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源书店地处鹤浦街北街的中西部地段,店面房只有十多平米,夹在众多大小商店的中间,很不起眼。肖林峰赶到雅源书店时,却好正是时近下午三点,而且这时肖林峰就见,上午给他送信的那位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此时也正在书店门口等着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肖林峰也就不动声色地走进了书店。
肖林峰走进书店后,也就以买书的名义跟一位所谓的店员接上了暗号,然后也就又被这位所谓的店员引进了里屋。
果不其然,正如肖林峰所料,肖林峰一走进雅源书店里屋,也就见到了谭子游。同时在这个屋里跟肖林峰见面的,也还有陆一焜、胡石庵、葛牧云、谢仕范等多名他熟悉的同志。这几位同志虽然容颜有变,但毕竟分别时他们就都已经是成年人了,变化就也不那么大,肖林峰一见他们,也还是立即就把他们认出来了。
肖林峰一见这些个依然熟悉的同志,眼泪霎时就涌出来了,然后就一下子扑在谭子游的身上跟谭子游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并且哭了。
谭子游也流泪了,但是谭子游却擦着眼泪道:“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哭鼻子了?”
肖林峰闻言,却把谭子游又紧紧地拥抱了一下,这才擦一下眼泪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一见到同志们,就觉得格外的亲切,就忍不住了。”
陆一焜则亲热地依然是大大咧咧地在肖林峰的胸部捶一拳道:“你小子,都长这么高了,这要不是知道是你,就是走在大街上撞在一起了,恐怕也认不出你来了。”
肖林峰跟陆一焜早在当年农民夜校时就常常坐在一起听课,那个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就非常亲密了,陆一焜就常常跟林曦临逗闹。
肖林峰则也亲热地捶陆一焜一拳破涕为笑道:“我可是一眼就识破你的庐山真面目了,你,陆一焜陆队长。这位是葛牧云老兄,这位当然是胡石庵参谋长了,这位是谢仕范谢助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呀?”同时跟他们一一握手。
谭子游道:“我们也一直在找你和同志们啊。”
陆一焜也道:“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老谭和我们都想你小子了呗。老谭这可是特地专程来雉皋的……”
肖林峰因此立即道:“哎呀首长,这怎么好意思。”
谭子游则道:“什么话,我们共产党人可都是人人平等,都是同志,你是不是在国民党的军队里呆久了,把这一点也搞忘了?而且,你是抗日英雄,你能活着回来,就是我们最大的喜事。同志们在淞沪抗战中打得那么英勇,你们部队伤亡又那么严重,我听说后还一直在为你们担心呢,还以为你也去见马克思了呢,没想到你小子还活着回来了,还活得好好的;还有陈志远同志,不管怎么说也还活着,伤情也有了好转,不容易啊,我怎么能不来见一见你们呢?可是陈志远同志现在还走路不便,这次不便相见,以后我也是一定要见一见的。你也别听陆一焜瞎咧咧,我这次来雉皋也不仅仅只是来见你们,我也还有其它的事,我也是来找他算账的。
其实,你们回来了的这件事,我也早就知道了,你去蓝城普济大药房联系的第二天,老李就派人去告诉我了。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怪老李,老李是在你走后多年才调进普济大药房联络站的,他来联络站工作的时候,联络站的联络暗语早就更换了,以前的联络暗语他全不知道;你呢,又完全不懂现在的联系暗语,联络站的人又都换了,联络站的同志对你的情况又一无所知。他们甚至还担心你会不会是军统的特务或者CC系的特务呢,所以才导致了那次让你没能跟组织联系得上。这事当时一定让你很失望吧,也让你这些日子一直非常着急吧?”
这些年,谭子游虽然仍然在省委工作,不过却也一直在兼管着蓝城地区的地下工作。
一提起这件事,肖林峰的泪水就又禁不住溢出了眼眶——好不容易回到了当年的联络站,多年的期盼却又一下子化为了乌有,当时的肖林峰又怎么能不感慨万千呢?肖林峰立即擦一下泪道:“是,多年来,尤其是回到家乡的这段日子,就一直都格外的想念组织,一直都在急切地寻找组织,一直都在想着如何跟我们的组织取得联系;但又一直没有跟我党组织联系的途径,又一直没有组织的消息,也就一直没能跟组织联系得上,确是挺难受的。没事,这不都过去了吗,老李这样做他也没错。”
“是啊。”谭子游接着道:“我们的省委机关又早就迁移到苏南根据地去了,那段时间我又正在根据地有事,也就没能及时赶回来跟你联系。不过我听小吴说了你的情况后,说有一个国军军官用他们不懂的接头暗语来普济大药房跟我们联系,我听他一说暗语,我也就知道是九年前的联络暗语了,我也就估计一定是你和陈志远等同志们回来了,因此第二天晚上我也就赶回来了,就回到了蓝城。我当时并且还想,你们既然已有人来联系过了,又没能接上关系,就一定还会再来联系,后来的几天里,我就一直都在普济大药房里等着你们来联系……”
肖林峰不禁有些激动道:“哎呀,怎么这么不巧,都怪我都怪我,照你这么说,你回来后的第二天晚上,我还确是去过联络站。可是那天却又由于我去南江县的燕竹乡的鹤井村去找我的妈妈和我的妹妹,当然还也是去找楚望舒,哪知却又没能找到她们,心情便有点不好,就回来晚了,回到蓝城的时候,店鋪都已经打烊关门了。并且又因为上次在普济大药房联络站没能接上关系,又担心联络站是不是安全,说实话,我当时可在门外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考虑再三才离开的。要是当时我能敲门进去一下……”
“不能这么想,你这样做是对的,而且是必须的。我们的警惕性在任何时候都是不能放松的。唉,知道你妈妈、还有你的妹妹,尤其是你的心上人楚望舒在哪儿了吗?”
“还不知道,正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呢?”
谭子游立即笑道:“这还用说吗,当然知道。要是这点事我们都做不好,我们还配做你的党内同志吗,我们还配做你的老大哥吗?放心吧,你的妈妈和你的妹妹、尤其是你的心上人楚望舒,尽管这几年风风雨雨的,却也总算有惊无险地熬过来了,现在也还都是完好无损的。”
陆一焜也笑道:“你就放心吧,有你陆大哥在,你的家人的安全,就包在我的身上。”
肖林峰立即道:“谢谢谢谢!”
“什么话,都是一家人,还客气什么?”陆一焜大大咧咧地道。
谭子游这时也道:“其实,她们在南江县串场河边鹤井村那边也没有住多长时间,也就只住了三年多一点,我们就把她们接到根据地来了。
你也知道,5.1暴动失败后,敌人就疯狗似的到处搜查抓捕我们共产党人。一开始,敌人还只限在雉皋县和陆口县搜查。当然,当时胡文轩也只是升任了个蓝城地区的保安总队副总队长、仍然兼雉皋县保安团团长,他也仍然住在雉皋,他的权力也仍然只限于雉皋县境内;卢锦程那个王八蛋也只是升职当了个保安团副团长,而且还被调到陆口县去了。后来,我们又经历了红十四军从成立到失败的那一段艰苦卓绝的历程,胡文轩那个王八蛋也因在镇压我红十四军的过程中镇压和屠杀我们共产党人,才又升官当上了蓝城保安总队的总队长。卢锦程那个龟孙王八蛋,却也因为在镇压围剿我红十四军的过程中,屠杀了大量的我们共产党人,才也又被提升当上了雉皋县的保安团团长。
你也知道,这两个王八蛋一直就是我们芦长地区共产党人的死敌,也都是屠杀我5.1暴动起义军和我红十四军的刽子手。这两个家伙一个当上了蓝城地区保安总队的总队长,一个当上了雉皋县的保安团团长,此后,这两个王八蛋可就对我芦长地区的共产党人下了狠手了。这两个王八蛋就对我根据地采用了封锁围剿的残酷手段,就对整个蓝城地区采用了清乡清村的政策来对付我们。胡文轩并且还在蓝城地区的各县各乡各村派遣和组织了他们的专门的清查人员,并还挨家挨户地对每一个农户进行户口清查和人口的核实登记,同时还在每一个村都安排了他们的秘密眼线进行密查。胡文轩和卢锦程这样一来,我们隐藏在各县民间的那些共产党人和共产党人的家属,可就无法再在他们的控制区域里待下去了。
好在我们保住了芦长地区这片根据地,敌人一次次地派来的清查人员,都让老陆他们一次次地干掉了,他们的伪政权也就始终没能在我们的根据地里建立起来。不过,胡文轩和卢锦程这两个王八蛋使用了这样的狠招儿,你娘她们在南江县燕竹乡的鹤井村就也待下去了。我把这事跟老陆一说,老陆也就亲自带着吴正和跟王二牛等同志去把你娘她们接到我们的芦长根据地来了。”
陆一焜这时就也接着道:“本来,你妈妈和你妹妹还有你的未婚妻楚望舒知道你回来了,这次也是要过来看看你的。可是,老谭刚才不是说了吗,如今敌控区的各乡各村都有敌人的驻村清查人员,他们控制的各乡各村还都隐藏着他们的眼线和暗探,这就让我们不免担心你的家人途中的安全;况且,这之前我们也还谁都没有见过你,还不能确定这次来联系的人就一定是你,所以这次我们也就没有安排你的家人过来。”
肖林峰立即道:“没事没事,这样最好,只要她们都还安全,见面的机会以后不还多的是吗。”
不过尽管肖林峰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其实还是很想见到妈妈和妹妹、尤其是楚望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