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幻流光
隆冬的夜，薄凉。南明城的大街上，只余落叶随风旋转。街边客栈，只有一间房还亮着微弱的烛光，在漆黑的夜海中犹如一叶无帆的竹舟。
“长老，你说这次能成功吗，听说那臭小子没死。”
说话的是一名与顾天阳年纪相仿的小青年，脸上狠厉的表情与他十七八岁的年纪明显格格不入。座上是一名白袍长者，双目微闭做调息状。
听得少年话语白袍长者冷哼一声，连胡子都吹了起来。
“顾武是个明白人，从一开始这就不公平。再加上他儿子在祭祀上的行为，他没有理由拒绝。”
“就是，我族长公主可谓天授其才，岂可仅凭当初乱妖坪莫须有的保护而真的同意联姻”。
白袍老者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说道：“出门在外，注意言辞。乱妖坪一役中确实受顾家鼎力相助，若无柳贤人挺身挡住炼妖真火，我族族长即使不死也会伤到根基，我族在天妖大陆只怕又是另一番光景。”
少年立马收了揶揄神态，说道：“请恕晚辈无礼，族中绝大多数长老皆做此想。这也是即使顾天阳是废物的情况下，指腹为婚依旧不得轻易悔去。”
白袍老者并不反驳，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天妖的天性。然而顾天阳实在太掉价了，时至今日还是废物一个，即使是入赘也必然使族群蒙羞。为了家族荣誉，白袍长老自然是不会让未来家族族长招一个废物赘婿。
“退婚一事，势在必行。不过我们先在南明城观望几天，看此次闹得满城风雨的祭祀大典顾家如何收场，说不定不消我们主动提出。”
青衣青年赞同地点点，随白袍老者一同闭目调息纳元。
月已西沉，启明星悬挂于东方，熠熠生辉。草屋中死里逃生的人从剧痛缓缓醒来。
“啊—呼，啊—呼，我是捡了条命吗？”
顾天阳全身剧痛，嘴角的血迹早已干涸，只留下浅浅的印子。
顾天阳忍着剧痛稳住身形，慢慢尝试聚气纳元，然而除了来自全身更加剧烈的疼痛之外毫无灵气波动。吃惊之下，顾天阳再次以意识感受丹田，却只感到丹田一片漆黑，死气沉沉毫无内元流转。他的丹田在破壁丹的爆破下早已犹如坍塌的房子，只剩下一片毫无生机的废墟。同时他经脉尽碎，即使有通天大能施展造化之术也是难以回天。
顾天阳反复催动聚气诀，然而丹田毫无反应，反倒是周身经脉犹如一万只蚂蚁在啃噬一般锥心入骨。顾天阳现在可是追悔莫及，炼气期虽然不难但聚气短短一天就妄图借助丹药功效达到炼气的程度，实在是操之过急。一般修者至少要温养经脉半年才会对开辟丹田发起冲击，且只有天资愚笨者才会借助丹药冲破气壁，有本事谁会去吃药呢！
“完了，这下彻底玩不了了。看样子主角光环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只在影视剧中啊！”
经脉尽碎意味着无法运气行元，丹田坍塌意味着不能炼气存元，不要说未来作为，就比之于普通人在气力上以及身体基本素质上也要逊色不少，真可谓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连基本的生存都成问题，若是一般的玄清人修炼中出了这样的大事一般会绝望得自杀不可，毕竟谁不想出人头地，谁又想活在别人异样的眼神中？
可顾天阳毕竟是穿越之人，生来本就不曾接触过这些玄幻的东西，现在这般废物模样也不会像一般玄清人一样呼天抢地，只是可惜了这份可以走上人生巅峰的千古际遇了。昨天初入异界，顾天阳以为自己可以像小说中的主角一样，能成就鸿图霸业，内心也是激情澎湃。然而随着经脉尽碎、丹田坍塌，无数豪语远望尽数胎死腹中。
“看样子昨天对饭堂大叔说的话只怕是打脸了。这可咋整？总不能以后都不去饭堂了吧？”
顾天阳自然不可能不吃饭，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自然不可能不作数。他打定主意，抢还是要抢的，就算废得做狗爬但气势上还是不能输的，自己装的逼即使眼泪打转转也要一装到底。
“好歹我也是亿万同胞中少有的穿越者，来到异界不能叱咤风云，但也不能过宝山而空回吧！”
顾天阳明白他现在这样的状态恐怕连在异界生存都成问题，更遑论重回世间了。此身已废，但自杀之类的寻死又不是轻易能下决断的，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不定只要不死终会出头呢。顾天阳现在基本已经放弃异界修行这条路了，但他还想去看看异界的世界。
“做个平平凡凡的异界百姓，像现世那样的星斗小市民不也可以到处看世界吗！”
做出这样无可奈何的决定，顾天阳心里自然不好受，抓起桌上已经冰冷结膏的烤乳猪，迎着冬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大口吃了起来。对他来说这满满一大桌的烤乳猪吃个两三天是没问题的，那时他应该能活动自如了，他决定到时候一定要四处走走，看看异界风光也不枉此生。
休养了三日，顾天阳自我感觉良好，浑身虽然还有经脉尽断的后遗症，但已和常人无异。这三日，柳飞霜基本求得家主内各方的谅解，此刻正忙于平息坊间的流言蜚语，故而草屋也没有人来打搅。到今天那只抢来的烤乳猪也吃完最后一口了，刚好阳光明媚，顾天阳决定出去走走，看看玄清的普通人是怎么生活的。
草屋与顾府外面的大街不过一墙之隔，一般相对安静的晚上顾天阳还能隐隐听到小商贩的叫卖声。当然有结界护持，顾府里面的动静外面是察觉不到的。顾天阳悄悄溜出草屋，沿着草屋外的数丈高的围墙向顾府最靠近草屋的侧门走去。
侧门处有两名健硕的青年武士把手，顾天阳壮着胆抬头大踏步经过侧门。守卫并没有讯问顾天阳为何出去，甚至都不愿意正视他一眼依旧自顾自地交谈着修炼心得，看样子往常玄清大少也是这样随意进出的。出的侧门，顾天阳方感异界的繁华。
顾天阳新奇地看着这一切，往来的人身着古代服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大型古装戏的拍摄基地。让顾天阳感到奇怪的是往来的修士并有灵宠跟随，与自己期盼的有那么一点点差别。其实这是南明城的规定，入城不能随意召唤灵宠，以防引起骚乱，不单南明城，这也是玄清各大城市的通用规定。
顾天阳先前在这一带游手好闲，现在祭祀的事情尚未远去，认识他的人皆是对他指指点点心里可是痛快非常。
“报应哦报应！”
“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现在还招摇过市。”
顾天阳无力也无心和他们辩驳，总不能说我是穿越过来的，先前的那个纨绔子弟和我没关系吧。再说现在自己和废物没什么区别，争论起来还不一定是一旁炸油条的对手。
顾天阳继续往前走，不去理会别人异样的眼光。然而越往前走越稀奇，仿佛活在梦中。前面鸟语花香，隐隐有笛声飘来。在笛声牵引下，顾天阳如痴如醉，连身上都感觉不到经络尽碎的痛楚。
一路走来景色宛若水墨画，同时画中笛声越来越清晰，从耳中传入脑中，再在眼中勾勒出一个个令人沉醉的音符。顾天阳被这笛声吸引，急急欲寻来源。不知何故他觉得能在这样美景下吹出如此动人笛声的人一定是以为佳人，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周遭除了他便在没有其他人影。
不多时，顾天阳看见竹林里，一轮不着尘色的清丽背影坐在青石上，缓缓吹出动人的旋律。顾天阳立马拱手上前，正欲攀谈，却见前方有一小水沟，濯濯生光。不假思索，顾天阳纵身一跃，想要跳过小水沟，一探佳人芳华。纵身飞起，顾天阳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同时周遭风景瞬间更迭，原本如水墨画般的青松绿竹渐渐失去色泽，竟然变成荒石枯草。一切都如走马花灯，随着笛声的消失幻境也渐渐消散，往下竟是万丈深渊。待顾天阳惊觉眼前变化时为时已晚，致命一步已经踏出，只余一声呼喊在空中回荡！
“卧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