众神云集,你不要出来,我怕……你被挑中,毕竟,你这身火红的毛发看着煞是引人注目。”
宛筝听了,立刻噘起了嘴。
“你放心,今日不管有什么好吃的,我都给你留一份。”
“好。”
百里弈走出藏书阁,觉得哪里不对,古灵精怪的她怎么会这么爽快地答应?连忙回去查看,果真,室内空空如也,这小兽竟隐了身形从他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唉,都怪他太大意,整日拿上好的药膳喂她,不知不觉间,她的灵力已然增添了不少,连他都看她不住。
宛筝施了隐身术,悄悄地跟在人群中,整个玄跻山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旷野之上摆满了茶桌,茶桌之上,各种糕点瓜果琳琅满目。
瞧,每一桌上都摆了白玛瑙碟子,里面装了些晶莹剔透的碎冰,中间埋着串红艳艳的樱桃,周遭冰气氤氲,淡淡的水气弥漫,似叫整个旷野都清凉了些许。
远远地,宛筝望见瑶冉,她竟一改往日明艳的妆扮,袭了件鹅黄色曲裙宽袍,头上只用一根银钗挽住了墨丝,纤纤模样惹人怜爱,若不是身后一群仙娥毕恭毕敬地站着,还真教人认不出。
“今日先为众仙展示才艺的是灵兽铮鹰,此兽豹首鹰身,其吼声可排山倒海,化石为尘,为了安全起见,请各位仙友观看之前先穿上防护服。”小仙童提议道。
宛筝兴致浓浓地凑上去,只见身着异服的仙者们用大型木车齐推了一车巨石过来,然后将铮鹰嘴上的囚笼摘下,一仙者手持玉笛,发出信号,只见那铮鹰懒洋洋地撮口为哨朝着巨石象征性地吹了几下,场面一片安静,甚至连地面上的树叶都未动一下,众仙哄笑,仙者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扔给铮鹰一只活兔子,宛筝撇嘴,他哪来的兔子呢?不是说这里的神兽必须得食素么,敢情百里弈在拿她当小孩子哄哩。
仙者咳嗽一声,铮鹰跟着咳嗽,清亮的鹰鸣之下,巨石倾刻间化为尘埃。众仙愕然,皆拍手称赞。
“哪位仙者想要领养?到后山办手续即可,老规矩,价高者得。”
“天帝天后驾到。”
众仙匍匐,瑶冉亦屈膝行礼,宛筝悄悄地往后退,忽然,一道看不见的力量打中她的后背,她啊哟一声现了形跌落在地。
天后面有不悦:“哪里来的肥狗,这么不懂规矩!”
百里弈从后面跟上来,顿了顿,施礼道:“这是我刚收的赤狐,未见过世面,失了礼数,陛下娘娘莫怪。”
宛筝摆出一副怯生生的神情,溜到了百里弈身后。
百里弈与众仙寒暄几句,差了郎佩领着天帝天后继续欣赏异兽,方才转过身将她抱在怀中,一边往回走一边轻声道:“等下不要开口说话,亦不要捉弄旁人,听到没有?”
“山长大人请放心。”宛筝用头蹭蹭他。
“刚嘱咐的便记不住。”
“你就让我玩一会儿。”
“不行。”
“你的藏书阁困不住我。”
“那我便设上结界。”
“你若设上结界,那我便大喊救命,神仙这么多,总有法力高强的可以听见。”
“好罢。”百里弈妥协。
“就一柱香的时间,不许打任何人的歪主意,更不许偷东西。”
“知道了,你快去陪你的长公主罢……”宛筝扭动着肥肥的身躯跑远,百时弈追上去,只一会儿,那赤狐连根毛都看不见了。
瑶冉拦住他,微微一笑:“一块儿走走如何?即便做不了夫妻,从辈分来看,我也算是你的妹妹。”
隔了良久,百里弈慢慢道:“我知道,当年阿漓自裁是你搞得鬼——”
“我没有——”
“你的确做得漂亮,阿漓与她长姐生得一模一样,当年中伤我母妃的是明明是姜姬,你却盅祸阿漓代其受炎火之刑,你以为我当真不知?”
瑶冉哑然,百里弈接着说道:“事情既然过去了,我不想再深究下去,毕竟斯人已逝,只是,伤害阿漓的事情,不允再有第二次!否则……”
“否则怎样?”瑶冉婉然一笑。“杀了你,灭了天族,取而代之。”
冰冷的语气似珠玉击石,惊得瑶冉脸色发白,她恨恨地攥紧拳头,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证实,呵呵,那小狐狸,果然与阿漓有关。百里弈,你让我成为整个天族的笑柄,我又岂能放过你?……
“你们听说了没有,姒绾央和兽仙界的狐子狐孙被天帝下令一锅端了。”
“活该,谁叫她纵容膝下子孙捕捉人间幼子生食,你都不知道,拒说从姒家老六的洞**挖出近百副森森白骨,姒家老六当场被就地正法,可怜她那如花似玉的小娇妻,倒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为了保全姒家的血脉,硬生生地凭一已之力拼了条血路,最后落了个万箭穿心的下落,唉,你说他们姒家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非捕杀什么稚子,明明是长生之躯,这下可好,落了个满门被斩!听说天帝眼下正命人四处搜寻姒家余孽,那几个出阁的姑娘亦受到了诛连,被抽了仙骨……”
“那姒家主母呢?”
“这还用问,动动脚趾头也能知道天帝岂能放过她?她拒不认罪冲上天庭一怒之下烧了天帝天后的寝宫……”
宛筝静静地立在原地,心跳得发疼,这怎么可能……许是自己听错了吧?
她不顾众人的眼光,仓皇落逃,肥胖的身躯穿梭在人群中,被拥挤的人群一脚踩住尾巴,顾不得痛仍旧疯狂地往外跑,她要回狐狸雪洞确认阿母不会有事,豆大的泪水滑过惨白的肌肤,融在鲜红的毛发之间。
“宛……筝?”
陌陌人海中江寒翁竟能一眼认出她,她鼻子陡然一酸,跳入他怀中:“他们说我阿母阿哥被……,我不信,我要回家,江寒翁小师父,眼下我不能幻形,移形术施展不开,求你带我回家……”
“好,你别哭,我带你回家……”
“宛筝哪里都不能去,我答应过她阿母要好好照顾她。”
百里弈挡住江寒翁,江寒翁一掌推开他:“让开!”百里弈顺势势从他怀中夺过宛筝。
宛筝又惊又急,锋利的尖爪深深地嵌进他的手背:“他们是骗人的对不对?山长大人您告诉我……”
“你阿母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百里弈深深地俯视她,眸中的忧伤似深井之水浇得她的心瓦凉瓦凉。
他的表情……
我阿母阿哥当真……
“天帝老儿!”
她纵身向前一跃,飞速奔至天帝天后面前,凌厉的狐狸眼失了往日的神采,眼眸泛血红得骇人。
“是你下令杀了我阿哥阿母?”
“大胆,护驾!来人!”天后暴怒。
“宛筝回来!”江寒翁上却前被天帝的护卫按住,重重便衣天兵将二人包围。
“一只小兽竟能开口说话,你是谁?”天帝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我再问你一遍,你当真杀了姒绾央一家?”宛筝泪流满面地置问。
天帝闻言挂笑的脸庞顿时阴沉下去:“是我下令杀了他们不假,你一只道行浅薄的小狐狸还能怎样?是他们触犯天条在先。”
“和它一只狐狸解释什么,斩草要除根。”天后轻声附耳劝说天帝。
宛筝十指发颤,心如刀割,跺脚纵身一扑,尖锐的指甲即将碰触天帝的面容,咣啷!一枚长剑正中她的脑门,笨重的身子登时跌落在茶几上,杯盏碎了一地。
“畜生,不知轻重!”
百里弈负手持剑而立,翩跹落至宛筝面前,江寒翁眉心拧起,正欲上前帮她,却被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制止,不由自主地停住脚下。
她不由地捏紧了爪子,虚软的身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飞身而跃从百里弈头顶掠过,却被他一剑击中前爪轻轻一甩便跌至脚下。
她直直地抬起头瞪他,眸中仇恨凛起,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径直向前走,他伸脚一踢,坚硬的靴顶正中她柔软的腰线!
喉咙处泛上几丝腥甜,一口鲜血奔涌而出,宛筝恨恨地瞪他,眼神愈加寒冷,她没有料到他会如此绝情,他收起长剑,蹲下来无视掉她的愤怒,脸凑到她的耳边轻言轻语道:“罪魁祸首是你本人,若非为你治病,你阿母又怎会触犯天条?眼下你阿母被关在天牢生死未卜,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活着救出你阿母,再自寻死路也不迟!”
“来人,将那小狐狸就地杖毙!”天后冷漠下令。
“且慢,玄跻山的仙兽由不得外人处置。”
“外人?”天后脸色变得难看。
“母后,今儿个本是个高兴的日子,何故因一只卑贱的狐狸坏了雅致,弈君的手段您是晓得了,不然他怎以驯服四海八荒的异兽,他的家事就让他自己处理罢,今儿个可不宜见血。”
在一旁久观不语的瑶冉终于开口为百里弈求情。
“我儿说得对,今个儿我们是来欣赏异兽绝技的,时间紧迫,宫里还有要事处理,就不要耽搁了,来人,先将那小狐狸押入玄跻山地牢,如何处置便让百里弈定夺吧,我相信,他总会给本君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