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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叔嫂暗战

话说,李明海一回到家,就听得家丁说母亲找自己,联想到因素芬而起,心中就不胜烦恼,暗暗地抱怨道:“这老妈子也真是的,天天不管有事没事,总是找我。我真是连一点属于自己的余裕都没有!我干脆整天寸步不离地呆在她身边,什么都不做好了!”

李明海这么一生气,便横了心,想道:“我便去见你,看你能把我怎样?”于是,便径直向这母亲处走去。来到母亲大门外,听得素芬和母亲说话的声音,脚下不禁迟疑起来,想道:“素芬在这里?说不定她什么都说出来了。如果我此番进去,真是往枪口上撞,只怕凶多吉少。识时务者为俊杰,还是躲躲再说!”说着,便移着脚步要走。

谁知他这么走来走去,脚步声已经被王氏听到。王氏便叫道:“外面的是不是老三?”李明海低头只顾走,心想道:“只要你没有看见我,你管是不是我。”谁知这么低头急走,一下就撞到一个人的怀里,软绵绵的,就像撞到一团棉花上。听得一声尖叫,“噗通”一声,不知道什么掉到了地上。李明海抬头一看,原来撞到了张妈。张妈手上本来端着一个小篮子,篮子上装着一些针线布匹,被他这么一撞,跌在地上,散了出来。李明海连忙扶住她,问道:“张妈,你没事吧?”张妈兀自抚着胸口,一颗心砰砰地跳个不停,道:“少爷,你这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此时,王氏和素芬也走出屋来。王氏问道:“张妈,发生什么事了?”张妈只是管着抚胸口,喘气,一下子没来得及回答。王氏便问李明海道:“老三,发生了什么事?”李明海想此事因自己而起,如果如实说来,必定遭到母亲一顿臭骂,当下支支吾吾。倒是张妈定下心神,答道:“夫人不必担心!这地上石滑,我走得急了些,差一点就摔了个四脚朝天。幸好有三少爷及时扶着,才免遭这一跌。”李明海听言,一颗心才送下来,不禁感激地向张妈笑了笑。王氏笑道:“没事就好!这条路你每天都不知道走多少遍,怎么今天却突然闹了一个差点四脚朝天?”张妈点头笑道:“可不是!人老了,什么都不中用了!”说着便弯腰去拾地上的针线,都收拢到篮子中,提了起来。

王氏向李明海道:“老三,刚才在门口徘徊的就是你,对不对?我叫你几声,你怎么不应?”

李明海指着张妈道:“我正想应来着,恰巧发生了这样的事。”

王氏道:“既然如此,你到我屋来,我有话跟你说。”说着,便由素芬扶着走进屋里去了。素芬在转身进屋之际,回头看了李明海一眼,那眼神冰冷冰冷的,看得李明海不寒而栗。

但是,事已至此,决没有李明海拍屁股溜人的可能。他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屋里去。刚进门口,便闻到一阵香味,再进去,便屋当中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些羹汤菜蔬。原来她们两个正在吃晚饭。那桌子并不大,但是,围着坐的只有两个人,却显得寥落。

王氏抬头看了李明海一眼,脸色沉下来,道:“我白养了这许多儿子,到头来,连吃饭都只能够一个人孤零零地吃着,更别说其他能够指望你们了。我真是白养了你们!”王氏说罢,便喝了一口汤,看见李明海只是无声地站在一边,并不走近来,于是便指着一边的凳子,道:“我看你也是没有吃饭的。坐下勉强吃点吧。虽然不及你们的山珍海味,但是,至少不至于非常难吃!”看得李明海坐下,又道:“我真不知道你成天忙着些什么。连吃饭都赶不上。”

李明海笑道:“娘亲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今天不是到白马寺替父亲还愿?”

王氏放下手中的筷子,道:“说起这件事,我倒要问问你。怎么别人都没有回来的时候,你却偏偏提早回来了?难道连给你父亲还愿这件事,你都不愿意?”

李明海道:“哪有不愿意?况且我也没有提早回来。只是我的马脚力比他们的好,所以就早到家一会而已。”说时,向素芬这边瞥了一眼,只见她的脸色似笑非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于是不便往下多说。

王氏道:“那也罢!”

接下来,谁都没有说话。李明海心怀鬼胎,不知道素芬有没有跟母亲说起自己的事情,想问,又无法开口,不问,心里又放不下那一块石。所以,只是低头吃饭,觉得气氛非常压抑。一口一口地啃馒头,仿佛啃的是一个布团,干涩无味,难以下咽。他本想忙忙吃两口饭菜,意思意思,就起身走人。但是,刚才母亲感叹自己白养了这么多儿子,连个陪吃饭的人都没有,如果就这么急忙逃跑,必定大大地惹她生气。他这时吃也不是,走也不是,真是他有生以来吃得最为难受的一顿。

王氏道:“今天华山的罗太太来了。”李明海听言,颇觉奇怪,那华山掌门和父亲是八拜之交,母亲和那罗太太情同姐妹,平常时都是以姐妹相称,从来都没有称之为“罗太太”,“太太”这个称呼,只是用于大户人家,用在武林人士,颇觉别扭。但是,李明海此时只求不引人注意,所以,头也不抬,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然后继续啃馒头。

王氏想说什么,但是叹了一口气,不再往下说。素芬见状,道:“太太,人自然有许多变化,不可能都如当年那般如意。世情如此,何必因此事烦恼自己的心?还是自我保重的好!”

李明海奇道:“今天中午母亲不是还跟她有说有笑的吗?怎么现在感慨起‘世情如此’来了?发生了什么事?跟我有没有关系?”于是尖了耳朵注意听。但是,她们又没有继续说下去。于是他埋怨起素芬来:“都是素芬在这里!害得什么我都是只知道一半,干着急,又不知道个所以然!”想时,便抬头看了素芬一眼。

素芬见状,笑道:“老三果然是个有心人。一听说到他的未来岳母,也不光顾着吃饭,开始抬头看人了。”李明海只是略微笑笑,并不答话。

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李明海看母亲也没有话对他说,于是,找了个借口走开。刚出来门口,便听背后有人叫:“三弟,等我一等!”李明海便站着等她,一见她走近,便笑道:“嫂子今天生很大的气,不知道所为何事?”

素芬听言,冷笑了一声,道:“这件事你还好意思问!要是我告诉令尊令堂,保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明海听她这番话,知道她并没有告诉母亲,心中一块大石顿时落下,笑道:“不问不问!嫂子不喜欢我问,我就永世不问!只要嫂子不将我的事情告诉‘令尊令堂’就好!”

素芬冷笑道:“连‘令尊令堂’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就跟我掉书袋子!你们兄弟做的见不得光的事,迟早有一天会公之于世,让你们原形毕露的!如果你没有什么事,且到我屋里来,我有事要问你。”

李明海知道此去必会问到大哥纳妾之事,如果自己嘴巴不够谨严,一时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大哥知道,只怕会伤了兄弟之情,当下只得推脱有事,等将事情办完,必定“备上薄礼,造访贵府”。

素芬冷笑道:“既然你这么忙,那我也不好意思耽搁你。只是你对嫂子这么冷漠无情,也休怪嫂子他日对你公事公办。”说着,便一个人踩着“嘚嘚”的脚步走了。

李明海本来以为嫂子放过自己,心情大好,要出去会会朋友,如今跟嫂子闹僵,一点心情都没有。于是,便一个人回房子休息。他的房子冷冷清清的,只有门外几盏灯火孤零地亮着。夜风吹得他房前的几个树簌簌作响,似乎哭泣一样。他推门进屋,关上门,灯也不点,只是摸到床边,仰卧在床。下人见他这么早一个人回来,又是一声不发,担心他有什么事,敲着门问了一声,李明海只是装睡着,不答也不哼。下人敲了几下,见没有答应,只当他睡着,便走开了。

李明海想着今日的种种,恍如一团乱麻,无法可解,烦恼无比,“嘭”的一声,重重地捶在床板上,骂了一声:“他妈的!”下人听到房里的动静,又不禁过来问道:“少爷,有什么事情吗?”

李明海本来已经非常烦恼,哪里受得了一个下人三番五次地来打扰,一下子跳起来,抓起床前的凳子,朝着门口就砸去,怒道:“混账!吃饱了撑的!竟然敢来管大爷的事!”下人看到李明海发怒,便悄然退下去。顿时,房院寂寂,风吹过檐角,发出扑棱扑棱的响声。

李明海默默地站了一会,自觉无聊,但是,已不愿再躺下。见窗子半开,一缕雪白的月光透射进来,照得临窗的桌子也是一片光明。他便拖了一张椅子,靠着桌子坐下,透过那半开的窗子,呆呆地往外看。

“素芬啊,你给我出了一道好难的题目!”李明海叫苦道,“如果我跟她强硬到底,她也是一个没有什么顾忌的女人,什么事情都是说到做到。要是这件事被母亲知道,我必定会遭受一顿大骂,而霏霏则说不定被赶出洛阳城!如果此事被父亲知道,我真不敢想象到底会酿就什么后果!杀了霏霏都有可能发生!如果我顺从素芬,她必定要问我那姨娘在什么地方。我就没有不说之理。自古因妻妾争风吃醋,互不相让,最后导致家破人亡的事情屡见不鲜。如果经我这么一说,那个姨娘有个三长两短,大哥回来,我怎么向他交代?”

“一定要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抓着头发道。但是,怎样做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呢?“我干脆离开郑霏霏,那样子,不管怎么样,我也再没有把柄落在素芬手中。那样子,我来一个死活赖脸装不知道大哥这件事。只要将自己撇干净,不管他们夫妻怎么闹,也与我无关。”

但是,一想起郑霏霏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他不禁迟疑起来。说起他能够和郑霏霏认识,完全是因为刘向金的牵桥搭线。刘向金是负责李家买布匹的,到通泰布庄去,看见了郑霏霏,回来就报告了李明海,说此女人多么清新脱俗,惊为天人。李明海哪里相信他的话。只是刘向金说了几遍之后,李明海也想看看这个被刘向金碰上天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第一眼叫李明海印象最为深刻的是她那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就像一汪幽幽而神秘的湖水那样吸引人。另外,她的脸色细腻红润,透着一种活泼泼的生气,就像一个充足了气的皮球,随便一碰,就可以很热烈地跳动起来。还有,她笑起来也很美丽,红唇露着白牙,仿佛一朵盛开的红莲那般娇艳。

不仅郑霏霏的美貌叫他着迷,她那体贴人的性子也叫李明海难以离开。别的不说,光是今天她劝告李明海自立,也是十分地为李明海未来着想。并且,当李明海明显表现厌烦的时候,她也能够适时地控制自己,不至于彼此为了一件一时难有进展的事情而闹僵。

照如此说来,随随便便地放弃郑霏霏,而迁就父母,去跟一个没见过几次面,不知道其性情爱好的罗雪雰,分明是不明智的。但是,放弃,自己不愿意;坚持,又将会遇到极大困难——那该怎样做,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在无措可施之时,李明海又开始抱怨素芬:“不是我骂这个女人,你也太叫人下不了台了!大哥在外面纳妾,我哪有阻拦的道理?他要我帮忙,我又哪有袖手旁观的说法?”抱怨完素芬,又开始抱怨他大哥:“李明江,不是我说你!我好好地告诉我的事情,只盼望你能够给我拿一个主意,你拿不了主意也就算了,你又何必酒后失言告诉了嫂子?你知道这样给我带来多大的难题吗?你倒好,现在远在泰山,眼不见心不烦。而我,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要给你承担一切后果。这还不算,如果做得不好,还不知道你回来之后会怎样恨我哩!”

他这么喋喋不休地埋怨着,忽然两眉一扬,喜道:“啊哈!我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了!素芬,你不是要拿霏霏来要挟我吗?我偏偏跟你说我跟霏霏没有关系!躲过了这阵子,到时候大哥回来,你要怎么跟他闹,都跟我没有关系!那时,我对你没有了利用价值。即使我跟霏霏重新和好,你也不会把我怎么样!”这么想着,觉得这个办法,实在精妙不可言,双拳往桌子上一捶,竟然不自禁地哈哈大笑起来。

那些手下在外面坐着聊天,见他刚才怒火冲天,此时又是哈哈大笑,都是极为不解,但是,不再敢上前问话,只是彼此面面相觑。一时,李明海开门出来,大步外走。直到消失在夜幕中,他们才敢悄悄地说:“少爷是不是中邪了?”

李明海来到素芬的房间外面,却见屋里黑洞洞的,寂然无声。他不敢贸然去敲门,只是在小院子中徘徊。那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半天。那清冷的光芒穿过花架,照在青石板上,显得无边幽深。虽然他的脚步声很轻,但是,哒哒之声,还是似拭过的明镜一般,清晰地响在耳际。

房门依然紧闭,室内依然幽黑静寂,夜风吹过屋檐,发出轻微的响声,花枝则在月光下轻轻摇晃。李明海料想素芬已经睡下了,不禁叹了一口气,道:“她今晚怎么睡得这么早?我明天再来找她吧。”

就在他迈开脚步之际,屋里突然“哧”的一声,黄光充满了屋子,显然有人点亮了灯。李明海便停住了脚步。而里面依旧安静。过了一会,才听得嘚嘚的脚步走向房门,然后“吱”的一声,门打开了,屋里的黄光逃了出来,铺了门前一道。素芬站在门边,看着李明海道:“三弟今晚怎么有空在敝院赏月?”她一袭单衣,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显得她娇弱犹如初春的桃花,颇有不胜之意。

李明海笑道:“不是。我只是路过。嫂子这院子怎么空寂无人?张妈呢?”

素芬不语,双目泛动,隐隐闪烁着泪光,半晌,才道:“三弟,你进来,我有话问你。”说着,便转身走进房里去了。李明海看大开的房门,透着昏黄的灯光,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很不协调。“这么晚了,跟嫂子独处一室,是否合适?”撇开伦理道德不说,此番进去,必定不会是风平浪静的家庭絮语。说实话,大嫂嫁到李家一年多了,可谓几乎天天见面,但是,李明海愣是不清楚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有时候和颜悦色,比一个最慈祥的母亲还温和,有时候惊天动地,只怕一个没有血性的母夜叉都要惧其几分。而此番问话,必定不会和颜悦色。

“李明海,你怎么不进来?害怕我吃了你,还是怎么着?”这话清冷冷的,既不显宽容,也不见怨怒,把握不住她的情绪到底是怎样的。

李明海笑道:“不知道嫂子有什么话,等明天说不行?”

“你这人行踪极为飘忽,明天我哪里找你去?你现在没有什么事吧?我这里枯寂得很!张妈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在这里陪我说会话,行不行?”说着,便叹了一口气。

这叹气,却颇出李明海的意料。见她并没有什么责备和进逼之意,他的防备之心稍微松懈。又见此处空寂,对她便产生了可怜之感。于是,便走进她的房间,只看见她呆呆地坐在床上,一脸的萧索。李明海问:“怎么了,嫂子?你不舒服?”

素芬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指着他身边的凳子道:“请坐!”李明海便坐了下来。本来李明海以为素芬就要问他的话,所以坐下之际,就想象着她会问自己什么,自己该怎么作答。谁知,素芬还只是呆坐,看着床前的妆台上的灯火出神,不但忘了李明海在这里,甚至忘了自己身居何处。

李明海等了一刻钟,见她依然不说话,便笑道:“嫂子不用神伤,大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素芬似乎才意识到李明海,转过头来,冷笑了一下,道:“他会回来么?”

李明海道:“自然。此番他给泰山掌门祝寿,本是父亲教他的结交朋友之意。大哥素来不喜欢读书,也不愿意做买卖,将来说不定要吃这碗江湖饭的。如今多交朋友,以后独立成家,虽然不说一定扬名立万,但是,必定也是一个体面人家。”

素芬微笑道:“你知道得挺不少的。”

李明海笑道:“我哪里知道些什么?不过是随人说短长罢了。而嫂子却是过来人,经过大风大浪的,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饭还多,自己知道的就更深刻了。”

素芬道:“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说时,脸皮拉了下来。

李明海知道她指的就是大哥瞒着她纳妾的事了,于是不便说什么,低下头去,看着脚边摇晃的灯影。

“你怎么不说话了?”素芬道,“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嫂子,自从我进了你们家之后,我可有薄待过你没有?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看到李明海依然不语,便继续往下说,“古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认为这也是一个理。于是,我到了你们家之后,就当成了自己家,把你们父母兄弟当成自己的父母兄弟。你们伤了风发了烧,我一样的着急。你们有了什么开心的事,我也跟着傻乐。你们闷了,一时找不到玩意儿,我乐意跟你们说着闲话。于是,大家也越发的有说有笑了。我以为,这样就说明我们是一家人了。谁知……”素芬开始还能够平静地说,但是,说到后来,情绪越来越激动,最后,竟然呜咽得说不出话来。

这叫李明海始料未及,不知所措。他对一千种一万种情况做过想象,或冷笑,或嘲讽,或谩骂,或撒泼……每一种情况他都想到办法来应对。唯独他没有想到素芬竟然会在他面前悲伤得哭起来。

素芬哭了一会儿,用手绢拭去眼泪,勉强笑了一下,道:“对不起。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让三弟见笑了。”

李明海微微摇头道:“没有的事!”

素芬似乎没有注意到李明海的话,看到手边的灯火,那灯芯露出灯油之外的将近烧尽,屋里的光线也更为昏暗些,她便从头上拔出一根钗子,伸到灯油去,将灯芯挑了挑,挑出一大截来,屋里光亮得出奇,照得素芬鬓角的发丝都根根清晰。

挑完灯芯后,素芬将那根发钗捏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缓缓道:“这发钗是你大哥在成亲之前送给我的,

叫永结同心钗。先别说这珍珠有多么珍贵,且说这珠花编织成的凤凰,做工精致,栩栩如生,勿论洛阳的工匠,就算是京城的工匠,也没有几个能做出来的。当时,他送到我手中,情意绵绵,我真是爱不释手……”

素芬说起她跟李明江当年的情事,虽然说者无心,但是,李明海却是不好意思听下去,连忙笑道:“大哥对嫂子真好!既然是如此珍贵之物,嫂子应该好好珍藏,不该用来挑灯芯。”

素芬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事不便对丈夫的兄弟说,依然往下道:“但是,你别以为我出身清寒,就见钱眼开,嫁到你们家来。不管怎么说,我们家都是读书人。我虽然是妇人,不懂得圣人之道,但是,廉耻之心,还是有的。他送我发钗,我感动的不是它有多贵重,而是他是用心的。他说这钗柄是黄金做的,黄金不会像铁一样会腐蚀锈化,它可以生生世世地存在着,就像他对我的喜欢。我当时听得好开心……”

李明海越发局促不安起来,注意力也不集中,一双手不停地摆弄起来,两只眼睛也不禁东张西望,又害怕素芬看出自己的不耐烦,还时不时注意她的眼光与表情,当注意到她的眼光看过来或者脸色有变之时,又不得不装作从头到尾都在注意听的样子。心里暗想道:“刚才她说张妈很快就回来了,怎么这么半天了,还是一个人影儿都没见着。”欲要打断她,但是看她一脸的烦恼愁苦,一副令人可怜痛惜的样子,又下不了这个狠心。于是,只得乞求她快点说完,或者张妈快点回来。

“……我以为这就是一个好结果。成亲后,我们也是极为恩爱的。我少穿了衣服,他要提醒我着凉。家里有什么繁重的事情,他帮我扛着,不让我干……”

李明海侧耳听着外面,夜风潇潇地吹着,明月当空,窗上花影,姗姗而动。这时,忽然隐约听得几声脚步。李明海心里一喜,暗道:“张妈一回来,当着我们两个人的面,她怎么也不至于说出这些话来。”但是,奇怪的是,那脚步声时有时无,始终都没有走近。“张妈这是怎么了?总是在那边走来走去,就是不回来,难道被鬼迷惑了。”想时,不禁伸着脑袋往门外看了看。这时听得真切,哪里是张妈的脚步声,分明是风吹叶落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一时心中大为失望。

“你在看什么?”素芬突然高声问。

李明海急忙将脑袋缩回来,笑道:“我似乎看见有个人从门口走过,但是又不真切,所以看了看。”

素芬却生气道:“连鬼都不登临,哪里会有人造访!你不耐烦听我唠叨就直说了,何必要这般拐弯抹角?”说着,左手肘部支在妆台上,掌心撑着脸颊,双眉朝下,便簌簌地掉着眼泪,将妆台打湿了一块。

李明海慌道:“嫂子误会了!我何曾有不耐烦?”

“你们男人都一样!成亲不到半年,你大哥就彻底变了心。总是夜不归宿,在外面勾三搭四。今天是个阿莲,明天是个阿红。怎么说我都是出自读书之家,怎么就比不上那些残花败柳?人家常说,夫妻百年。但是,这半年都没到,就丢弃在一边,不闻不问,剩下的日子还怎么过?”素芬抬眼看了李明海一下,见他不说话,便问道:“老三,你说你大哥这样子到底应不应该?”

李明海道:“当然不应该!可是……”

素芬打断了李明海的话,道:“哪有什么可是!我和你大哥能够走到今天,不能说贫贱夫妻,但是,至少也算得上患难与共……”

这时,李明海又听到外面传来“嘚嘚”声,他以为依旧是落叶,便不加注意。谁料这一次那声音却是越来越近,最后竟然真切了,的确是脚步声无疑!李明海差点叫了起来。不一时,一人已经走进了院子。李明海突然站了起来,喜道:“张妈回来了!”

素芬奇异地看着他,问道:“张妈回来就回来,你那么开心做什么?”

李明海自知失态,慌乱就胡编了一个谎:“我本来到这边就是来找张妈的。我有件事情要问她。”说完,担心素芬不相信,又加了一句:“这件事我想问她很久了!”

那人果然是张妈。她走进屋子来,右手抱着一团布匹,看见李明海,笑道:“三少爷怎么有空到大奶奶家里来?”说着,便将手中的布匹放在一边橱柜上,对素芬道:“老太太也没有预料到大奶奶这么晚还向她要布匹,所以,也就没来得及准备,家里有这些,就给了这些。”

素芬向那布匹看了一眼,也不怎么在意,道:“这些就够了,也不是开布庄,做买卖。”说时,特意看了李明海一眼,见他低头不注意,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对张妈道:“这里已经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出去吧。我还有几句话要跟老三说。”

李明海看见张妈就这样被打发走,心中很是失望,张妈走出去之时,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这个细微的眼神,偏又被素芬捕捉了去,叫道:“张妈,你等会儿。我刚才听老三说,他有话问你。等他问完你话,你再走!”

张妈便转身来,看着李明海,笑道:“三少爷,你要问我什么?”

李明海顿时不知如何应对。他刚才说有事问她,只不过是一个谎言而已,哪里有什么要问的?但是,如果不问,又显出自己刚才说谎,被素芬知道,必定要大大的生气。一时,神色颇为尴尬。

张妈看他脸色阴晴变幻,不知是何缘故,又问道:“三少爷不是有事要交待在下吗?”

听到张妈如此问,灵光一闪,笑道:“真的!我有件事要摆脱你!现在你就随我到我屋里,我好交代你做。”说着,转身对素芬施礼道:“嫂子,此事着急!如果你还有什么话,不急于一时的话,那么,我就先回去办我的事了。”

素芬微微一笑,道:“好吧。我也不急。夜也深了,我也累了。我有话改天在跟你说罢。”

李明海本以为素芬还有一番纠缠的,想不到她竟是如此的爽快,真是颇为自己的意料之外,心中一阵欢喜,道:“正是!如果他日嫂子想跟老弟说话,老弟必定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素芬笑道:“好了,别贫了!”又对张妈道:“你现在外面等一下。我还有一句话要跟老三说。说完这句话就放他走!”张妈便先出去了。

李明海看着素芬,问道:“嫂子还有什么话?”

素芬笑道:“据说,最近你跟通泰布庄的郑姑娘走得很近?”

李明海心里一咯噔,想道:“她毕竟终于转到这个问题上来了。幸好我早有预计,你也不能把我怎样。”于是笑道:“那都是普通朋友,平时也不怎么见面。”

素芬点点头,倒也不怎么追究,道:“多交几个朋友也挺好的。我有一个心结,料对他人也难以诉说。你大哥在外面养了一个小妾,你做兄弟替他隐瞒,将我这个苦命的人蒙在鼓里。但是,这都是你大哥的错。你也不是有意要针对我。我也不是非要反对这种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的事情。只是外人不明就里,产生了诸多误会,以为我不能容人。我实在受不了这种误会,暗地里哭了很多次。思来想去,认为最好的办法,还是将那姑娘接到家里来。我听说那姑娘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我在家里也闷得慌,有一个陪着说话,也是好的。”

李明海笑道:“大哥的事情,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我虽然是他的兄弟,但是,长大之后,见面说话的机会就少了起来。他许多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比如纳妾这事,我也是听别人说。我开始也只当笑话来听,并不多追究。嫂子,我劝慰你一句,不知道这话对不对,大哥平时不拘小节,在外面也可能招惹了一些小人。这些小人唯恐天下不乱,造谣生事乃是他们经常玩的把戏。你也不要太过当真。”

素芬脸色微变,但是,依然微笑道:“这是当然!”又道:“张妈在外面等你很久了,你快出去吧。”李明海仿佛遇到大赦一般,连忙告辞离开。

素芬静静地站立着,看着李明海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中,想起刚才他的装腔作势,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厌恶之感,骂道:“这小子比他哥还可恶!你等着,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厉害!”说着,将房门一关,躺倒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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