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徒受死！”
一只臭烘烘的鞋子旋转着飞了进来，即将打到白凉脑袋上的时候，白凉偏了偏头，那鞋子掠过去，然后稳稳落在了正堂的桌子上。
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真定县县令看着那散发恶臭的破鞋子，一拍桌子，大怒道：“是谁？谁敢扰乱公堂？”
“……”
群情激昂的人群声音立刻消停了一会儿，有人蛆虫一样缩着脑袋往后钻。
白凉身旁是刘秃子，此时正佝偻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大人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站如松柏的白凉嘴角带着淡淡的微笑，泰然自若地看着副审桌前的常山太守府长史王千图，王千图长脸阴沉，倒不是因为案子，而是被外面那群想要冲进来的人给烦的。
士卒拿着长枪堵住门口，可是常山人人多体壮，哪里拦得住，士卒们一退再退，眼看就要被人潮给挤到公堂上了。
这般秩序还怎么审案？
王千图黑着脸，心中觉得太守大人对常山百姓实在是太过宽容了，他们已经不把府衙放在眼里，如此下去，是一个隐患呐……
手一拍桌子，王千图也是武人出身，声如闷雷：“大齐律法还在！敢扰乱公堂者，杖三十，入狱三日，我看谁敢进来！”
他声音传出来，有人看见了王千图那阴沉的目光，这才想起王千图从前可是有名的铁面无私，说到做到，他们想要止住脚步，可是身后的人一层推一层，根本没办法停下。
大喊大叫着往后面挤，人群终究是触及了公堂的红线。
王千图看向县尉赵破乙，声如冷铁：“擒拿过线者，立刻动手！”
“是。”
赵破乙往前大步迈出，双臂探出来，直接抓住过线的前两个人往地上狠狠一摔，把双臂拧到脱臼，扔在一边，然后又是其他人……
制服了七八个人以后，人群才终于停在了红线前，不敢再往前挤了。
“哼！”
重重哼了一声，王千图看向县令：“开始审案。”
县令擦了擦汗水，惊堂木一拍，对堂上两人道：“本县已经了解了此案大概，现在刘秃……刘延你再细细说一遍具体发生的事情！”
刘秃子赶紧点头，想着自己有这么多平民豪侠相助，言语已经得了先机，而且就算白凉想要辩解，那也没办法去北边求证了，那里现在是胡人的地盘……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代郡城破，胡人入关，小人等良民担忧南边诸多郡县不能及时得知这消息，便急切要南下把这件事情告知天下，好让各郡县早做准备，抵抗胡虏……”
听到这几句，王千图轻轻皱眉，他想起了入关的胡虏，而常山才只有两千兵卒……
刘秃子大义凛然：“却不料小人们走到了一片树林的时候，突然一辆马车撞了过来，简直就是视小人等老百姓为草芥，那马车撞死了两个孩子，小人和同乡气不过，就要讨个说法，却不料这马夫跳了下来，拔出刀就开砍……”
“小人们手无寸铁，奋起反抗也无济于事，此人还将小人和诸位同乡绑在了树上，全都剃光了头发，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人们遭受此等大辱，自然是不屈反抗，却将这恶魔给激怒，竟然当场奸杀乡人们的妻女……”
“小人们嘶吼泣血，多少同乡气急攻心死去，最后小人们用牙齿咬断了绳索，方才逃脱……却又遇上了胡人骑兵数百，不料胡人有喜好光头的癖好，小人率领同乡苦战一天一夜，斩杀骑兵数十，震慑吓走他们，只剩下十数人活下来……”
“谁知我大齐子民，不畏胡骑，勇烈战斗，却被自己人捅了刀子啊！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一看这魔鬼啊！一定要将他诛杀于此啊！”
刘秃子声音凄厉，哭嚎着，忽然还嘴巴一动，吐出一口血来，仿佛是极度悲愤导致气血攻心。
两个小吏赶紧上前来帮他抚顺心口，刘秃子仍然是哭泣不止。
白凉听着这家伙的陈词，忍不住笑起来，心说不就是剃了你的头发吗，而且还是你们有错在先，有必要编得这么虚假和凄惨？
“大人呐，你看啊！这恶贼还在笑！”
刘秃子斜瞥一眼发现白凉笑得止不住，登时便含着鲜血怒喝起来。
场外的围观者也怒了，振臂呐喊。
“恶贼不知悔改，真是气煞我也！”
“若是他落到我手里，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白贼，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啊！”
“大人，凌迟此恶贼啊！”
“凌迟他！”
“凌迟他！”
混乱再起，人高马大的北地汉子们气冲斗牛，而一脸好奇的沈长宽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景象，不过听到被害者的陈述，他心中有些迷惑。
那林中道入口不是立了一块警告有几十个秃头恶贼的石碑吗？
可是被害者被恶贼剃了光头又是怎么回事？
恶贼还只有一个，是马车的车夫……
马车的车夫……
等等！
那辆从秦校尉手里抢来的马车，不就是恩公驾车的吗？
沈长宽眼睛一亮，脑袋中已经有了大致的脉络，顿时就更卖力地往前挤，想要入堂作证。
总不能让恩公清白受损！
沈长宽打定主意，拼命往前挤。
此时，空旷炎热的郡城大街上，十多骑奔驰而来，最后面的一骑正在对赵器大喊：“公子！赶紧走啊！烛阴族骑兵还有不到三十里啦！”
赵器头也不回：“你去南城门等着我们，急什么！”
“不要哇！公子，真的要来了！”
“你听不见？赶紧滚滚滚！”
赵器一骑在前，身后蓝元子、蓝樱和赵柔紧跟着，生活在北地，大家多多少少都是会骑马的，而且马速不慢。
蓝樱头发束起，身穿一身青蓝侠衣，腰间悬着白凉的那把风刀，英姿飒爽中又带着一丝少女的可爱。
她听到赵器的话，皱起小眉毛，对赵器道：“小侯爷，那边有无数高手，我们怎么抢人？”
“……见机行事！”
沉默半晌，赵器最后憋出来四个字。
蓝樱愣了一下，突然就想起来白凉曾经说过的一个形容词来。
不靠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