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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黑色三月十七日(上)

胡文轩的保安大队司令部位于蓝城的东南城区,整个司令部营区里的每一条的路边和河边,都生长着各色品种的高大树木,司令部的房子,包括营区里的所有房子,都掩隐在绿树丛中,应该说还是比较隐秘的。

3月17日的上午8点56分,胡文轩和他的参谋长顾思涵正刚刚布置好这一天的部队事务,胡文轩正准备回家跟他的太太姨太太们打牌,他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却忽然响了。又因为此时顾思涵恰巧就在胡文轩的办公室里的电话旁边,结果也就由参谋长顾思涵接的这个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保安大队第一团团长王维仁。王维仁说话的声音都被吓得颤起来了:“报、报告司令……”

“说呀。”

“噢噢,是……参座啊,在下刚刚接到一营长刘成功的电话,刘成功打来电话说,江面上发现了多艘鬼子的军舰和战船,好像、应该是向我们这边开来的。”

“有几艘军舰,几艘战船?”

“刘成功说,大概有五六膄。”

“什么叫大概,王团长你怎么回事你?”

“刘营长他说没看清楚。”

“那你现在在哪里?”

“在团部。”

“那你去江边一看不就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再汇报啊!你怎么回事你,出现了这样严重的情况怎么还没去前线?”

“是……”王维仁一边答应着一边挂断了电话。

顾思涵一边放下电话一边骂道:“这个王八蛋。”然后又向胡文轩道:“王维仁这王八蛋,都没搞清鬼子的军舰和战船是不是冲我们来的,有几艘军舰几艘战船,就瞎汇报。司令,我们是不是看看去?”

刚才顾思涵跟王维仁的通话胡文轩也听到了,胡文轩这时就也道:“走,看看去。”

胡文轩和顾思涵的司令部距王维仁的一团一营的江边指挥所也就只有八百多米的距离,胡文轩顾思涵驱车赶到王维仁的一营指挥所时,王维仁也从一营指挥所里出来并迎着胡文轩顾思涵奔过来了。胡文轩顾思涵还没下车,王维仁就走到了车边向胡文轩顾思涵惊慌失措地报告道:“报、报告司令参座,我已经看清楚了,小鬼子的军舰有两艘,战船有四条。小鬼子的两条军舰和四条战船,正在向我江边开来。”

胡文轩和顾思涵一边听着王维仁的汇报,一边下车接过同车而来的参谋递给他们的望远镜正欲观察江面,这时却又忽听头顶上传来了飞机飞临的轰鸣。胡文轩顾思涵一听天上的声响,也就没顾得上去看江面,而是仰头向天上看去。众人在仰头向天看去的同时,就也纷纷惊叫道:“不好,鬼子的飞机来了。”

胡文轩并且惊叫道:“哎哟,妈拉个巴子,三只铁鸟呢。”

顾思涵则不禁紧张道:“咦,这之前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听到,小鬼子的飞机怎么跟鬼一样,突然就飞到我们头顶上来了……”

谁知顾思涵的话音未落,鬼子飞机上的炸弹就扔下来了,“轰”的一声巨响,然后又是一连串的巨响,震得胡文轩顾思涵等这几位脚下的大地都颤起来了,众军官就也被吓得立即全趴地下了。

鬼子的飞机之所以会来得无声无息,这全是因为鬼子的飞机为了不被蓝城的江防部队发现,是从高空中而来,到了蓝城上空才降低的高度。

胡文轩顾思涵王维仁等见鬼子扔下的炸弹的爆炸之处,并不在他们这里及附近,并未有弹片飞到这里伤及他们,而且敌机已经离开,三人也就不无紧张地爬起来了。王维仁并且一边爬起一边对胡文轩顾思涵道:“司令,参座,咱们现在怎么办?是不是赶紧撤……”

胡文轩和顾思涵爬起来后也就又举起望远镜对着江面观看起来,胡文轩并且一边望着江面一边道:“他妈的小鬼子一定是冲我们蓝城来的,不过小鬼子距我们还有七八里呢,小鬼子的军舰还没到江边,小鬼子的地面部队还没开始登陆,不跟鬼子接上火,打都没打就撤,这、这,这不合适……”

顾思涵这时也道:“就是撤,我们也不能不先向谭维藩程慎思那两个王八蛋汇报一下,现在就撤恐怕日后不好交代。”

胡文轩一听这话,遂也立即道:“对……我就是这个意思,那我们先回指挥部汇报,准备作战。”同时对王维仁道:“你去布置部队,做好开战准备,随时电话联系。”

“是。”王维仁这时也就又返回他的第一营的江边指挥所去了。

哪知胡文轩和顾思涵的汽车走到半途,一个满脸硝烟一身尘土的值班参谋却急匆匆奔到胡文轩顾思涵车边,然后简直是哭着向胡文轩和顾思涵报告道:“报告司令,报告参座,我们的司令部被鬼子炸了,房子全被炸塌了,汽车也被炸坏了。黄副司令和钱处长还有高科长杨参谋……,现在已知有十二人被埋在瓦砾里面生死不明……”

胡文轩不禁大惊道:“噢,原来鬼子的飞机刚才炸的是我们的司令部!他妈的怎么这么巧,便便炸了老子的司令部?”

那位参谋继续汇报道:“不仅仅炸了我们的司令部,司令部周围的好几栋房子还也被炸掉了。”

顾思涵道:“这一定是小鬼子早就知道了我们司令部的位置,小鬼子的飞机他妈的就是冲我们司令部来的。”

胡文轩立即惊慌道:“他妈的,好险哪!参座,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还是应该先把这个情况去向谭维藩程慎思汇报一下。现在司令部我们是不能回了,司令部的电话应该也没法打了,要不我们就去葛专员那里用葛专员的电话汇报一下?”

胡文轩顾思涵自都知道,在蓝城,也就只有他们的司令部办公室里和葛谭秋的办公室里有跟谭维维程慎思的直通电话,而且葛谭秋的政府专员办公室也恰巧就在前面附近,于是二人也就立即让司机开车向葛谭秋所在的蓝城市政府的方向去了。

然而胡文轩顾思涵的汽车刚刚起动,二位却见那位向他们汇报的参谋仍然站在旁边未动,胡文轩和顾思涵这才意识到他们应该对这位参谋,对司令部被炸说点什么,作出指示,因此这时顾思涵也就对这位参谋道:“你先回去组织抢救,我们马上就回来。”而且顾思涵一说完这话,胡文轩就又指使司机开车直奔葛谭秋的蓝城市政府去了。

胡文轩和顾思涵的汽车刚刚走到葛谭秋的政府办公区域附近,远远就见葛谭秋正指挥着那些政府官员和一些警察在向门外的汽车上搬运东西,意思无疑是在准备逃走,整个政府区域里也已是一片慌乱紧张。胡文轩一见葛谭秋,就立即一边疾步走去一边道:“专员,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葛谭秋道:“鬼子来了,你们不知道?”

“当然知道。”

“那你们不在前线打鬼子,你们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

仍然是胡文轩道:“我们的司令部被小鬼子的铁鸟给炸了,我们来借你的电话向谭维藩程慎思汇报情况。”

“啊?司令部被炸了?”葛谭秋也不禁大惊失色,同时又道:“行……你们去汇报吧。”

由于胡文轩一向说话前后颠倒缺乏逻辑性,难以把要表达的内容表达清楚,这样的情况也一向都是顾思涵汇报。顾思涵一进葛谭秋的办公室,也就直接走向了跟谭维藩陈慎思的直通电话。

电话倒是一打就通了,接电话的也正是谭维藩。然而顾思涵的汇报刚刚说了个大概,谭维藩却道:“胡文轩在哪里?”

顾思涵立即道:“就在我旁边。”

“那你让胡大队长听电话。”

顾思涵立即将电话交给了胡文轩。胡文轩一接过电话就道:“谭长官,是我,胡文轩。”

谭维藩道:“胡大队长你给我听好,鬼子就三架飞机,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三架飞机一定是从上海过来的,他们现在应该是回去装炸弹去了。鬼子先炸了你们的司令部,这说明鬼子即将攻打蓝城。现在我命令,你部守军立即全部进入江边防御工事。你们有那么多那么坚固的江边防御工事,又伪装得非常隐秘,鬼子的飞机是不大可能炸到你们的工事的;鬼子的飞机扔下的炸弹和鬼子军舰上的大炮打来的炮弹,并不会对你们的部队构成多大的威胁,关键的是鬼子的登陆部队。

现在你们最要紧的,就是率领部队立即进入工事,等到鬼子的登陆部队登陆上岸时,你部就利用你们坚固工事的优势,就把鬼子的登陆部队消灭在江边。你们且先守住阵地,我将率部立即开拔。但是毕竟我部距你们蓝城江防前线也还有一百三十多里,所以即便是我们的先头部队,估计再快也须下午三点才能赶到。不过你们现在不是也还有一支三千二百多人的部队吗,坚持到下午三点总不成问题吧?”

其实胡文轩现在的江防部队,却拢共也就只有二千三百余人,但是这个情况胡文轩和顾思涵还都不敢说。对于谭维藩命令,胡文轩也就只能连连道:“是,是……”

本来,根据国防部江防部队总指挥部的部署,蓝城江防地段的部队是有林雨晨任师长的一个师和胡文轩的一个保安大队,合计也有一万三千多人的兵力守卫。但是,徐州会战开始后,林雨晨就奉命率部参加徐州会战去了。不过尽管如此,根据后来苏北战区司令部的部署,此时蓝城地区的江防部队,也应该还有胡文轩的一个保安大队,合计也还有三个团和两个司令部直属连,也应该还有四千多人的兵力。

然而事实上,却又由于胡文轩这个人一向就尊奉蒋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内”的所谓国策,即便是在“卢沟桥事变”和“西安事变”发生之后,蒋介石已经发表了国共合作共御外寇全民抗日的庐山讲话,但是胡文轩也还是仍然坚持反共灭共、攘外必先安内的立场未变。当然,胡文轩本来就也一向非常仇视共产党,也一向就对共产党推行的减税减租减息、打倒土豪劣绅,分田分地平均地权、耕者有其田的土地革命政策非常痛恨。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并不奇怪,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胡文轩本身就是出身在一个大地主的家庭,他家就拥有二百多亩的土地,而共产党的土地革命政策,却又都是为了广大劳苦民众的利益而剥夺了地主阶级的利益。后来,即便是爆发了淞沪抗战,即便是国共两党达成了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实现了全民抗日的总方针,共产党也停止了土地革命政策的推行,但是胡文轩也还是命令他的第二团团长卢锦程和他的第三团团长韩立轩,仍然各率领着两个营的兵力驻守在雉皋县和陆口县,仍然留在这两个县坚持继续围剿这两个县交界处的芦湾游击队。

当然,卢锦程和韩立轩这两位团长也是一样,他们两个也同样都是大地主家庭出身,他们两个也同样都非常痛恨共产党推行的土地革命政策,剿灭共产党领导的这支农民革命武装也是他们二位的夙愿。然而,却又由于共产党的土地革命政策深受广大民众的拥护,根植于广大老百姓的心中,所以尽管这么多年来蓝城地区的国民党保安部队一直都在坚持剿共灭共未休,也屠杀了大量的共产党人和农会会员,但是这支由陆一焜任队长、丁溪桥任政委、胡石庵任参谋长的共产党游击队,也还是蓬蓬勃勃地、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一样,也还是有一支二百多人的队伍,仍然活跃在雉皋县和陆口县交界处的芦长地区。

也正是因为胡文轩仍然把卢锦程所属的两个营和韩立轩所属的两个营留在雉皋县和陆口县剿共,所以现在胡文轩的所属保安大队的蓝城江防部队的数量,名义上虽然是三个团和两个直属连,其实实际上却少了四个营,实际上却只有第一团、也就是王维仁的一个保安团和第二第三团的各一个营、以及保安大队的两个直属连。

加之胡文轩为了吃空饷,他的部队又一向都不满员,尽管抗战爆发后上面也对这个问题重视起来了,也查得紧起来了,胡文轩也补充了一些兵员,但是实际上他现在所指挥的江防部队,其总兵力也还是只有二千四百余人了,较之上报的部队数量,却相距一千六百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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