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生活本来就不在一个轨道上，没有交际是正常的，有交际，只能说明故意为之，所以一别半月，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往来，无论是现实，还是虚拟的网络，好似，各自在属于自己的时空过着自己的生活。
顾瑾想了很多次，会不会是自己想的太多，所以才会导致自己的思想屡屡失常，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此，真正走出来又谈何容易。
然而，后悔发生在每次相遇之后，再次遇见，又会重蹈覆辙，好似太阳东升西落，月有阴晴圆缺，那般寻常，又那般不寻常。
人们总是在想方设法改变自己的命运，不遇见爱的时候，在一旁羡慕，念叨，即使不能天长地久，但愿曾经拥有也是不错的。
遇见了，又想，原来书上说的，别人谈的，都不足以形容真正经历过的刻骨铭心。
一连半个月过去了，Z市的第一场秋风在不经意间，悄悄渗透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起初，顾瑾也没有发现，还是那天，临时加班，等工作结束时，已是凌晨。
脱掉白大褂，匆忙从医院出来，明明前一秒还忙得满头大汗，下一秒，一阵风刮来，跟来的却是好几个喷嚏。
还穿着短裤，简单的白T，就这样，迎来了秋天。
虽然冷，她却觉得欢喜。
因为冬天到了，很快，就要过年了，即使长大了，不在因为一件新衣服而欢喜，也不会因为百八十的压岁钱开心不已，即使，年味其实淡了很多，但是，心中的期待一如当初。
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追求一个原因，因为，难分对错，没有对错。
拢紧双臂，现在也特别晚了，公交肯定是早就没有了，就连出租车也只能靠运气才能碰上。
刚进医院时，带她的兽医也告诉她，最好的办法就是选择住在医院提供的宿舍，但是，她不想，只想多陪家人待在一起，即使，每天多奔波多劳累一些，她也甘之如饴。
加班到凌晨，这还是第一次，四处，都灯火通明，却只有建筑物悄然屹立，说不出的害怕感，就这么慢慢的升起来。
都说害怕的时候，别往后面看，因为越看，越适得其反，恐惧感不会减少，只会增加。
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下意识的却控制不住。
身后传来响声，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做的傻事，在他不知道的大多时候，为了使他心软而苦苦在他必经之路等候，遭受的那些。
一群小混混，嘴里叼着一根烟，眉眼间，满是不怀好意，从她身边经过，对她吹口哨，她与他开始之初，直奔主题，看似一个“开明”的现代人，骨子里，其实最保守不过，这些，不为他知。
她也从来没想过，或者用奢望来形容更准确，他会去了解，去主动。
有的人近在咫尺，其实，相距千里。
她害怕，想要离开，甚至想，从此，就这样吧，散就散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而且，心里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其实有些疯狂，甚至在别人的眼里，不可理喻到了极致。
但就是放不下。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种时候，对于一件事，脑子里有清晰的认识，也知道正确的做法，但是，真正做的时候，却会选择往错的方向走去，并且，一去不复返的那种。
义无反顾的一腔孤勇。
顾瑾抱紧手中的包，打算用跑的方式，逃离这里。
刚起跑迈出一步的距离，肩上落下一只手，顾瑾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连带呼吸，也小心的提起一口气，不敢轻易的松下。
整个人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如果今天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就这样吧，她不在强求未来如何幸福，只求能够好好活下去。
“这么晚，我送你吧”
身后的声音几乎让她觉得是一种错觉，她声音带着颤抖“不用了，谢谢”
身后传来温和的笑意“虽然，如今四海升平，国家安康富足，但难保有一些不法分子，总想没事找点事，一个女孩子，不怎么安全”
顾瑾慢慢转过身，脚尖点地，身子微微弯曲，呈现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
眼睛不敢向上看，也许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她期待多了，失落也多了，所以真正实现时，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真的是你”语气惊喜的同时，带着一点颤音。
随即，忽然泪目，湿了一脸。
像是委屈许久，又像是惊吓过度后的喜气之泪。
柏臣尧慢条斯理的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包餐巾纸，在她的脸上细细的擦着，动作温柔，语气也是“哭什么”
连带月色也朦胧几分，柔和月稍。
顾瑾不管他的洁癖，扑进他的怀里，声音由闷声，到后面的嚎啕大哭，他只是嘴角带着宠溺、无奈的看着她一抽一抽的肩膀。
许久，顾瑾才停下，其实，她也不知道哭什么，只觉得，内心烦闷，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了，像是大雨倾盆，又像是细水长流
也许是将曾经攒下的泪，一点一点的释放，顾瑾将人推开，稍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人有些事，适合，远一点观看，那样的话，效果可能会更好。
“这是用完就扔吗？”柏臣尧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好笑的说，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得亏附近没有第三个人，否则，真的成了有理说不清了。
“柏医生又不是抹布，怎么能够这样贬低自己呢”
如果说柏臣尧的出现是一个顾瑾想都不敢想的意外，那么向阳的出现，是顾瑾划破天际也不会想的意外了。
柏臣尧也很惊讶，转身挑着眉看着不远处的向阳“你怎么在这里？”
向阳摊摊手“你为什么在这里，我就为什么在这里呀”
顾瑾匆忙低下头，慌张的擦眼泪，她很少在陌生人的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向阳也体贴的不去看她，而是将目光盯在柏臣尧的身上。
其实，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莫名其妙，却又像是遵循了内心最本质的想法。
好像他理应如此，理应待在这里，无可厚非。
也许是出于同为男人的警觉，加上对向阳的了解，柏臣尧忽然觉得事情不妙。
回想起，顾母住院的那段时间，便有谣言在传向阳与某个女病人的家属有了牵扯，当时，对这些八卦新闻也只是一笑置之。
同时，也为向阳感到高兴，衷心祝福他能够找到一个人，给他想要的温暖，让他觉得这个世界上还有爱。
最好，能够驱散那段阴霾，使他重获新生。
现在，知道了故事中的女主角，他想，定然是剧本乱了套，不然，一台戏，怎么有三个主角。
终究喜剧难成，悲剧将演，有人欢喜，有人必定哀愁，也有可能，最终落得戏散人散的收场。
也许，凡事往好处的话，有个例外，各自安好，闯进一个人，拯救三个人的尴尬，成全四个人的美满，这是最幸福不过的。
或者，他放手，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做得到，现在，他便不会站在这里，而是安好的待在医院里，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沿着生活的轨迹继续向前，一步一步，不会行差踏错。
现实却是，他通过好友知道，今天晚上她加班，而又没有选择住员工宿舍的她，没有车的她，离工作地方数十公里的她，大晚上的，一个小姑娘，即使像上次一样，给她叫一个车，送她回家，花再多的钱，他也不放心，除非亲自，才可摁下惴惴不安的心脏，让它别想得心脏病的患者，一个晚上，上下扑腾，闹得厉害，却又去能为力。
这是第一次，他的职业生涯中，因为自己的私事，而擅离职守，而且，私事的对象还是不久前，他噗之以鼻的一个前女友。
如果，他们的那场以欢爱为开头，以无终而结束的无厘头感情算是爱情的话。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自己的兄弟喜欢上同一个人，但他认识在前，而向阳在后，凡事都喜欢讲究一个顺序，所以，他不会放手，先来者所占的优势，向阳比不了。
当然，他也不会成为那个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柏臣尧挑着眉，敛起眉眼间的笑意，认真严肃的看着向阳“你跟踪我。”
语气里是肯定，没有半分猜测，事实便是如此。
向阳感觉到了柏臣尧竖起的刺，像是狼王，在自己的领地受到外来者的窥视，而展现自己的力量，用来喝退入侵者。
老实说，这一切都是误会，他不知道，说给柏臣尧听，他会不会相信，事实的真相是，今天晚上，他也是值夜班，正常情况下，夜班的话，几乎没什么事，加上，这几天，病人的情况都非常稳定。
他想着，好久没去心血管科转转了，刚好从朗玥婷那里知道了柏臣尧今天也是值夜班，这不巧了，两人也算是Z大附院最年轻的两名主治大夫，曾经又是同学，关系好挺好。
好久没叙旧了，闲来也没事，就去吓溜达溜达，谁能想到就这么巧，他刚到心内科科室外，就看见不远处的柏臣尧一身便服，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与一个实习生不知道在交代什么，神色之间还有匆忙。
他疑惑，但也好奇。
要知道，柏臣尧花花公子的名声不是一蹴而就，别看在医院装得人模人样，私下里，最是喜欢“广交”朋友。
并与那些朋友进行身心交流。
但从来，前去赴约都是有空无聊，从容不迫，淡定的样子，像是今天这样，神色匆忙，而且，还翘班，真的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最近，也没听说家里有什么事，要是有的话，他们之间不成文的规定便是，无论如何，都要和对方吱一声。
他想，也许是浪子回头了，好奇心驱使他，想要知道，降服浪子的女子是谁，到时候将这个消息准确的传达给他们那帮损友，便可以好好的戏弄一下柏臣尧了。
所以，在柏臣尧驱车离开后，他也紧随其后。
都说女子有一颗八卦的心，其实，男子又何尝不是。
生而为人，哪里有什么不同。
如果早知道结局是这个样子，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来，因为，此时的尴尬是他造成的，而柏臣尧浑身竖刺的样子，对他，还是第一次。
“我是担心你，看看你大晚上的去哪，要是出了事，我还可以及时解救你”
柏臣尧顿了顿，无奈一笑，他这是在干什么，对面的这个人是他多年的好兄弟，刚才，自己竟然将人当成了仇人。
“谢谢您老的关心，就我这样，扔在大街上都不会有人要的”
向阳大笑，笑容一如既往的爽朗“可不一定哦？”
折让柏臣尧想到读书时的事情，那些年少轻狂，总能瞬间抹平生活带给你的烦扰，同时，也容易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向阳眼中的他意，他立刻领会，有些人，真的参与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也许，会成为至交好友，也有可能，成为人生陌路。
前者是幸运的，因为往后谈及，回忆中的你我，不过是被岁月苍老了容颜，但好在，多少年前的那个人还在；后者幸运与否，无法定论，也许是少了那个一起回忆的人，也许，是少了一个让你伤心难过的人，终究如何，全靠心里自己去定夺，外人无权干涉，也没法评价事物好坏。
顾瑾的情绪已然整理好，抬起头，灯光下，依然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全然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巧目盼兮便是如此，眼角还有些红，像是时下最流行的眼妆，桃花眼，眼尾润染，微微上挑，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人间最美的四月天。
脸色因为刚才的紧张慌张，有些红，她的皮肤本就白皙，但平时不上妆的时候，显得有些苍白，现在，白里透红，像是三月乍开的桃花，粉粉嫩嫩的。
向阳的目光一时间有些移不开，柏臣尧见了，重重的咳嗽一声，眼神里写满警告，侧目看着身边的人，又有些恨，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样子很好看吗？
还这么笑，显然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对于顾瑾而言，要是向阳再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再过几天，她的世界里，向阳已经成为一个陌生人，大街上见到，最多会觉得似曾相识，但不会在有任何交际的那种。
所以，微笑，是一种礼貌，略带尴尬，略带歉意，毕竟，他也算是前段时间，在她孤独无助时，给过她鼓励的一个人。
都说人可以没钱，可以没权，但是不可以不懂感恩，很多时候，这句话很对，我们内心也知道应该坚守，但是知道为什么，除了最亲近的那些朋友亲人，其余，在人生途中给过我们鼓励的大多数人，最后的最后，都变成了记忆中的一个点，人生的一个回忆，陌路不在重逢，但我们并不会因为失去一个这样的人而感到遗憾，只会觉得，曾经真好，遇见过那样一个人。
内心深知感恩，而很多时候，当恩人真正站在身边，几乎很少会被你认出，只会觉得，与他人无异，不过一个陌生人而已。
没有惊喜，没有意外。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子，匆匆而过，那些路途中遇见的人，除了少数，大多，都是尘归尘土归土。
对向阳影响深刻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因为他的名字，向阳而生，温暖如春。
“向医生和柏医生…你们认识”
顾瑾见两人熟稔的模样，心里有些惊讶。
向阳的笑声爽朗如初“我和他呀…认识很多年了”
柏臣尧不理会向阳投过来的眼神，他们认识很多年本来是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但是被他用这种语气神态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别扭。
尤其眼神里像是要把他的一些丑事抖落出来的样子极其欠揍，别看他现在阳光大男孩一个，殊不知，那段时间的他，像是活在地狱的使者，对谁都是一脸的阴霾，像是要把你拖入他的十八层炼狱，陪着他，不生不死，生不如死。
不过，说起这些又能干什么呢，罢了罢了，毕竟，大家认识那么多年，也算是至交好友了，这年头，哥们能处这么久，而且还真心为对方着想的真的不多了。
而有些话，也不能够当着她的面说，毕竟要为兄弟留三分薄面，而且，以后，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两人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因为没必要。
前后再三思索，最终得到的结果便是，先把他晾在一边，事情必定要公开谈一谈，而晚谈不如早谈，反正早晚都得解决，他不喜欢将事情拖到后面，因为越往后，事情就越难说清楚。
“向医生？请先回医院吧，我待会过来找你”
面对好友，向阳没有那么理智，甚至有些小孩子心性，也许是因为难得有人让自己放松。
嬉皮笑脸道“我还是跟着你吧，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了，你长得又这么好看，我怕有人对你图谋不轨，兄弟是干什么用的，可不就是关键时刻挡子弹的嘛”
柏臣尧皮笑肉不笑的道“谢谢您的关心嘞，我想我不需要”
向阳不妥协“不，我还是要跟着你的”
顾瑾见两人像是孩子一样，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好笑，又有些尴尬，好笑的是两个快三十的男人在这里像三岁的孩子，一个吵着说我不跟你玩，一个闹着道我一定要跟你玩，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真的是可爱得紧，尴尬的是她一个无关人员夹在这里，左右都没有说话的立场。
所以，能做的也只有逃离这里“两个大医生，那我先走了”
声音有些弱，她并不想引起两人的注意，但默不作声的离开，又有些失礼，所以，能做的，也只有礼到，但不尽到。
小声的说，这样，如果日后问起来，她也能以一句“我和你们打招呼了的，只是你们没注意到罢了”
作为解释的说辞，到时也不会心慌，毕竟这不是谎言，而是事实。
说完，她就打算开溜，这一天加班下来，累得腰酸背痛，实在没有精力在这里和他们闲扯了，而且，明天又不是她的调休日，还得上班呢。
成年人的时间，本来就不充裕，哪里经得起这般潇洒的浪费，现在她的床正在努力向她招手，已经归心似箭了。
但是顾瑾没有想到的是，他刚踏出一步路，一心注意在向阳身上的柏臣尧一手就抓住了她脖子后面的领子，道“我送你”
顾瑾连忙摆摆手，直呼“柏医生，不用了，太麻烦了，我自己就可以啦”
这次，柏臣尧和向阳异口同声“不行”
说完后，柏臣尧和向阳都用一种惊讶的目光从顾瑾身上移开，然后在空中交汇“你为什么学我说话”
顾瑾一听，瞧，这两人又掐上了，但她的脖领子还攥在柏臣尧的手中。
顾瑾缩着头，转了个圈，指着自己疲惫的眼神，在柏臣尧和向阳的面前都“展示”了一下，有气无力的说“两位大医生，瞧见没，我的大黑眼圈，我真的好累好困啊，我想回去睡觉好不好，你们继续说你们的，放我走吧”
“那坐我的车”
顾瑾看着这两人，真的不愧为兄弟，说话都喜欢说一样的。
顾瑾谁的车也不想坐，站在他俩之间说“我自己打车”
向阳开始了暖男的模式，说“不行呀，这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顾瑾直起脖子，拍着胸口保证“安全的，就我这样的，遇见坏人，还不知道谁更狠呢”
她忘记了身后，柏臣尧的手还拽着她的脖领子，一抬头，就感受到了身后的那只手，温热干燥，贴在她的脖子上，一瞬间，她的表情出现了变化。
不知是尴尬还是其他，她说不上来，只觉得，那只手不是手，是火苗，因为，仅此一碰，体温以一种燎原之势，迅速在身上蔓延开来。
她想，她真的不纯洁了，不过这么一碰，那些亲密的回忆排山倒海涌来，心里不知名的，还有一种想念。
明明，两人的缘分，在她的心中，已经到了终点。
最终的结果，顾瑾还是坐上了柏臣尧的车，而向阳的车紧随其后，还时不时的摁一下喇叭以示他的存在。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像是经人介绍的相亲对象，拘谨得过分。
这一天忙碌下来，顾瑾挺累的，既然两人无话，她选择的便是闭目养神，他的车技，她早已习惯，能够安稳睡去。
柏臣尧的眼神其实一直在她的身上打转，当她好梦正酣的时候，他调高了车内的温度，并且给向阳发了一个消息，让他别在乱摁喇叭。
半夜的Z市很安静，少了车后的响动，顾瑾睡得很安稳。
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一只手，扯过后座的小毯子给她披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其实，这种场景，谁都可以给，半夜穿梭在城市中央，没有白日里的喧嚣，人群的拥挤，只有建筑物，默不作声的伫立在自己的位置。
生活好似就该这般，这样的安排布局，合理又舒心。
其实，在他给她披上毯子的时候，她已经醒了，越活，她越察觉不到安全感，总是觉得自己身处海面，漂浮不定。
像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沉落海底，或是，海底的大型生物，会突然猝不及防，张开大口，将她吞落下肚。
终日活在黑暗之中，暗无天日。
尤其是和他分手后，但是，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也没必要，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与他人无关。
装睡的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睁开眼，大眼对小眼的，彼此之间没有了话题，显得尴尬拘谨。
他从来都是淡然自若地样子，云淡风轻已经成为她心中给他定下的深刻的标签，以前也觉得，有一天，他会为了自己变得更像个凡人，如今，已然成功，她却觉得，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
原来，她喜欢的那个他，是他本身的样子，为了她，失去原有的，于心不忍，也不喜欢。
喜欢上一个人，希望的他能够为自己改变，而爱上一个人，希望，他能够一如既往的做自己，不畏世俗。
凡事，一个人一个看法，对待喜欢和爱，这是她的理解。
她想去保护他的自我，但也不喜欢自己的改变，世事难两全，她做不到无私放弃自己，所以，这样吧。
或许过段时间，等他的情绪断了，一切都会回归原位。
到了家，顾瑾下车，用手揉了揉眼睛，睁不开的样子，显得有些迷茫朦胧。
语气温软“到了啊”
柏臣尧声音也不由得软下“到了”
顾瑾眼眸低垂，还是别让他看出自己是伪装好了。
伸手去解开安全带“那我先走了，今天晚上谢谢你”
柏臣尧拉住她慌乱解安全带的手“以后还有很多次的”
顾瑾慌不择路的抬头，闯进满天星辰，浩瀚无穷的宇宙，总是这么吸引人。
她也忘记挣脱自己的手，就这么楞楞的看着面前的他。
还是向阳的车喇叭声传了过来，恍然从梦中醒来。
顾瑾缩回自己的手，然后慌忙的打开车门，逃跑似的的跳下了车，然后关上车门，对着一前一后的驾驶位笑着道别，小跑的步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每次，无论心里做了多少建设，一旦面对他，那些东西都会消失殆尽，连代理智，被她抛到了太平洋。
柏臣尧有些失落的看着空空的手掌，好一会儿，才转动方向盘，车开的极快，心中有些许烦闷。
她每次都这样，呆呆的，傻傻的，以自己的想法来决定他们之间的种种，不问他是否同意。
而每次，刚有点进展，总会有外力的因素，破坏，然后，他们之间又回到那条界限之内，各自占据一方。
到了医院，停好车，柏臣尧斜靠在车上，安静的等向阳。
向阳的车开得慢，所以等了许久，才见到熟悉的人出现。
柏臣尧勾勾唇角，对刚下车的向阳道“聊聊？”
他以为，向阳会同意，但向阳没有，他摇了摇头“不了，改天吧，我还要值班呢”
然后挂着一如既往的温柔消失在他的面前。
柏臣尧顶了顶上牙，道“你喜欢她？”
向阳顿了顿，停下脚步，转身，温柔的笑，在昏暗的地下室，竟然有点瘆人。
“不喜欢”
向阳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柏臣尧低下头，淡淡的“哦，那就好”
然后从向阳的身边擦身而过。
向阳跟上“放心，我对她，不会有非分之想的”
柏臣尧侧目看着笑得灿烂的向阳“那就好啊”
向阳的笑容灿烂如花“你说，要是有一天，她和我之间，你必须要做一个选择，你会怎么做这个选择题啊”
柏臣尧目光看着前方，语气淡然道“这个题不现实，而且，一个是兄弟，一个是爱人，如果你们都在乎我，那么，都不会逼我是吧”
“真是没劲，好不容易感伤一次，你这么理智干什么”
柏臣尧笑着接受了向阳的这一拳“好吧，选你选你”
不过是玩笑而已，顾瑾又不在，同龄人之间的说笑。
向阳像个孩子，开心的蹦起来“你说的呦”
柏臣尧亦像学生时代，追在他身后“我说的”
孰不知，这句话，后面的后面，真的成了真。
两人嬉笑打闹回到了医院电梯门口。
各自摁了自己的楼层。
向阳先到，柏臣尧笑着道声再见，向阳正准备回答时，电梯门口站着一个实习生，一脸慌张的拿着手机。
看见他，慌忙道“向医生，正要给您打电话呢，有个病人的情况不好了”
向阳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一边往病房的方向赶去，一边询问病人的情况。
做医生的就是这样，可能前一秒，你还欢笑着，但是下一秒，就要打起精神，用自己所学，去帮助别人，减轻别人的痛苦。
这是天职，也是他对生命的尊重，对自己人生的选择。
那天晚上被柏臣尧送回家后，顾瑾以为，可能需要很久才能见到，她不会主动，而他应该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医院的事一大堆，对待工作，他负责且认真，在这一点上，顾瑾还是很佩服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只是觉得胃里微微的痛，没太注意，以为是前一天晚上吃的烧烤，刺激到了胃，所以，随便吃了几颗药，想着，过一会药效起劲就好了。
坚持去上班，但没想到痛的越来越厉害。
身上黄豆大小的冷汗一颗一颗的往下跌落，被身上的衣服吸了进去。
这是始料未及的，到达了中午，已经直不起腰的那种，她的意识已经有点模糊，本来想说不去Z大附属，但说话的力气也逐渐消失。
再次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天花板，白色的，鼻子周围闻到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难闻得厉害。
他的身上也有，但还夹杂他自己的味道，所以她会安心，会欣喜，但自己闻的时候，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她没有想到会这么严重，也许也是自己一个人真的习惯了坚强，其实，她也不够坚强，不然也不会拿不起放不下。
“顾瑾，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送她进来的是与她一起进去的实习生戴蓉，是一个热心的北方女孩子，热情爽朗，乐于助人，大大咧咧之中也有南方小女生的温柔，细致。
两人关系很不错，一向，对这类大大咧咧，不做过多计较的小女生，她很有好感。
这次也是，她也没有通知她的家人，这一点上，顾瑾很感激她的做法。
然戴蓉也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守在她的病床前，之前说话中气十足的大女生，刚才那句问候，小声得怕是吵到她。
顾瑾躺在床上，胃还是很痛，嘴皮有些干，但还是努力撑起一个笑容，为的就是让她能够放心一点点。
但是见她的笑容比苦还难看，戴蓉笑着道“可别笑了，比哭都难看”
顾瑾张张嘴巴，上下唇之间黏合在了一起，戴蓉拿过放在病床旁边柜子上的酒精棉，沾了水，给她润润唇。
来回几次，顾瑾才了以说话，但是嗓子有些哑，声音很低，却是道谢“蓉蓉，谢谢你”
“不用客气，傻姑娘”
以前小时候，我们总是喜欢生病，这样父母就会把目光关注在我们的身上，这样，就可以逃避学校种种，这样，就可以随意赖床。
长大后，我们却害怕生病，害怕父母知道了担心，害怕躺在病床上没有了收入，害怕医药费的支出，因为钱要很多，因为自己没有，所以…
“你先在这里躺着，我去给你叫医生”
戴蓉说完就离开了，她不是躺在正式的病床上，而是在急救室的一个小隔间，隐约还可以看见大家忙碌的身影。
依稀之间还可以听见外面的人在说“血氧过低…”
“肾上腺素…”
“准备除颤…”
“准备止血…”
……
还有一些病人家属的恳求，依稀朦胧间，她竟然听见了他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有种让人信服的感觉，同时，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见了，有种莫名的安心，砰砰跳的心脏就这样奇迹般的安静下来。
长这么她，她没有生过大病，最多是感冒几天不好，输两天液就好了，像是这次，严重到昏迷还是第一次。
医生来得很快，估计是想早点确认她的科室，将她转过去，急救室人太多了，又杂，床位本就不够。
医护资源紧张，这是常态，毕竟，每天每时每刻，这个时间上都有人在受伤，都需要治疗。
或身体或心灵，无论是那部分，往往最后都有可能进急救室。
前者，理所应当，后者，或进或远，取决病人的态度。
护士虽然带着口罩，但是那双眼睛，她还是很熟悉，几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是谁。正是朗玥婷。
那就证明，刚才的声音不是幻听，而是阴差阳错间，她进入了他工作的地方，而她是病人，他是医生。
医生问了一些问题，刚才，她昏迷时，已经做了一些检查。
现在，只是补充一些资料，时间很快，禁不起消耗，盖棺定论，躺在救护车上，被送上了楼。
出了隔间，远远地，隔着人群，看见了他的存在，身体微倾，一只手拿着电筒，一只手撑在病人的眼皮，眉眼间，具是严霜，那个病人，应该情况不容乐观，不然，他不会这样眉头紧锁。
一个医生医术在高明，在见惯生死，但当生命在自己面前流失时，仍然会忍不住难过。
她记得，那天，他神情落寞，当时，还怪他约会迟到，正准备耍耍小性子时，他突然一把抱住她，勒得很紧，语气带着罕见的脆弱“有个病人走了”
那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因为他口中的病人与她毫无关联，这个世界上，每天有人出生，每天有人死去。
生死轮回，是常事，正如花开花落，潮起潮落，谁也无力去改变自然。
但每天这些事，摆在眼前时，还是会忍不住感叹，惋惜。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抱住他，甚至，她会觉得脖子有一点冰凉，看上去那么淡然的人，也会为别人的生死而难过，变得脆弱。
这说明，其实，比起很多人，他的内心柔软的厉害。
那一整晚，他好像很怕，一直紧紧的将她固定在怀里，依稀和她说“那个人很年轻，算是我的大哥哥，其实，撑了这么些年，他很辛苦，我们也知道，死亡对他来说是解脱，不过，对我们活着的人而言，是一道永远抹不平的疤，只是，我们还是很自私，想着，他坚持坚持，这样，说不定医学会出现奇迹，说不定，有一天，他会重新像正常人一样，但就在昨天，他还是去了”
“去的时候，还是那么温柔，还安慰我们，让我们别太难过，你说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为什么就是不让他好过呢”
“我想我永远忘不了他的最后一句话…终于，我解脱了”
“我们活着的人，麻木而孤独，有时候，死亡未必是终结，也许是另一种重生”顾瑾记得，自己当时竟然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