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周围时间好像停顿了一下,一切的声音又没了,离蛮正疑惑,没过几秒,漆黑一片的泥土上渐渐出现了斑驳的亮斑,不用想,肯定是有人拿火把怼近了地面看什么东西。
闭着眼的离蛮依旧感受到了外部光线的变化,这也代表他并没有把自己埋得很深。此时的离蛮仿佛一只置身于绝境小老鼠,被一群目的不明的野猫逼迫得退无可退。只能畏缩在角落听天由命。
光线变化后,上面开始有了拖东西的刺耳摩擦声和挖掘声传到他耳朵里。离蛮微微的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线,希望能看到点什么。
结果发现是徒劳的举动。其实离蛮自己心里明白得很,他想看到的不是外面的人在干什么,他想看到的是奇迹,想看到外头的人是金手指和刀疤那几张熟悉的脸低着头取笑他窘境的画面。可是现实好像是想让离蛮彻底的死心,让他眼前那点仅有的光亮也熄灭了,周围的一切又再次陷入黑暗。
“啪”的一声闷响,一个厚重的东西重重的拍在了离蛮所埋的土层上,那股力道真切的传到了离蛮躯体上,心底的那一丝侥幸在此刻被拍得支离破碎,让他身子都跟着抽了一下。这两天身心受到的惊吓伤害一度超过了他以往次数的总和,再多来几次他怕是要退出这行了。
‘这是不是对自己的警告?’离蛮心想到,接下来的台词是不是‘自己爬出来还是我们动手?’
厚重的物体压上来后,上面又有重量传来。土层突然又往下一紧,有东西踩在了他上面。
“挖”
说这话的人好像在离他有一段距离,声音不是离蛮的正上方传来的,好像是在斜坡上方一点的地方。模模糊糊中,离蛮听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字。就在他一米不到的地方,‘吭吭’的挖掘声不绝于耳,把他的伤痛疲倦和饥饿感统统一扫而空。
能想象得到一个小偷进别人家行窃,听到有人来便躲床底下,不巧碰到主人上门搞装修。离蛮就是躲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的那个小偷,卑微的等待着命运的安排。听到这个字后,离蛮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大脑瞬间就停止了思考。精神如此高度集中的情况下离蛮还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像牛一样的厚重喘息声。
挖掘的规律震动不断挑拨着离蛮萎靡的神经,一次次刷新他的忍耐极限,终于,不知不觉间,有个东西抓住了他的腿。
触感传来的一刹那,离蛮全身肌肉收缩绷紧,只剩下了等死这一个念头,接着,右侧的一整块土层直接被掀开了,离蛮身旁的空间骤然大亮。
可是心里预期被拖出去的情况却并没有发生,‘哗啦啦’的一阵拖拽声,被拉走的是之前那一具躺在他身边的奇怪尸体,离蛮本以为死定了,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装死的准备,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没想到事情还没完,一个呼吸的时间,只听见上面有人说了些什么,就有一张脸蹲了下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离蛮只是余光瞟了一眼,根本没有思考时间,他也不知道蹲下来的人有没有看见他,全身心的控制身体不要动,闭着眼如待宰的羔羊一样默默祈祷。
只听见伸下来的那只手在离蛮身旁来回摸了摸,几次几乎碰到了离蛮的脸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触感没有如期而至,一直等到旁边没有了声音,离蛮才微微睁开了眼。
那只手的确缩上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后续,毕竟人还在上边。心神未定的离蛮侧过头看着身边几乎将他暴露的大空档心脏猛跳。
虽然目前还被埋在地下下,但是右侧的粪土已经跟着怪异尸体的抽离敞开了,一小半身子裸露了出来,包括他沾满污渍的脑袋,离蛮也得以重新呼吸到了带有异味的空气。
根据离蛮的常识判断,刚才拍在他身上的重物应该是一块木板之类的东西,应该是为了更好的站在松软的土层上所使用的踏板。也就是说现在有人站在离蛮的上面,虽然被人踩在脚底下,但是换个方向想,如果踏板不撤走,那离蛮就还是安全的。反之就不好说了。
不得不说,离蛮目前的处境有些微妙。这位小偷躲藏的床底原本有许多杂物给他提供隐蔽,经过这么一出,能给他提供遮掩的东西被拉出去一半,看着空空如也的空间,毫无安全感可言。如果接下来还要把床移走,小偷仅有的优势也将荡然无存,整个人便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即便被拉出去的不是离蛮,可是一旁敞亮的空间,离蛮说不会提心吊胆那是假的。对于他而言,光亮似乎远不如黑暗来的有安全感,不知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在这里适不适用。这次近距离接触,离蛮心底确定了踏板上站的人没有发现自己,这让他心理负担轻了很多。不过离蛮忽然发现他用来呼吸的螺蛳壳被拿走了,不知道目的何在。
奇怪尸体被拖出去之后的十分钟里,上面就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也不知道在干嘛。离蛮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造成什么声响。
离蛮记得类似这样的场面以前他也经历过。大约是几年前的某个夜晚,他和金手指正在大理寺某位要员家府中偷盗,其实离蛮当时挺看不起刑部和大理寺那帮文官的,兵部天天出生入死,这帮自诩谋士的人就仗着手里有几分小权背地敛财,乱用私行,天天吃喝玩乐,断了不少的假案,收了不少的好处。东西一多,自然就成为了金手指的优先级目标。
结果野心与实力不匹配,中途被家丁发现,几经波折躲进了其中一间屋子里,两人为了不被一锅端分别躲藏,金手指身手敏捷爬上了正中心的房梁,离蛮那时候还属于菜鸟,技术没到家说的就是他。离蛮那时为了看人有没有来,像刺探军情一样跑到门口看,正巧撞到了上前的卫兵,离蛮被直接打开的门板按在了后面。那位大理寺官员的房门有些气派,比起寻常大户人家的门都大上许多,房门打开之后的夹角也成了离蛮的藏身之地,当时进来的人第一时间都是注意前方,没人留意一米之隔的门板后面,进来的人搜完了屋子里各种隐蔽的角落。就是没人注意到身旁的门口后面,离蛮就提心吊胆的一直呆到了搜寻结束。那次事件之后,离蛮多少明白了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手下。
说起来那一晚的心情和现在的他所处的境地为的相似。不同的是,外头正在挖掘的人,也就是子鬼牌与大理寺那帮官兵之间有显著的差别,就算离蛮现在埋在土里没能看见,却也能凭着些许过往的经验来判断些许门道。
在离蛮看来,很明显的就是,和大理寺那帮废物不同,外面这支子鬼牌队伍有着十分干练的执行能力,从离蛮察觉有人下来到目前为止,子鬼牌的人全程下来几乎没有任何的废话,仅有的几个字眼也都是毫无语气的指令,剩下的都是正在执行的命令。在离蛮的人生履历中,还从未见过哪一方势力有如此简单的沟通和这般过于高效的执行手段,按离蛮的初步判断来看,这支队伍的军队素养远超寻常的人手。相互之间似乎完全没有交流,夸张得像是一支只会执行命令的傀儡一般。
要真是这样,这对于离蛮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不利。
然而事情没有这么顺利,自打那具尸体被拖出去之后,上面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好像陷入什么选择困难,离蛮感受的时间在这种无意义的等待中流逝得非常的缓慢,甚至把他的恐惧都冲淡了。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由上而下接近,离蛮也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一个极为有分量的东西压到了他上方的踏板上,这让他直怀疑踏板上是不是有人搬来了一座石狮子,用来镇场面。
敦实的重量使他身边的地面都跟着往下沉了一沉,松动的粪土再次紧紧的把离蛮包裹,强大的压力让离蛮的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中。感官逐渐受阻,声音远去,同时全身的活动也遭到了严重的限制,当人被过渡挤压的时候,肺部的活动空间也会遭遇收缩,胸腔的压迫感让离蛮几乎喘不上气,离蛮知道这么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更可怕的是,如果挣扎,结局同样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