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拼命跑,直到听不见任何声响,她这才敢停下。虽是夜晚寒冷,此时背后却浸了满满一身的汗。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为什么,好不容易父亲对自己的态度稍作和缓,为何,为何又突然如此?莫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才惹得他如此生气?可是,就算她绞尽脑汁得想,也想不出个原因。
只是短短点上香的时间,一个人的脾性竟会有如此大的转变?!纵是自己的言行犯了错惹他不悦,也......也不会到父亲口中那种不堪的程度,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自己就如此被他厌恶吗?
前一秒说的暖话还让她心中存着希望,后一秒却又如往常一般,也不知哪个时候是真正的他?夏青竹心中难过至极,却是哭都哭不声,只能蹲在原地蜷起身来,将自己隐在黑暗之中。
回屋后已是半夜,静霜和迎荷都没有歇息,均是焦急得等待着。见到她回来了,静霜面色着急关切,正欲说话询问,却被迎荷拦住。夏青竹对她挤出了一丝笑,感谢这个时候能让自己静一静,不说话就是最好的。简单伺候洗漱后,心中压的事太沉重,一挨上床褥,便立马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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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暖阳灿烂,秋风温柔。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竟是静霜兴奋灿烂的笑脸。脸近的快要贴到自己的脸上,吓得夏青竹连忙身体后倾。“姑娘!你总算是醒了,这都快到晌午了。”忽得她用手半掩着嘴,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您可不知道,有位公子正在厅中坐着等您呢!本来奴婢想要叫醒您,她听到您还没醒,就也不让奴婢来叫,就坐在那等着。我......我好几次都想把姑娘喊醒,真的是眼巴巴地盼着。您,您这也睡的太沉了吧,可真是急死奴婢了!”
慢着,是他来了吗?!夏青竹好不容易从静霜的狂轰乱炸中清醒出来,想到昨夜里,自己还是不够自信他会来的,本以为只是他的玩笑或是随便的安慰罢了,没想到,他竟真的来找自己了!
“静霜,这件事,没有旁人知道吧?”
“姑娘放心好了,这位公子是从后门进来的,奴婢仔细瞧了,当时没有旁人在的。奴婢都派人将门守住了,也不会让别人进来的。”静霜带着一丝骄傲,“姑娘放心好了,在这种关乎你名节的事情上,静霜绝对是一百分的心对待的。”
心中瞬间弥漫着欢喜,她着急想要快点收拾,不愿让他久等了,希望下一秒便可以冲出见他;又希望慢一些,精心打扮一番,才不会毁了这次与他的相见。
此时的她,像极了思春的少女,和静霜一样,二人均是手忙脚乱,折腾了好一阵子这才收拾妥当。
她掩着心中的欢喜与羞涩,装作是不紧不慢走出,一眼便见到那熟悉的白衣,仍是翩翩公子模样,“你来了。”
尽管夏青竹的语气伪装的极好,就像是见老朋友般的自然。可是,林池羽是何人?他身边从未缺过女人,真的是万花丛中过,可却片叶不沾身。这样的场面,他真的是见得多得数都数不清了,不论怎么样的女人,或是骄傲霸道,或是温柔羞涩,但凡自己想玩,便从未失手过。
眼前这个人,只是自己最近来这里无聊时的消遣罢了。
既然她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就要把心都交给他,再让他狠狠扔掉,最好踩上一踩,再践踏一番,这场游戏的结尾才能让自己满意。
这是一种他深埋在心中的怪癖。
她越痛心,自己便越满足。
“姑娘自己倒是舒服了,让我在这里等了那么久,你说,可怎么罚你啊?”他似笑非笑,带着打趣的口气,她装得再好,眼底的笨拙和紧张却是一览无余。
“那......那你想要怎么罚?”未料到林池羽会这么说,夏青竹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语气小心,试探问道。
见她如此紧张模样,林池羽心中却舒坦的很,“你还真是可爱的很!
林某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姑娘可莫要当真。若真的要罚,便罚你将我带来的好菜,全都吃光好了。”一边说着,他打开放在旁边的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一细致取出。“你睡到这个时候,肚子定是饿了,我早就预想到,特地去宝元隆给你带的。”
早听府中人说,宝元隆新请了一位来自西域的大厨,不仅菜式新颖,这做肉的功夫更是一绝。城中慕名前去者甚多,不论是面对要求再高的食客,做出的菜都让人连连夸奖,赞不绝口。
想到这里,夏青竹更是饿得不行。本身倒未觉得饥饿,怎想到饭菜一取出,香气逼人,勾得她口水都快出来了。
“更重要的是,你府中送来的饭菜怕是会被做了手脚,这几日你吃我带来的饭菜,我才能放心。”没料到他考虑得如此细致,夏青竹顿时心中有股暖意,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关心自己了,眼前的少年,就像是太阳,无论何时,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他的光芒都让人炫目。
“林......林公子,真的很谢谢你,这么为我考虑。但是这样,我怕......怕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夏青竹心中怯懦,不知该如何。
“我们只是打赌罢了,记住你的赌约。”林池羽目光凝在她脸上,仍是温柔的笑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口吻。
心中的波澜瞬间平静,夏青竹心中苦笑。
是啊。只是赌约的关系罢了,自己又何必自作多情了。
还好,差一点,自己就陷进去了。
看着夏青竹如同天气般变化的表情,尽管她伪装地很好,但眼中的失落却明显的很。
林池羽嘴角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失神,但随即又恢复成往日的暖笑。
这么快就对自己心动了吗?本来以为与那些胭脂俗粉不同,没想到稍微关心,就被自己的魅力折服。
这样下去,可就没意思了。
等这阵新鲜感过去,也许,要换个人玩了。
“快吃吧,若是饭菜凉了,你可就真对不起我今日的辛苦了。
金乳酥,小馄饨、汤浴绣丸、这道是五生盘,说是以羊、猪、牛、熊、鹿肉所制成的冷盘。”他边柔声介绍,边盛出碗馄饨放在夏青竹眼前。“那这道呢?看着很不寻常,我以前倒从未见过。”
“这道应叫作浑羊殁忽,将肉调好,与糯米塞入鹅腔,再塞进洗净的羊腹,上火烤制后,肉香浓郁,糯米清香。”他满眼笑意看着眼前这个人,自己讲得用心,她也吃得欢喜。
“真是好吃!此前便经常听闻大家说,宝元隆的饭菜,在城中是一顶一的绝味,可惜我也从未有机会去过。今日一尝,果真是名不虚传!还好有你带来这些,让我也有机会感受。也不知......自己还有几日能活,想想也怪遗憾的,真是后悔曾经自己心中淡漠,放过了世间这么多美好的事物......”
如今,她唯一确定的是自己回到了三天之前。但是过了三天自己会如何,是真的能得到重生,再活一次?还是......还是仍是死路一条,她不敢想,也不知道会怎样。在与林池羽打赌时,她装的是自信的模样,但是就算成功了,三日后究竟会怎么样,她怕是心里没有底的。
“不要再想这么多了,你看你,眉头都皱起来,可真像个小老太婆。”他伸出手,放在她的眉心,想要将皱在一起的皮肤抚平。
这让本身脸色微凉的夏青竹一定,耳朵瞬间像了火般通红。他的指尖是微冷的,如春日初融的冰雪,混着春风般的笑意。
“你要是喜欢,以后常带你去便是。”
以后吗?我们,还会有以后吗?
像是平静湖泊中投下的碎石,装满露珠树叶上吹过的一阵风。这两字虽不重,但足够在心中引起一场震动。
夏青竹一怔。
“对了,我已派人查了你们家中的各人的房间,没有发现致命的毒药。
只有你这大夫人房中,有许些慢性的药品,也许只是用于治疗自身的疾病的,对此我并不清楚,不过这种药和你中毒的症状并不相同。这两日我会派人监视府中人的一举一动,若是他们有下毒的举动,会马上告诉你。”看见眼前的人愣住,以为是激起她的害怕,林池羽补充道,放轻语气。
“谢谢你。”夏青竹怔了许久,听到这些话,心中缓和。
“不过,你那未来的夫婿那里。”讲到这里,他语气一顿,不似之前的轻松,“我倒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