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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来来回回的拉练 (4)

哦,今天的午饭是阿南煮给大家吃的米线,有虾、牛肉、白菜和蛋丝,煮得非常好吃。这几天队长上来后,常来我们队吃饭,阿南就经常献艺。他的饭的确做得很好,甚至从温州带来了各种调味料,什么米醋、白胡椒之类的。看来单身男人也有优势,能做得一手好饭,照顾好自己,所以我们都笑他不用讨老婆了。

一经大家表扬,阿南表示明天的早饭还由他做。这两天那帮协作孩子也常跟着他吃,大家都吃得挺高兴,过几天我们全体下撤休整,他一个人住在这儿,就得自己做饭吃了。

阿南自认为是个营养师,对吃极讲究,我们面前吃的只要被他认为是“垃圾”的,立刻他就伸手抢过去倒了。也好,这些日子跟他吃饭,肠胃始终挺舒服。

说起营养,这帮兄弟真是各有各的招儿:阿南自不必说,每天的温州带鱼、大虾;大刘则是每天一根海参;李向平外号李青菜,也自有一套体系;我和范范是能量餐包[10]和蛋白粉派,但他的零食比我多;徐江雷胖胖的,倒没注意到他专门吃什么。

晚上围着火,今天刚登完顶的阿次一直兴奋地和我们聊天,衣服都没换。他是第一次登顶珠峰,今天状态的确不错,不过别的学兄也对他很照顾。昨天在8300米,他和大普布、罗布占堆、小普布一个帐篷,他们什么活都没让他干,他说舒服死了——他们这帮小哥真可爱。

不过他说一路走过,看到六具尸体。他们昨天的帐篷是搭在一具尸体上的,因为实在找不到一点平地了,就在一具尸体周围垫了垫石头,建了个帐篷。这让我想起那个恐怖故事:我们两个背靠背,我们两个背靠背……

但愿我上去时用的不是他们这一顶帐篷。

迷迷糊糊,听得帐篷外是一阵一阵的风,阳光不强烈,估计是帐篷顶上有积雪,用手向上一捅,还真是,积雪哗啦啦地沿着帐篷壁落下,阳光就透进来了。心想天气真的坏了,可今天还要去7028米,明天还要去7500米。

早起听着音乐,收拾着上山的行装,真的挺佩服十一郎给选的这些音乐、相声,能经得住这么天天听。扎西平措过一会儿就来问东西收拾好没,他要帮我背些东西。

早午饭是阿南亲自下厨给大家做的,他带来的牛肉、虾,再弄些蛋皮丝、白菜,汤汤水水的,很开胃好吃。这一顿吃饱之后就是晚餐了,那就是在7028米了。

早饭后,我们一行9人出发,看着峰顶云卷云舒,估计山顶风速不小,但我们这里还好。

早起,火炬队和央视组陆陆续续地在下辙,从我们营地到6500米火炬队的营地,除了整装待送的大批物资,人都没了,撤得好快。

我们队徐江雷最早出发,随后是阿南,之后是我。阿南还是死活不想走,他的观点是:拉练浪费体力。直到队长把火炬队的事办完赶上来,他才乖乖地起身走了,他听队长的。

但我觉得来回拉练是有道理的,路走第二遍时,就会感觉好走得多。很快到了大冰壁下面,6600米左右,徐江雷也在那儿了,他要我先走,我就跟在队长后面。

按照队长的安排,实力强的扎西平措和夏尔巴次仁等被先期派上去整帐篷,因为前些日子,火炬队的帐篷被雪压塌了,他们借用了我们的帐篷。

今天有阵风,不像上一次阳光明媚,时不时地被风吹得不太站得住。冰壁挺陡,但走得感觉挺好,我不喜欢走缓坡,喜欢陡坡,上升的速度快,也更有成就感。

上到6800米左右的时候,还遇到了下撤的次落和周鹏他们,他们是上去撤营的。次落拖着大包垃圾,遇到时,他背着风,我迎着风,雪粒打在脸上,生痛。我问他包里是什么?就听他好像没好气地说是他的凳子,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上面。我心里好笑,但实在无心与他开玩笑,风太大了,赶紧分手向上去吧。

过了前几天我们到的6800米左右的地方,其实向上还是挺远,还要攀上一个挺长的冰壁,虽然累但快乐。今天我的状态挺好,跟队长跟得很紧,攀冰的时候还被队长踢到两回头。

过了冰壁,就看到北坳的帐篷了,先是别的队的营地。然后过一个冰裂缝,上面架着金属梯子,比我想象的容易很多,只要用鞋底冰爪的中间部分踏住梯级,大胆地过就是了,不用管下面有多深。

上7028米,实际上就是爬冰川,因为每年的冰川都会有很多变化,可以看到历年的废绳随着冰川的运动被挂在半空,到处都是,冰川的力量太大了。

7028米的我们营地被扎西平措和次仁他们整得很舒服,到了就有热水喝,而且帐篷内是干燥的,还都铺好了。

我和队长一个帐篷,他竟然说很累,估计是之前这些日子他太累了,而我感觉很好,所以今天大多数活由我负责。当然有扎西平措和队长的勤务兵次仁顿珠在,其实也没我多少事,不过我的状态的确挺好,也不头痛,食欲也很好。

我用的是Yeti的睡袋,波兰生产的,的确好用,蓬松度高,非常舒适,是我在南极徒步时和队长换来的。

7028米营地,各队帐篷是建在一条狭长地带上的,到处都是冰雪,去边上上个厕所都得小心滑坠,以前确实有人在这儿出过事。

我们到7028米用了五个多小时,不快,但阿南晚了两小时才到,不过他还能继续很讲究地吃他的带鱼和虾,并给队长送了些来,还配上专门的米醋。

因为无事,睡得很早,有充分的时间把自己弄得舒服些,天还没黑,各帐篷就没声音了。

昨晚吃的速食米饭,感觉挺好,所以今早我还是吃的速食米饭,又喝了一大包能量餐包。队长吃的是阿南的虾。

我给mp3换了电池,这次我发现走在路上听音乐的感觉挺好的,耳朵里只有mp3的声音,把风声、雪声都隔在了外面。昨天我听了一路,全是相声和罗永浩的段子,尽管很累,可不时地发笑,搞得前后的人都很奇怪地看我。

为了换电池我大叫小奇,可怎么都没他的声音,过了半天,他从帐篷内钻出来了,说是昨晚没睡好。早起他自己煮了个面条,结果还没筷子可用,也没吃饭,和我要了些路餐零食,就匆忙上路了。

我又忽然想上厕所,结果扎西平措就拉着我上了边上的小坡,给我用雪铲挖了个坑,离各队营地就那么近。他又帮我把连体羽绒服后面的拉链拉开,很理所当然地帮我解裤子,把我摁在那,再在我手边扎上两把雪铲,让我手扶着。

我说你能站远点吗,我拉不出来,结果他理都没理我。在风雪中我也只好不多想,快速地让自己把问题顺利解决了。

真觉得自己很多事,扎西平措其实只是觉得那是他的工作。正对左下方的大坡,我掉下去怎么办?

终于出发上路,这时我才抬头向上一看,妈呀!7028米—7790米的坡实际上就是几个连续的大缓坡,说是一个连续的大缓坡也可以,一下子上升近800米,从7028米可以看得见7790米的营地。

我们今天的目标就是中间的7500米,雪坡之后就是冰岩混合地带,但还好那一段今天不上。

我怕大缓坡,走起来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会觉得很辛苦,都不敢回头看。走了半天,7028米的营地还是那么近,而7500米总是那么远。

走了不知多久才赶上阿南,他已经坐在路绳边死活不肯上了。这里大约就是7200米左右,我也不爱走了,因为这种缓坡,我总是调整不好自己的呼吸,但队长说走,那就走吧。

走着走着,风开始大了,徐江雷和前面的小奇倒是离我越来越近了,眼看小奇超过了徐江雷,走着走着,坡开始陡了些。我反而感觉好了些,陡坡让人有成就感。

终于开始变天了,雾气上来,雪大了,风也开始猛了。徐江雷在倒数第二个坡上说不太舒服,队长同意让他下撤。队长又让我坚持走到那个坡顶,大约7400米的高度。

这时队长才终于说可以结束适应下撤了,摄像的罗布被队长派去叫前面的小奇,他把包挂在路绳边,一下子就看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感觉到手中绳子的震动,知道小奇被他带回来了,小奇也说他当时正觉得害怕,突然觉得手上的路绳紧了,知道后面有人上来了。我们也不敢多停留,吃了点东西,喝了点水就匆忙下撤。就这么一会儿,风雪变得很大,刚才给联想、华硕等品牌拍广告的地方,这会儿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队长让夏尔巴次仁和次仁顿珠带着几台电脑先下了,留下扎西平措一直和我们在一起。

雪忽然就很厚了,虽然连体羽绒服的帽子包着脸,风镜与面罩之间露出来的皮肤其实就那么一点点,风吹着仍然觉得像刀割。这下可真体会到什么叫大风口了,7500米到7790米是个山脊,是珠峰著名的大风口。我被扎西平措拉着奋力往下走,真是深一脚浅一脚,因为前面原来的脚印一下子就被雪盖没了,就那么跌跌爬爬地回到7028米,觉得累死了。

一头钻进自己的帐篷,他们丢给我一瓶氧气,我就吸上了。

氧气对恢复体力还是很有效的,我就拿了个血氧仪一试,好嘛,96呢。我昨晚在帐篷自测,因为没吸氧,是79,我已经很满意了。

歇了一会儿,又喝了能量餐包,让徐江雷、小奇先下,我又被扎西平措拉到那个特殊的地方,很搞笑地上了厕所,回来穿戴上安全带、冰爪等。

阿南也被队长说服同意下撤,否则他要在7028米住着不下去了。在卓奥友时就是这样,他自己一人创纪录地在C1住了9天,天天只跟自己的冰镐说话。

我们开始下辙。7028米下就是那些陡坡,我先用8字环、下降器下了两个大坡,扎西平措就不让我用8字环了,他就那么带着我一路降下去。我们很快就超过了很多人,下到冰坡下的6600米的地方。

感觉很好。尤其风雪中,在高处时,我把自己挂在绳子上,耳朵里正是恩雅的吟唱,眼前是风雪和不清晰的远山与近岭,那一刻,我忽然间竟然有闲心感动了,忽然让自己停在半空中,忽然想奢侈地掉上几滴眼泪,那种感觉很美,也不觉得累了!

6600米到了,但昨天放在这里的雪杖却找不到了,在估计的地点挖了半天才挖到,原来是被大雪之后的流雪给埋了。

很后悔没听旺加老师的,他曾说留下的物资最好放在路绳边上,以免发生雪崩[11]后不好找。

往回走,经过火炬队的营地时,他们全营都已经拔寨走人了,除了乌鸦在捡食一些垃圾外,全没了一丝痕迹,而我们至少还要在这儿待半个月。再向下是新疆啤酒队的营地,他们倒很热闹。

我们没停,回到自己的营地,喝上甜茶,忽然人就舒服了很多。

累了,晚饭吃得不多,聊天却到11点多,烤火,明天就下去休整了,今晚肯定是很美的一夜。

随着向上的适应,其实人的自我感觉真的会越来越好。

[1]绒布冰川 绒布冰川位于珠穆朗玛峰脚下海拔5300米到6300米的广阔地带,由西绒布冰川、中绒布冰川、东绒布冰川和远东绒布冰川组成。

[2]钟建民 男,香港登山家。他曾5次攀登珠峰,最终在2003年登顶。他是香港第一位、华人第三位完成七大洲最高峰攀登的人。钟先生经营着香港攀山中心和沙木尼两家户外店,山友有什么东西在国内买不到的,都会去找他。

[3]旺加队长 男,1957年生,藏族,西藏日喀则拉孜县人,西藏登山队副队长兼总教练。旺加队长待人谦虚和蔼,在代表世界最高水平的西藏登山队,很为队员们爱戴;在业余登山爱好者中,也广受尊重。

[4]卫星电话 卫星电话是指通过卫星网络来实现语音通话、传真和数据传输的设备,可以保证在高山、海洋、沙漠等特殊地区与外界保持时时通信。目前常见的有:BGAN、海事卫星、铱星、亚星等种类。行进中,常使用铱星;BC和ABC营地对外通讯,多使用BGAN。

[5]普布顿珠 男,1977年生,藏族,来自西藏日喀则地区,西藏登山学校第一批学员,圣山探险公司职业高山向导。由于同伴中有同名的向导,他又被称为“大普布”。曾以无氧的方式登顶了珠峰。

[6]雪线 雪线是常年积雪区的下部界线,是降雪和消融的零平衡线。珠峰雪线因应不同的季节、年份、方向有所变化,一般来说北坡为5800~6200米,南坡为5500~6100米。

[7]天气预报 雪山上,小气候变化极为频繁,完善的攀登天气预报,必须针对各个典型高度,就风力、风向、雨雪情况等参数,以小时为单位、以三天为一个准确预报周期,进行预报。

[8]冰雪装备转换 一般而言,雪山攀登过程中,初始的一段行进在雪线以下,登山者无需穿戴冰雪技术装备,在通过雪线时,设立ABC,在此将徒步鞋更换为高山靴,加上冰爪、冰镐、安全带等。

[9]曾山 Jon Otto,一位美国攀登者,也是一位中国四川女婿。1998年创办了美国岩羊旅游咨询公司,并组织外国人来华登山和探险。曾把许多国外先进的攀登技术和理念带入国内的民间攀登界,1998年他出版了国内第一本介绍攀岩的书:《北京攀岩指南》。

[10]能量餐包 一种含有多种营养要素的餐包。为即食类食品,密封包装,无需冷藏,即拆即吃。既便于随身携带也能迅速补充能量。

[11]雪崩 积雪的山坡上,当积雪内部的内聚力抗拒不了它所受到的重力拉引时,便向下滑动,引起大量雪体崩塌,人们把这种自然现象称做雪崩。雪崩最常发生的时间是新雪降落的3天内,最容易雪崩的坡度是35到50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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