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一刚到幸川峰山脚,却不知他最为敬重的先生,已打定主意要带他去龙虎山饱受毒打。
登幸川峰,莫天一不敢再造次而是一步一步向上行着,心中却在打着腹稿,一会儿见了师叔祖该说些什么,他心乱如麻,想得越多他就越是慌张。
直到一座青翠的小竹楼出现在眼前,还有一颗老槐树,老槐树下还有一位俊美得不像话的男子,见着那人容貌,常常以貌比宋御风为傲的莫天一,难得有一次自惭形愧。
好在那人修为不高,看他运转周天所经的窍穴经络,应该还在练气三层四层左右。
钟千俞合眼修行,莫天一从他身边走过时,挺直了腰杆,就差脸上写着老子金丹修士这几个字。
但一走进竹楼,立马就松了脊背,他还是没忘记自己是先来请罪后造楼的。
竹楼底层是一间间灶台房或杂物间,于是莫天一便直接上了二楼,刚走到竹楼尽头,一间竹门敞开的房间出现,莫天一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先轻轻敲门。
“进来。”坐在书台前的陈若安,放下手中的书看向门口说道。
莫天一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走近师叔祖面前,行了一个规矩的道家稽首,说道:“见过师叔祖!”
“好久不见了,有一月有余了?”陈若安笑着说道,右手轻轻一招,一张木凳从里面飞出,无声落在莫天一身后:“坐,别站着。”
莫天一没敢去坐,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方木盒放在面前书台之上,连忙低头说道:“师叔祖,晚辈糊涂啊!蛟泪在此,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陈若安愣了一下,好似又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你情我愿的买卖,怎么你就糊涂了?既然拿到了就拿好,还是觉着收得不安心,就好好给你的师弟师妹们,起几座漂漂亮亮的竹楼。”
“这,这怎么使得……”莫天一小声说道,头还是不敢抬,心中却泛起几分欢喜。
“我拿着这东西也无用,还不如你拿去置换些法宝符篆,为此番龙虎山之行做足准备,拿个好名次回来,给抱朴山涨涨脸面。”陈若安接着说道。
话已至此,莫天一只好认了这滴千年蛟泪,只要师叔祖心里没怨气就好,又取出一块朱红玉简,握着玉简的手才伸出,就被师叔祖叫停。
“你自己留着,再多言我就赶人了。”
“……”
最后,莫天一还是坐下与陈若安闲谈了一刻钟的功夫。
两人具体说了些竹楼的修筑细节,说不用着三座了,松鹤刚才传音说这次只来九位学子,男女两座分开即可。
还说了些关于女子独栋的竹楼,要修得靠密林一处天然温泉近些,男子竹楼要修得离这边儿溪流近些,两座竹楼成东西对角,以陈若安居住的竹楼为中心。
陈若安还叮嘱道,竹林之中发紫的竹子不可砍伐,其他的可随意使用。也不用着急一日盖好,你们走之前竣工就行,最后还说了晚上留下来吃饭,尝尝师叔祖的厨艺。
交谈完毕,莫天一出了竹楼只觉师叔祖这人真好极好,言行举动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老槐树下的那位俊美男子已消失不见,仅留下一张空空的蒲团,莫天一仅扫了一眼那张蒲团,随后径直走进竹林之中。
莫天一身处竹林,以双指为剑,剑气勃发,一线剑气如细微银丝蔓延开来,斩倒排排绿竹,再以驭物之术带着大片绿竹前往溪流处。
至于为什么先造男子竹楼,莫天一也是有自己的一番考量,想着他也是第一次修筑竹楼,也得试试手先起一座看看,第一座就算垮了也能汲取经验,要是当时没垮后面垮了,一群男子汉被压一次那能叫事儿吗?
莫天一先在地上凿坑做地基,怎么凿的,自然是用一双肉拳砸地,虽说泥石飞溅,但效果却出奇的好,不一会儿四个硕大洞深的地窟窿就已砸好。
再照着图纸,做房梁房柱等一些听也没听过的词,不过莫天一悟性不错,做起来竟是得心应手。
金丹境的修士有法力加持,起一座竹楼确实迅速,你看这不过才一个时辰,一座崭新的两层竹楼便于溪流边凭空出现。
莫天一只搭了个雏形,分出了六个房间,内置之物一概不管,这样还是比较省心省力,至于那些小伙子是睡地板还是坐地板,都与他无关。
就在莫天一准备着手搭建第二座小竹楼时,钟千俞手拿着一颗黑色果子,不知道是从这儿路过,还是故意前来,他站在新搭好的竹楼外大口啃着灵果,黑红的汁水沾在薄唇上,竟有一番妖异美感。
他咽下嘴里的果肉朝莫天一问道:“为啥不用林子里的紫竹,那玩意儿搭起来,感觉比这坨绿油油的东西要好看得多。”
“绿竹生紫,孕有灵根,砍伐灵慧之物,已是杀生,只为一座竹楼不可取。”莫天一如此说道。
钟千俞放下已递到嘴边的灵果,认真说了一句:“受教了。”
倒是莫天一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是师叔祖的弟子?”
钟千俞摇摇头只是说道:“只是暂居幸川峰修行的一个普通人,陈若安闲暇之余指点我一些。”
莫天一听见钟千俞的话面不改色,暂居幸川峰修行他信,至于普通人一说却是不信,真以为人人都是那赵玉赫有如此鸿运?山上山下隔着的距离比生与死还要遥远。
也不多言,莫天一见第一座竹楼完成挺好,于是准备返入竹林再砍一批绿竹,去寻那天然温泉处。
却听见身后的钟千俞说道:“你叫莫天一吧?我认识你,陈若安跟我提过你,说你人不错。”
莫天一转身盯着钟千俞,碍于面子他还是没把那句“当真”问出口,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你会喝酒吗?”钟千俞继续问道。
仅提起这个酒字,莫天一肚中就好似有酒虫作乱,抓心挠肝一般。
自从他被先生罚去垒山后也同样被下了禁酒令,但那是在抱朴山内所下的禁令,所谓令不去他峰,莫天一想到这儿,是不是可以……
不过,他还是心存疑惑地问着钟千俞:“喝酒?我?”
钟千俞随手丢弃吃剩的果核,从怀中取出一方锦帕,抹了一下被灵果染得黑红的唇答道:“对,就是你和我,陈若安不跟我喝,但也绝不能浪费了美酒,这山上好不容易碰见另一个活人,想大醉一场又觉着一个人喝没意思。不过你要是喝不了那也就算了,只要你别去跟陈若安说,我约你喝酒这事儿就成。”
“我还要修造竹楼”莫天一婉拒。
“我知道,不是离你们去龙虎山还有三天时间吗,你不到一下午的功夫就搭了一座,明天后天肯定来得及,或者等我明天早课结束,我带你去找那个天然温泉,那地方藏得深,你御剑而去,走马观花的话不一定能找着。”钟千俞极力相劝,他知道陈若安是个很讲规矩的人,所以只要在规矩之内的事就不算事,再说了若是陈若安问起来,他就说与‘一见如故’的朋友喝个小酒,也是无伤大雅的。
“还是算了,师命难违,下次有机会来抱朴宗我请你喝。”莫天一最后仍是拒绝。
“好吧,可惜了还剩下的半坛子月桂啊。”看着转身要走的莫天一,钟千俞悠悠说道。
果不其然,听见月桂这两字,莫天一脚像生了根,艰难地回头问道:“当真是月桂?!”
钟千俞笑道:“陈若安亲口所说,你们的小师叔祖不会连坛酒名,也要哄骗于我吧。”
莫天一思虑半天,最后咬牙说道:“走!竹楼可以明日再修,月桂等不了明日!”
说罢,一把拉过钟千俞脚下有飞剑凌冽,寒光如线,直入半空,却又不知去哪儿,在天空盘旋几圈,莫天一回头看向面如土色的钟千俞。
“东,东走,回竹楼……呕”钟千俞尽力给莫天一指了方向,最后还是没有憋住。
在莫天一震惊又带着一丝嫌弃一丝幽怨的眼神中,寒光熠熠的飞剑调转剑尖,剑指师叔祖的竹楼!
所谓大不敬,皆抛于九霄云外后。
至于那一丝嫌弃与幽怨,无他,被吐一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