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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枚起身出了牢门,周伊川紧随其后。
周伊川对门口的两名衙役一使眼色,衙役会意,迅速走入牢中。
不久,牢内传来两声惨叫。
冯枚长叹一声。
周伊川见衙役出牢,赞许地点了点头。
正在此时,二人听得外面有人说道:“冯大人、知府大人,有天使来至。”
二人急忙出了地牢,前往迎接。
“上谕,速召工部右侍郎冯枚回返京城,钦此。”一个宦官高声说道。
“臣冯枚接旨。”冯枚拜伏于地,朗声说道。待太监宣旨完毕,冯枚凑上前去,随即将一沓银票塞入那太监的手中。
太监捻了捻银票的厚度,脸上立即绽放了一个和善的笑容:“冯大人客气了,咱家刘评,有事尽管吩咐。”冯枚微微一笑道:“敢问刘公公,陛下为何如此急切地召命冯某回京?”
刘评闻言皱着眉道:“冯大人快别提此事了,都是咱们那刚正不阿的太子殿下在陛下面前弹劾了您,说什么您修建行宫劳民伤财,趁机贪污腐败。冯大人,您说说,这不是无稽之谈是什么?陛下估摸着行宫也该修完了,因此召大人回京,好早日摆脱这窘境。”
冯枚双瞳一缩,随即恢复了正常,拱手道:“多谢公公。”刘评笑着点头道:“大人客气,咱们京城再见。”
望着绝尘而去的刘评,冯枚长叹一声:京城里的水更深!
周伊川于一旁问道:“大人何故发叹?”冯枚闻言摇头笑道:“周知府听错了,本官是松了口气,终于能回京了!”
周伊川点头笑道:“大人完成陛下交予的重任,自然是会荣耀返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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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枚坐在回返京城的马车上,前面有数十名仆从正鸣锣开道。
在朝廷中,能力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有能力,自身道德上有些问题是可以容忍的,除非像冯枚自己一样做得过了火;可如果没能力,最好的结局就是像太子安沛泽手下的那些清流一样,只会叽叽喳喳,却难以办成一件有意义的事。而如果这个人既没有能力,道德上还有问题,那恐怕就离抄家灭族不远了。
通过之后与周伊川的对话,冯枚也逐渐摸清了京城的局势:如今的内阁中有五位阁老。
首辅徐镜空,字毕方;次辅关续,字延明;阁老苏寺生,字妙禅;阁老杜夕,字长庚;阁老刘嶂,字叠峦。
这五人年龄最大的是徐镜空,年已六十有八;年龄最小的是刘嶂,年五十三。内阁首辅徐镜空门下党羽无数,可谓是遍布朝野。可自三年前徐镜空长孙徐若海考中进士以来,徐镜空已然是低调了许多。
关续等人则丝毫没有收敛之意,这几年与太子朱简灼于朝中明争暗斗,从未间断。阁老杜夕自诩东林正统,麾下党羽亦是以东林门人自称。为了展现出和崇祯年间东林党截然不同的气象,杜夕及其门人以“忠、廉、才、友”四字约束着自己的行为,这些年广受朝野赞誉。
朝野之间的有识之士都在期盼着太子安沛泽早登大位,为此连诅咒他人早死的巫蛊之术也重现世间。清平皇帝、关续、苏寺生、刘嶂等纷纷入选,每家每户必备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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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宁府距京城不远,行了十余日,已是到了。
“工部右侍郎冯大人回京,闲杂人等速速闪开!”随从高声喊道。
“是冯恶虎!快回家吧!”
原本想看热闹的百姓一哄而散,各家关门闭户,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陆辑恭迎老爷回府!”一个显得较为年轻的声音传来。
冯枚挑开了车帘,只见一个身材高挑、神采奕奕的年轻人正拱手站在车旁。
陆辑,自己的亲随。
冯枚揉了揉眉头,说道:“先回府吧。”
教子胡同。
在这个时空,教子胡同有个诨名,叫“大官胡同”,意为在这条胡同里行走的都是大官。究其原因,乃是因为当朝首辅徐镜空的府邸就处于胡同之中。
徐镜空酷爱绘画,但他从不收藏名家之作,因为他自己便是天下公认的“画圣”。
眼下,这个看似连站直都费力的老人正立于桌案后,手握毛笔,在宣纸上绘着一头威风凛凛的吊睛白额虎。
这虎正踱着步,双目杀机毕露,身体下俯,仿佛下一刻就要腾跃而起。
“老爷,顺天府尹胡崖过府,眼下正于前厅等候。”管家童伯恭敬地说道。
徐镜空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般,接着完成自己的画作。
待徐镜空将属于自己的印章扣上,方才朗声说道:“让他进来。”不过多时,顺天府尹胡崖拱着手,一脸敬畏地走入。
胡崖清楚地知道,自己眼前这个年近七旬的老人掌握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完全足以将反对它的敌人彻底撕碎。
“下官胡崖,见过首辅大人。”胡崖恭敬地躬身行礼道。
徐镜空连头都没抬,只是在欣赏自己的画作。
“下官胡崖,见过首辅大人。”胡崖绷着脸,再次说道。徐镜空这才抬起头来,脸上皱纹虽多,却依然容光焕发。他看着胡崖,微笑道:“是你啊,起来吧。”
胡崖拱着手,上前趋行几步方才低声说道:“首辅大人,冯散秋回京了。”徐镜空闻言毫无惊讶之色,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胡崖,你上次过府是什么时候了?”胡崖闻言抿着嘴思索了一阵,这才开口道:“回禀首辅大人,是去年端午。”
徐镜空捧起一盏茶,笑问道:“有这么久了?”胡崖不知徐镜空此言何意,也不敢回应。
徐镜空眯着眼瞧了胡崖良久,方才开口道:“罢了,你且去吧。”胡崖如蒙大赦,随即起身告辞。
徐镜空放下茶盏,望向窗外,他手中的笔落在了宣纸上,墨汁随即漫泛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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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回府了!”外面传来了陆辑的声音。冯枚起身下车,他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说句实话,冯枚的府邸建造得无比奢华。从府门外望去,远处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自府门走入,两旁的抄手游廊直插府邸深处。树木山石、重重檐顶更显府邸不凡。
“这……这……”冯枚有些凌乱。
陆辑当先走入,高声喊道:“老爷回府!迎!”随即,陆辑回身请冯枚入府。冯枚入府,四处瞧瞧看看,颇有些无奈之意。
这个府邸无时无刻不再向世人展示自己的贪婪。
“如夫人何在?”冯枚忽地想起了自己的一房妾室,便开口问道。陆辑眼中划过一丝嫌恶,道:“在后宅之中。”如夫人名为萧絮,年方十九,平日里仗着冯枚的宠爱于府中飞扬跋扈,很是不知收敛。
冯枚淡淡地点了点头,道:“随她吧。”
一进书房,冯枚便看到了一幅书法作品,乃是前任的墨宝: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冯枚见状险些笑出声来,范仲淹的千古名句与原主的荒唐行为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坐在主位,冯枚随意地翻阅起了桌上的往来行文。身为工部右侍郎,冯枚得快速熟悉一下工部的诸多事宜。工部尚书名为叶近銮,是阁老关续的门人;工部左侍郎名为赵群山,却是太子一党。
静静地思索了片刻,冯枚已是理清了当今朝中的基本局势。清平皇帝看起来不大管事,实则他则稳稳地操纵着朝局。六部之中互相掺杂各派势力,这是清平皇帝制衡的常用招数。
正思索着,冯枚忽然于暗格中取出了一封信。这封信,透露了一个惊天消息,让冯枚不禁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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