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珠峰工作的最后阶段,登顶的机会时隐时现,虽然一直告诫自己应该淡然一些地看待登顶的机会,但顶峰的吸引是那么的强烈,魂牵梦绕……单位的工作结束之后,我获得了参加圣山公司登山队登顶的机会,内心除了有些激动、紧张,就是决然。
梦想的到来有点儿仓促
5月21日下午4点半,海拔6400米前进营地。队长带着我去瑞士队查最新的天气预报,领队Karry告诉我们,25日有50%的几率出现风暴,建议24日登顶,这也意味着我们今天得上7028米北坳营地。
队长当机立断,全体B组队员马上收拾装备上北坳。这时已是下午5点。暮色中,只见营地间,大家跑来跑去,忙碌异常。下午6点半,向北坳进发,于黑暗中抵达北坳,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没想到梦想的起点竟是如此的仓促。
登顶——珠峰保佑了我们
在接下来的22日、23日,从7028米到7790米,再到8300米,持续大风。在7500米的大风口,我和三个夏尔巴被大风定在原地半个小时,无法移动半步。
23日晚上11点,风神奇地停了。
24日,冲顶途中。前面那个哥伦比亚女孩的冰爪总是高高地悬在头顶,冰爪与岩石接触发出尖利的声音。黑暗中看不太真切,感觉路线异常陡峭而狭窄,无法超车,只有等待。
凌晨1点半的时候,我们翻上了8600米的山脊。
风开始变大,接下来是长长的、走不到头的横切。第一台阶、第二台阶、第三台阶,比想象的陡,但是黑夜里没有恐惧的感觉,甚至并不觉得疲劳,只是行走。
早上6点多,天地交接处出现一圈红色。宝姐已经登顶,在顶上闪烁着头灯。最后的30米,我休息了三次,疲劳突然铺天盖地而来。风依然强劲,脚趾冻得发麻疼痛。蹒跚中终于到达满是经幡的顶峰,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只是觉得一切即将结束,满脑子就是要下撤、马上下撤。掏出旗帜让扎西平措照了相,立即往下走,在顶上停留的时间不超过5分钟。
没有在顶上多停留,这没有什么;没有留下好的照片,这也没有什么。毕竟,到过就够了。
7点10分,在8800米处向下横切。突然间,整个天地转成粉红,没有任何预兆,太阳跳出云海之上,阳光照在路边的一具尸体上,似乎也并不显得狰狞。风骤然停了,温暖降临,幸福的感觉笼罩着我。
不停地下撤、下撤,陡峭的路线让脚趾头疼痛异常,到8300米的时候已经无法正面下山,只好沿路绳一段段倒退下降。下午5点多回到6400米,解开鞋子,发现两个小脚拇趾红肿异常,大大的血泡。然后,狂睡14个小时。
截止24日上午9点返回8300米,珠峰给了我们10个小时。9点以后狂风大作,伴随我们下撤到6400米,并持续好几天。
中登协已故的曾曙生主席曾经说过:“人与山相逢,就会产生奇迹。”这次,珠峰保佑了我们。
当梦想照进现实
还记得从7790米下撤的时候,北拗营地仍是遥远的一个黑点,脚依然是钻心的疼痛。但是,我知道:一切都不遥远了,因为梦想已在身后。
5月27日,加错拉山口。从山口回望,五座8000米的山峰一字排开,居中的珠穆朗玛峰异常陡峭雄壮,隐然间拒人于千里之外。仅仅三天前,我到达过这座山的顶点,那是多么的不可思议啊——时空的转换,让人生出不真实的感觉……
从技术上看,登珠峰比想象的要难很多,陡峭的北坳、7028米到7790米漫长的雪坡、8300米以上陡峭的台阶、危险而漫长的横切,还有高高的海拔……这些都是考验。当然,只要你有足够的准备,包括体能、毅力、经验、技术,再加上全程的路绳、充足的氧气、优秀的向导,珠峰已不像几十年前那样令人生畏。
曾和旺加队长闲聊,他从1976年开始登山,直到1990年才登顶珠峰,登顶的机会是那样的难得。这次,我要由衷感谢帮助我获得和实现这个宝贵机会的所有朋友——尼玛校长、王队长、宝姐、次落等等!
当梦想照进现实,我感到了幸福。
放花无语对珠峰 刘小奇
大本营的上空弥漫着一层轻柔的薄雾,太阳淡淡的微光漫过了东边的地平线,珠穆朗玛峰已经隐约可见。那如同金字塔一般的尖形山体散发着一种柔软的乳白色光芒,山的背后是灰蓝色的天际。休息帐篷的不远处,有人在点燃一些松柏的枝叶,火光闪烁,营地里香气四溢,这是藏族人所谓的“煨桑”仪式,用来祭祀居于高山的众神。登山总指挥其加在帐篷里忘乎所以地高喊“扎西德勒”,隐约之间,还能听到低沉的佛号声和法器撞击发出的金戈交鸣之声。早起的两条小狗围绕在我的脚下,冲着我伸出长长的鲜红舌头,兴奋地摇头晃尾,汪汪地叫个不停,欢快之极。
时间是在2007年5月24日早上6点,地点是在珠峰海拔5200米的大本营,王秋杨站在了我们所居住星球的最高点——海拔8844.43米的珠峰峰顶。这位骨子里认为自己的前世在西藏的女人在那个属于她的早上俯瞰着前世生活过的土地,显得无比欣慰与自豪。
半年之后的一个下午,我来到她位于北京昌平的柿子林卡。我们从下午5点开始,一直聊到深夜11点。那个宁静的晚上,壁炉里火光闪烁,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屋外柿子树的轮廓如同黑白的剪贴画,我们相对而坐,聊起了半年前的攀登,和那座始终难以捉摸的伟大山峰。
她是一位无所不知的智者吗?这座屹立于莽莽喜马拉雅山脉的伟大山峰,从20世纪20年代就牢牢地攒住了无数勇敢的男人和女人的想象力,他们不远千里,从世界各地不断地来到她的面前,用冰镐和绳索编织着通向世界之巅的道路。著名的马洛里和欧文倒在了最初的征程上,世界登山者总在他们是否登顶的争论中回忆起那段青涩而悲壮的历史,而希拉里和丹增诺盖在先驱死去三十多年后,终于凭借着人类值得称颂的勇气和智慧站在了8844米的顶峰,成为了举世瞩目的英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第三女神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磁场,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爱好者,喜马拉雅上演了星光灿烂的黄金时代,国外的梅斯纳尔、克洛普,中国的王富洲、贡布、屈银华,这些星光熠熠的名字点亮了那个时代最闪光的瞬间。珠峰像一位知识渊博、无所不知的智者,出尽了各种各样的难题,考验着企图挑战她的英雄。
她是一位让人梦寐思之的情人吗?近百年来,无数希望证明自己勇气和智慧的男人背着沉重的行囊来到这里。他们站在空旷的大本营、乱石嶙峋的前进营地和冰雪覆盖的北坳,向时而明朗时而朦胧、时而安静时而暴怒的第三女神无数次地仰望和祈祷,仰望她的风姿卓绝,仰望她的红颜绽放,祈求她的嫣然一笑,祈求她的宽容与接纳。即使离开我们的视线千里万里之遥,然而她总是在每年春暖花开之际,唤起无数男人坚挺的欲望。那些人脸上闪动着倔强的神色,握住冰镐的手青筋暴露,有的即使失去了身体的某些部分,却依旧不屈不挠地来到这里,依旧是仰望,依旧是祈祷,依旧面无俱色地踏上征程,企图亲近她。试问,世间有哪种情爱比登山者对于珠峰的情感更博大和深沉,更坚持和勇敢?现代登山运动是由一个美丽而浪漫的“高山玫瑰”传说开始,那么珠峰必将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那朵玫瑰,用来献给自己的心上人,该有多么荣耀与伟大。
她是一位煮酒论剑的朋友吗?这座如同金字塔一般刚毅而雄伟的山峰,总是给我们带来视觉和心灵上的温暖记忆。她的高傲不群,她的天颜倾国,她的俏皮任性,她的勃然大怒,就像一位江湖上的朋友,嬉笑怒骂,天性率真而坦荡。想象我们在一起扬鞭策马,驰聘千里万里;想象我们在一起载酒放舟,相去江湖深处。当自己的情绪被珠峰左右的时候,我们发现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某根神经被一位曾经一起牵手而如今相忘于江湖的朋友牵动。在各种肤色的登山者来往穿梭的大本营,把珠峰比作朋友的另一层意义是,这是一场永不爽约的约会,来自全世界的登山者在每年的五月都会相聚在这里,在这个被山包围的小世界里,我们足以忘却国家、种族和民族的界限,心中只有雪山和攀登。我们都会兴致勃勃,不厌其烦地谈论着我们共同拥有的这位朋友——珠穆朗玛峰。
“放花无语对斜辉”,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每次面对珠峰的日落,我便会忆起这句词,收藏的珠峰记忆便会像莲花一般打开:太阳的余光渐渐收敛,继而凝成金黄色,如同金子一般镀在珠峰顶上,空旷而高远,余光照耀的珠峰顶像一支点亮的蜡烛高高地燃烧在地球的最高处,照亮世间所有的道路,那一刻,群山肃穆,晚风渐起,吹动山脚下纵横交错的经幡,几头牦牛摇着铃铛在眼前走过,清脆的声音在大本营回荡良久。我手中无花,口中无语,分明已经沉醉。那些时候,语言是苍白无力的,我如此清晰地感到,多情的何尝只是我们这些仰望者,珠峰顶上那黄中透红的一抹,分明是第三女神不胜娇怯的羞色。
2007年5月25日,离开大本营的那天上午,大本营的风呼啸而过,珠峰上空旗云飘扬。面对珠峰,我们都没有更多的语言,但是每个人都显得若有所思,我知道,珠峰已经深深地烙在了我们的记忆里,因为在刚刚过去的几天里,他们站在了这个地球的最高处,看到了一个精彩绝伦的美丽世界。从那一刻起,珠峰在心中已经悄然地升华成了一个图腾,她让我们身心所向,灵魂开花。