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才刚刚进入夏天广东的气温早已接近四十度,石修和在工地上挥洒着汗水。这几年沿海地区发展得飞快,到处在搞经济建设盖高楼大厦。修和跟着包工头的队伍跑了一个工地又一个工地。这几年他换了几个包工头就是没有换工作。他也想换个工作,刚出来打工那年也是在厂里干活,他觉得工资低根本不够养家糊口于是在老乡的介绍下干了工地活。工地活主要靠卖力气自己还年轻不怕,虽然苦虽然累但工资还行,就怕没活干天气不好。这份活干习惯了就想不出哪里工作比这好,如果转行又得从头学起手艺,普工工资太低想想还是算了这份工就干到头吧。来这个工地已经两个多月,正好夏天顶着日头拧钢筋很吃力,背上晒干的汗水变成一层白白的盐与身上粘的石灰混合在一起。中午比较热包工头害怕有人中暑让大家中午不要干活休息时间长点,下午晚点收工。工友们都躺在工地宿舍里吹着风扇,有人睡觉有人打牌有人抽烟。虽然吹风扇还是满头大汗,空气中温度太热吹过来的风也是热的,热得根本无法入眠。没有一点凉气没有空调真的好难受,但是谁又有钱买空调呢?老板和工头是不会给大家买的。对于空调只能大家不敢奢望,一屋子就两个大风扇,十几个人一间宿舍不可能每个人都能吹到风。很多人拿块大毛巾打湿水盖在身上才能勉强入睡。
修和这些年在工地上机械性的生活,每天干活下班吃饭睡觉周而复始也不知道还能干些什么。这些年工地上埋头苦干让他变得麻木,打工的意义就是活着挣钱养活家里老人小孩。他不像其他工地上的兄弟在空闲时去唱歌去打牌吃喝玩乐,有的还有老婆在身边在工地上做做饭没事两夫妻出去走走。他只想着什么时候结账寄钱回家。在空闲时他也会想很多事,特别是疲惫不堪收工躺在床上不想动时,好想有个女人帮自己收拾收拾做做饭不用吃食堂里那难吃的饭菜,那一身的脏衣服也不用自己洗。夜晚走在大街上看着手牵手搂搂抱抱的情侣心里好羡慕,以前在老家哪敢这么大胆都是夜晚关上门才敢抱一下,像他们这样不被思想守旧的老人骂死才怪。看着看着他心想大热天他们抱一块也不嫌热时间长也不怕捂生蛆?想想突然好笑也突然好渴望也有个女人跟着自己手牵手走在大街上,没有农村世俗的眼光尽情的卿卿我我。好想有个女人慰籍自己啊!单身久了他感觉没有老婆的日子很苦很不好过,虽然现在不用愁有上顿没有下顿的,只是生活中没有激情没有希望只能得过且过。他也想过再婚自己才三十几岁四十都没到,可是找个跟自己好好过日子的女人很难。还没有说要追求别人,人家就开口要买这买那了,玉风跟自己时只想着怎样省钱,嫁给自己十年都没买过几件新衣服穿。他这样想着就越惦记玉凤的好,只是再也回不去了。当人家听说自己离婚带两个小孩家里情况还不好时立马走人。经过这样几次他决定不找了,今后就守着儿子到老靠儿子养老就行。于是他就这样一个人在外打拼,生活犹如行尸走肉活着一天就赚钱一天,赚了钱就寄回家养孩子老人,这是他唯一的责任。
这几个月雨水多工地上的活都是干干停停,工钱也结不了。这鬼天气就是这样要么下雨要么热死。路边小店冰箱里放着冰凉甜甜的饮料很诱人,兜里那几个钢镚被汗水湿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舍不得拿去买一瓶喝。今天已经花一块钱买了一瓶冰矿泉水不能再买了,怕喝习惯以后天天想喝冰的没那么多钱买。他躺在宿舍床上铺着竹席盖着湿毛巾,毛巾已被体温烘干又被汗水浸湿。其他工友也如此。枕头黑的已失去它原本的颜色,白色的隔板墙早已发黑上面还有人用手擦鼻涕时往墙上抹的痕迹。宿舍里弥漫着一股熏人的汗臭味还夹带着呛人的香烟味。地上铺满厚厚的一层灰也没人愿意打扫乱七八糟的,床下一双双带泥的脏鞋还有烟头垃圾,墙上床头挂着干活穿的臭衣服。整个现象就像走进一间难民窝。这时工头走进来走到石修和床边递给他一封信说:“石修和,你的信。”说完扔下信走了。
修和起身接过信,他看是家里寄来的信,字迹是女儿的。女儿回家了?她打工一年多只给自己写过两封信还给自己寄过照片。她看过照片女儿长大了不少也变漂亮了,不再是以前穿着破衣服背着背兜带着一群小孩玩的小丫头。她自己打工给了自己买了好看的新衣裳会打扮了。算算两年多没有见已经十五岁了说不定再过两年就要嫁人了,时间真的很快!记得离婚那年她才十岁上十一岁个头小小的脸蜡黄蜡黄的,很听话很懂事我们要她干什么活她就干什么活,不像儿子那么不省心,小时候看到我们干什么她总好奇想学着干。他一边想一边拆开信,里面居然还夹着玉凤写给自己的信,玉凤怎么会跟文萱一块寄信来?他看着两封信首先拿起玉凤的信读。玉凤的字很熟悉上学时她就写的一手好字,那时他们惺惺相惜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当初若不是自己自私害怕她考上大学看不上自己不跟自己,若不是自己硬拉她回家结婚她现在过的一定比现在好,不会背着离婚的名声孤独的生活。他随便找个人嫁都比跟自己好,自己家那么穷。早知道会离婚当初就不该结婚。当初为了跟他在一起费了好多口舌和心机,她父母不同意硬是把生米做成熟饭他父亲才勉强答应我们结婚。刚结婚时多好恩恩爱爱没有那么多烦恼,唉!生活啊!如今他们也三年没有见了不知道她过的好吗?要是现在我们还在一起多好,租个小房子一起生活一起上班养家糊口,没事时也可以手牵手出去走走,像公园里那些小情侣那样抛开保守的世俗眼光,偎依在公园长椅含情脉脉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甚至对这封信还带有复婚的幻想,他想着玉凤突然来信是不是想复婚?他看着信看完了信,信里并没有提及什么感情以及复婚的事。寥寥两页纸只说女儿想念书希望自己支持,不支持也别阻拦,害怕自己和母亲会让女儿给家里挣钱不让她去上学,没钱她会支持女儿给女儿学费。修和看完玉凤的信再看女儿的信。女儿长大了信里会说很多大道理,激情澎湃的言语述说着她自己不想过早走上社会接受世俗命运,不想在十几岁嫁人生子,她想重回学校上学。唉!我的女儿啊!
以前他是想让文萱读完初中但是没钱没有办法。他记得他是寄过两百块钱回家的算来也够他们学费,但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文萱出去打工了。母亲告诉他中学学费要一百多小学八十块他寄的钱不够还差几十,家里又没有米吃饭了,把钱拿去买米就只能不让女儿上学。反正认识那么多字也会写信了,别人小学没有毕业都去打工她能上初中已经不错了,女孩读那么多书浪费钱早点挣钱补贴家用才是好的。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重男轻女但那时他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因为没钱开学时间也早过去了,也只能这样委屈女儿让她早点挣钱给自己减轻负担,以后好好供儿子让儿子念好书。现在既然女儿又想上学,既然有她妈支持不用花自己的钱干嘛不让呢?女儿爱念书也是好事。自己在工地上已从小工干到大工,工资也高了不少。以后供他们三吃饭还是不成问题的。他这样想着就准备晚上给女儿回信。这时工头又进来叫了:“上班了,三点了。”宿舍十几个人懒懒散散地起来穿鞋朝工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